第11章
唔啊。
果然還是……江雪最好了。
鈴音被感動得眼淚汪汪的。江雪左文字放下手臂,問道:“不準備……去嗎?”
“去。”
就算是為了江雪左文字的這份心意,鈴音也會去的。她先是換下了那件略微繁瑣的正服——畢竟剛剛見到的那位人見陰刀,算是這座城池的半個主人,應有的禮節怠慢不得。
見面的人換成珊瑚,就不需要那麽麻煩了。
鈴音開開心心地拉開了她的衣櫃,選了一件行動方便的碎花浴衣。換好衣服出來之後,鈴音看見,放在她床頭小框中的雪白毛團子剛剛翻了一個身。
“小白她……真的沒有受傷嗎?”
江雪左文字搖搖頭:“沒有傷口。”他也沒有感覺到這只狐貍妖怪的氣息有任何的衰弱,硬要說的話——江雪左文字遲疑了一下,“大概是,心情低落?”
他不太肯定。
畢竟,硬要劃出一個指标來,江雪左文字本人從來沒有從“低落”裏爬出來過——然而他的低落狀态,絕對不包括諸如恹恹地窩成一團一動不動。
——他通常都是沖出去大殺特殺的那個。
江雪左文字思忖了一會兒:“也許是水土不服。”
不是。
羽衣狐恹恹地擡頭瞅了一眼,對這一大一小再度感到無言以對。對比與本丸清淨的靈氣,她其實更适應這座城池裏隐隐約約的陰沉穢氣。她是妖怪,妖怪就是從污穢裏誕生出來的存在——當然,她裝了好幾年不會說話,也不會在這上面破功反駁。
她只是……
Advertisement
……渴望強大而已。
換而言之,半天搞不定的那只蜘蛛精,被江雪左文字一刀就切碎了的事實,讓羽衣狐的自尊心大受打擊。她悻悻地想,那是因為江雪左文字的力量依憑鈴音的靈力,和她這種自己偷偷摸摸苦修的不一樣。
要是讓她放開來吞吃妖怪和人類……
啧,不多想了。
羽衣狐剛準備再調整一下躺着的姿勢,就感覺到自己被一雙手環繞過咯吱窩下,整個的抱起來。她已經不是剛剛見到鈴音那會兒,只有巴掌大小了。現在,羽衣狐的個頭比起獵犬,也是不差的。
不然她也難以和那只蜘蛛精周旋那麽久。
鈴音抱着她也覺得有些沉:“空氣确實是悶了點……”她摸摸羽衣狐的耳朵,“我帶她出門逛逛?”
“早去早回。”
“好嗯。”
雖然是答應了江雪左文字,然而,鈴音慢悠悠地抱着羽衣狐過去之後,卻意外得知了除妖師一行人已經出發了的消息。
“什麽啊,要讨伐大蜘蛛精啊,為什麽都沒有人和我說一聲。”鈴音有點惱火地說,雖然,大概,也許,有三四個人那麽高的蜘蛛精非常可怕。但是珊瑚說過,她讨伐過的類似的大妖怪不在少數,真正有威脅性的,其實是人形的妖怪。
那麽……
既然有那麽多除妖師在的話……
鈴音覺得,她大概是可以圍觀一下的……吧?不不不,這并不是說,她想看到大蜘蛛被五馬分屍的兇殘場景——或者說,超大的蜘蛛什麽的就已經夠兇殘了。她只是……诶,以前從來沒有見過诶。
好奇乃是人之本性。
鈴音又揉了揉羽衣狐的腦袋,自說自話到:“都已經走到這裏了,還是幹脆去一趟吧。也許還能剛好撞上珊瑚大殺特殺的場景呢!唔,就是……要不要喊上江雪呢?”
她有點發愁。
走到這裏,鈴音已經有點累了,如果這個時候再回去見到香香軟軟的被窩,很可能她會直接被“吸”進裏面去。咦,被窩妖怪超可怕的,躺進去了之後,除非到了第二天早晨,不然鈴音根本爬不出來的。
真糾結。
鈴音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去,等到反應過來之後,她發現自己迷路了。四周的景象很陌生,倒是有幾個過路的行人,忍不住被她的美貌吸引,卻不敢上前搭話。
鈴音又往前走了一段,越走越是偏僻,就有些不敢走了。她直接在附近找了一家丸子店,點了兩份小食,稍作休息。
鈴音用筷子戳起一個粉嫩的櫻花做的團子,問羽衣狐道:“你要嘗一個嗎?”
羽衣狐別開臉。
然而有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多謝款待。”
鈴音吓了一跳,她下意識地擡頭看去,只見到一只額頭上畫着紅色花紋的白色小狐貍,端端正正地,像是一個人一樣坐在鈴音對面。見到鈴音看向它,這只狐貍還自發地舉起了一個空白的小碟子。
鈴音只好将丸子放了上去。
“狐之助?”
鈴音的語氣有點驚疑不定,畢竟,上一次見到狐之助已經是五年前了,記憶都有些模糊了。而狐之助半點沒有五年後見面的生疏感,接過團子之後,還畢恭畢敬地對她彎腰行禮,表示感謝:“謝謝,我已經很久沒有吃到人間的食物了。”
鈴音:“……”
這麽大大咧咧地出現在這裏,真不會被附近的人喊着妖怪,直接打出去嗎?
然而,在鈴音環顧了一圈之後,不得不承認,确實沒有人注意到這裏,甚至,原本幾個隐蔽的落在鈴音身上的目光,都挪開了。之前一個對她色眯眯笑的男人,茫然地眨眨眼睛,突然站起來結賬離開了。
——就像是鈴音和狐之助所在的這一小塊區域,和周圍的一切都隔離開來了。
“回神,這只是個小結界而已。”狐之助甩甩尾巴,好奇地瞅了一眼被鈴音抱在懷裏的羽衣狐,立刻激起了對方的兇惡反應。狐之助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愣愣地盯了羽衣狐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啦。
“我布下這個結界,只是為了方便談話而已。”狐之助解釋道,“嗯,按照以往……雖然現在也沒什麽必要,不過,以往都是差不多這個時候,要對本丸做個檢查的。”
“檢查?”
“檢查一下刀劍男子和審神者的狀态而已。”狐之助伸出小爪子,“畢竟,無論是暗堕刀劍,還是黑暗本丸,都是不小的麻煩。及時發現,早日治療。”
鈴音:“……”
遲到了五年的新手教程又來了!
天啦嚕,這個新手教程加載竟然需要五年?!
……這個游戲還有什麽內測的必要啊,早日倒閉吧比較合适。
“暗堕刀劍……黑暗本丸……那是什麽?”
然而狐之助則專注于別的事情:“部隊……鍛冶所……手入室……持有刀劍數量……兩把。”它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頓了一下,即便是狐貍臉也能看出那種微妙的複雜表情,“像是你這樣劃水的審神者……”
喂!
“放在時之政府還在的那會兒……”狐之助十分嫌棄地說,“是會被拖出去示衆的。”
鈴音:“……”
“也就是這個時代……”狐之助長籲短嘆了一會兒,充滿了對過往的懷念。
鈴音有點聽不下去了:“等等啊。”
“怎麽了?”
“哪兒來的第二把刀,我明明只有一把江雪。”
狐之助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
那目光代表的意義,通俗地翻譯一下,大概就是,我已經盡可能地将你往懶的方面想了,沒想到你竟然還能更懶——簡直是超越了想象的極限吧。
“放在政府還在的那會兒……”
夠了,她知道了!
鈴音打斷狐之助的話:“我只是想知道,第二把刀從哪兒冒出來的而已啊。”
“他不是比江雪來的還早嗎?”狐之助回答道,“藥研藤四郎,好像是他吧。嗯,沒錯。”
“他不是……”我父親的短刀嗎?
鈴音的話還沒說完,狐之助就已經打斷了她——大概是并不想聽見鈴音說出什麽蠢絕人寰之話的心态,他用小指頭扣了扣下巴,問道:“你覺得……本丸對于審神者生死的界定,是那麽明确的嗎?”
鈴音:“??”
等等,話題是怎麽跳躍到這裏來的?
狐之助啧了一聲,解釋道:“久世家的人是這麽覺得的,爺爺死了,由父親繼承,父親死了,由兒子繼承。”狐之助嘲弄地擠了擠眼睛,“他們似乎認為,嗯,本丸像是遺産一樣,可以由死亡傳承給下一代。”
“嗯。”鈴音仍然是沒能理解,狐之助為什麽要說這些。
“但本丸是認知不到審神者的死亡的。”
狐之助這樣說道,不過,似乎是覺得這樣的解釋太過含糊了,他又補充道:“比如說,沖田總司,明治維新時代的人,後來死于肺結核……他是死了的,但是,你想想看,對于這個時間點,他是死了?還是活着?”
狐之助自己給出了答案:“他是幾百年後才會出生的人類。”
“擁有本丸,你可以無數次地跳躍到他還活着,甚至尚未出生時候的年代。”狐之助一拍手掌,“對于本丸而言,只有存在和不存在的差別,沒有生與死的差別……對于審神者,也是這樣的。”
對于本丸而言,審神者和所有人類一樣,都是存在于某段歷史之中,不是生也并非死。
“出現交接情況的本丸很少見,條件也很苛刻,基本都是政府介入強行替代的。當然,在非幹涉情況下發生的也并非沒有,只是……”狐之助沉吟了一下,“必要條件是,上一位審神者主動放棄。”
狐之助似笑非笑地看了鈴音一眼:“你要抛棄江雪左文字嗎?”
“怎麽可能。”
“那麽,就請你努力增強本丸,集結出征,打敗……算了,好像這個時候也沒什麽要打敗的了。”狐之助頹然地嘆了一口氣,“背了幾百年的臺詞就這樣不能用了。唉……下次,我還會繼續來檢查本丸情況的,希望還能保持得像這樣,不,絕對不能再這樣了。雖然沒有暗堕刀劍,但你這樣還不如有呢!”
鈴音:“……”
你這個不負責任的新手教程,哪裏有資格說她啊。
“嗯,然後就是……你想看的大蜘蛛大戰,好像是在那個方向。”狐之助伸手指了指遠方,身體慢慢地變得透明起來。
眼見着狐之助快要消失了,鈴音急急忙忙地追問道:“可是,藥研藤四郎并不是我喚醒的刀劍啊,我成為審神者難道不是在結契江雪之後的事情嗎?還有,黑暗本丸和暗堕刀劍是什麽……等等啊!你給我留下來解釋啊!”
狐之助潇灑地消失在空氣中,還對鈴音揮了揮手,很有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灑脫。
鈴音:“……”
鈴音嚴重懷疑,她遇到了一個假的新手教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