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投訴!
不把這只狐貍投訴出一朵花兒來,它就不知道內測玩家的尊嚴!鈴音都快被這只不負責任的新手教程氣笑了——哪兒有扔下一大堆似是而非的概念,什麽都沒解釋清楚,直接拍拍手就消失了的新手教程。
詛咒這游戲撲倒姥姥家。
鈴音獨自一人坐在茶館裏生了一會兒悶氣,才起身把賬結了。狐之助唯一做的有建設性意義的事情,就是幫她指了路,然而很快,鈴音發現,這也是多餘的。
半空中挂着一只巨大的蜘蛛。
那就仿佛一個路标,指向了城主府的位置。
“看起來真的……蠻可怕的。”
聽到了鈴音的喃喃自語,羽衣狐擡起眼瞅了一下,仍舊是提不起精神來。那只蜘蛛精只是個頭夠大而已,論戰鬥力,未必還及的上昨天襲擊鈴音的那只小家夥。
——也就只有人類,才會将它視作城池中作祟的妖怪源頭。
鈴音一路小跑,問了幾個路人,很快就找到了府邸門口,和守門的武士确認了身份之後,十分順利地進去了。畢竟還端着少城主夫人的身份,鈴音不得已順着侍女們的指引,換了一身繁複沉重的十二單,才得到允許前往那邊。
等鈴音過去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惡臭。
鈴音環顧了一圈,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猙獰的蜘蛛屍體,墨綠色的液體污染了大片的土地,浮現出淡淡的瘴氣。好幾個退妖師正圍在附近,消除蜘蛛精死亡帶來的瘴氣。
她也很快發現了珊瑚。
珊瑚今天沒有穿和服,而是換上了一身漆黑的緊身衣,關節和胸口都綁有護甲,頭發和被緊緊紮成馬尾,看起來很是英姿飒爽。她也發現了鈴音,但限于場景,只是一個淺淡的眼神交彙。
“鈴音小姐。”侍女拉了拉她的袖子,“請入座。”
Advertisement
鈴音的位置靠近城主,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城主大人,他很瘦,瘦得宛如一張皮裹着骷髅。鈴音只看了一眼,就不忍直視地錯開了目光——真不知道他是怎麽生出人見陰刀那樣的美男子的。
對了,人見陰刀好像不在。
鈴音想了一下,很快釋然了。那位少城主身體欠佳,現在在休息也很正常。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鈴音的錯覺,自從坐到了城主大人身邊,原本還在忍受範圍內的惡臭,就越發刺鼻了起來。然而所有人似乎都毫無察覺,鈴音也只能強忍着反胃一動不動。
鈴音努力将注意力從惡臭上轉移開來,哦,對了,珊瑚的弟弟好像也在這裏。
鈴音眺望着,很快就找到了全場中個頭最小的那個少年。他身形單薄,大概只到珊瑚的肩膀高,後腦紮起一個小小的尾巴。這麽小的孩子,就已經開始和妖怪戰鬥了——鈴音的目光很快地就落到了琥珀手上的骨鐮上。
雖然看起來很不起眼,但應當是……很鋒利的吧。
他在做什麽?
鈴音愣愣地看向琥珀舉起了手中的鐮刀,揮下,系在鐮刀柄上的鎖鏈顫抖不已。如果無視掉他斬殺的對象的話,那确實是非常優秀的攻擊,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鐮刀從背部深深地沒入了前面的一個除妖師的後備,鮮血飛濺。
鈴音被這個變故驚呆了。
珊瑚看起來比她更震驚:“——父親!”
誰也說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琥珀就突然将手中的鐮刀指向了同伴們。鈴音站起來,就感覺到一股暈眩——那種惡臭幾乎是噴薄而出了,僅僅只是一口,她就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強撐着要跳下看臺。
然而城主大人卻伸手攔住了她:“為什麽不坐下來好好欣賞這場好戲呢?”
去你的好戲!
鈴音之前就看這個骨瘦如柴的城主不順眼了,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基因突變了多少次,才生的出像是人見陰刀那樣漂亮的孩子。這個時候,城主竟然還敢攔住她救人——
泥人還有三分火呢。
更何況鈴音的脾氣從來都和好搭不上關系——
鈴音擡起腳,對着那骨瘦如柴的城主就是一腳,厚重的木屐直接将對方踹翻過去。看臺上的變故,幾乎将旁邊所有守護的武士都吓呆了。
“看什麽看!”鈴音幾乎快要炸起來了,“還不快救人啊!”
有不少人如夢初醒,跳下看臺去阻攔琥珀。
“你們……住手……”城主掙紮地從地面上爬起來。然而他還沒直起身子,鈴音對着他的腰又是兇惡的一腳,再度将其踹趴下——面對驚疑不定地武士們大吼:“還愣着做什麽!”
這會兒所有人都老實地下去了。
鈴音擔憂地盯着場中,作為一個不通武藝的少女,她做到現在這樣已經是極致了。然而,戰場上的局勢卻稱不上多好。那幾個武士若是武藝高強,早就不會讓蜘蛛精肆掠了——現在也只是将幾個受傷倒地的除妖師帶出來包紮。
……能救回一個人,也好啊。
哪怕只有一個。
鈴音暗暗祈禱着。
而倒在地上的城主,擡起頭,整個身軀呈現一種扭曲的姿态。他張着口,發出咯咯地詭異聲響:“你竟然敢……”
什、什麽?
那是什麽?
鈴音瞳孔本能地擴大了,倒影在她的眼瞳裏的,是那個原本看起來只是骨瘦如柴的城主,頃刻間顯露出非人的一面,他的兩只眼睛眼距拉大凸出,嘴角長出兩個鐮刀般的口器——他哪裏是人啊,分明就是……
……蜘蛛。
所以,這是……真實的世界嗎?
是珊瑚平時所處于的那個,妖魔亂舞,人間難行的那個世界嗎?
真是可怕啊。
鈴音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尖叫起來,一柄□□就斜側着從她身邊揮過。蜘蛛精睜大了眼睛,似乎還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它腦袋一歪,就從脖子上滑落下來。
“江……”鈴音下意識地想撲到身後人的懷裏,然而剛剛起身,就意識到自己認錯人了。人見陰刀站在她身後,正将刀收回到刀鞘中。
“少城主……您……”
“他不是我父親。”人見陰刀打斷武士們驚慌失措的話,“你們自己看看,這是什麽。”
城主的屍體裏爬出了不少小蜘蛛。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
随着這位城主的死亡,彌漫在空氣裏的惡臭也散去不少。琥珀也停了下來,鈴音來不及和人見陰刀敘舊,匆匆跳下看臺——還差點被自己繁複的和服絆了一跤——她勉強擠開人群,看到了珊瑚。
“珊瑚……”
鈴音喉嚨裏仿佛卡着沙子,簡短的幾個音節,卻始終說不出來。珊瑚半跪在地上,她背上還插着琥珀的骨鐮,鮮血濡濕了那一小塊土地。
“珊瑚,你還好嗎?”
然而回答的卻是人見陰刀,他慢慢地走到鈴音身邊,語氣很是悲憫:“将他們好好安葬吧。”
他的這句話,激起了鈴音非常激烈的反應。
“不!”鈴音咬住下唇,“……珊瑚才不會……就這樣……死掉呢。”
人見陰刀神色微微一動。
他側過臉,宛如第一次認識到鈴音那樣,仔細端詳她。鈴音的臉上畫了很淡的裝,然而眼淚一湧出,那妝就化了,在臉上融出一層淡淡的紅痕來。可這非但沒有損傷她的美貌,反而宛如雨後芙蓉那樣,越發楚楚動人了。
這樣的美麗,在妖怪中也是罕見的。
人見陰刀若有所思,語氣越發陰柔起來:“你是這樣想的嗎……算了,你将她帶回去吧。不過,這麽重的傷,她幾乎不可能活下來了。”
然而只要看見鈴音的表情,看見仍舊挂在她睫毛上将墜未墜的淚光。人見陰刀就知道,她完全沒有将自己的話聽進去。
僅僅只對認識幾天的人,就這樣關心嗎?
人見陰刀低下頭,努力不将自己嘲諷的笑發出聲音來。他又想起桔梗了,桔梗會後悔的吧,後悔拯救那位受傷的鬼蜘蛛先生的吧……哈哈哈哈哈。心頭轉動着近乎惡意的想法,表面上,人見陰刀反而溫柔地摸了摸鈴音的頭,鼓勵道:“做你想做的事情吧……需要我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