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随着背景故事的徐徐展開——

鈴音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二測時期的本丸, 比一測時期的要詭秘得多。久世徒花就是一個喜怒無常, 又剛愎自負的美麗女人, 她陰陽術出神入化, 幾乎滲透了本丸的每一個角落。

她監控着每一個人。

萬物都随着她的心意運轉。

甚至, 鈴音還聽說,在本丸之外, 久世徒花也操控着很大的一批勢力。哪怕是三日月宗近仍舊對她冷冷淡淡,久世徒花仍舊是很多人的世界中心, 無數人圍繞着她旋轉。

即便如此,鈴音仍舊出現了意外。

她唯一的繼承人,久世鈴音,被喂了一碗毒|藥。

經過幾天幾日的搶救,久世徒花總算用精湛的醫術,以及神鬼莫測的陰陽術将鈴音從死亡邊緣上搶救回來。如果說,三日月宗近是第一個不如她心意的存在,那麽久世鈴音, 毫無疑問,是第二個。

久世徒花既沒有母愛, 也很讨厭生孩子。

生下鈴音, 已經是她對于久世家的“責任”,忍耐的極限, 她沒有那麽喜愛鈴音, 但如果有人僭越了她的權威, 才是久世徒花無法忍受的。而久世徒花一怒,就是一場席卷了整個本丸的血洗。

那幾天,連天空都染上了一層緋紅色。

這姑且也算是……鈴音第一次見到其他族人。

毒|藥事件的主導者,也被挖了出來——那是久世徒花的弟弟,一位叫做久世藤助的青年,據說是個性格懦弱毫無才華的人,久世徒花從來沒有将他放在眼中過。然而,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抓住了久世徒花布下的羅網的破綻,怎能讓久世徒花不暴跳如雷。

久世藤助被吊起來,被打得血肉模糊。

數十個久世家的老人為他求情,姑且才讓久世徒花繞過久世藤助一命,她拆下吊着久世藤助的麻繩,身上沒有一塊好肉的青年跌倒在地上,宛如一條狗,趴在久世徒花身前。

久世徒花用鞋挑起他的下巴:“身為垃圾,就應當遵守垃圾的本分,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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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久世徒花的腳重重地踩上了藤助的臉,在他臉上留下了一道沾着泥土的痕跡之後,她嫌棄地将藤助一腳踹開了,像是沾染了什麽髒東西:“帶着你的小命,滾吧。”

久世徒花再也不看他一眼,走了。

鈴音倒是很好奇,只不過,整件事情就沒有她插手的餘地,侍女抱着她離開了——最後一眼,鈴音只看見那個叫做藤助的青年,在泥地裏蠕動着,鮮血從他身邊散漫開來——四周十幾個人,竟然沒有人膽敢于扶他一下。

久世徒花的威名,可怕至此。

……

“真像是她的作風……”

三日月宗近聽到一半,就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從那次意外相遇後,鈴音就很喜歡找三日月宗近玩耍,他和鈴音認識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從來不用古怪的眼神看鈴音。

也不畢恭畢敬像是被設定死的程序。

雖然這麽說顯得很過分,但雖然本丸久世家族人丁興旺,但所有人加在一起,甚至包括那位久世徒花在內,合起來的人性,恐怕還沒有三日月宗近一人多。

他比誰都更像人。

……就是總忘記鈴音的名字,這點讓人惱火。

可每次三日月宗近笑嘻嘻地對她道歉的時候,鈴音又根本做不到對他生氣了。就像是三日月宗近自己宣稱的那樣,他确實是一個健忘的老人,昨天說過的話,今天就忘記了。

不過鈴音也很寂寞。

三日月宗近作為整個本丸裏,她唯一一個說得上話的人,她也不介意一遍一遍地和他重複那些話,後來這個細節似乎被三日月宗近發覺了,他開始教鈴音說話。

“你下次見到我,就這麽和我說話。”

“嗯。”

“你的名字叫做三日月宗近。”

“你的名字叫做三日月宗近。”

“身為天下五劍之一,據說是最美麗的一把劍呢,誕生于十一世紀末,是個老爺爺了啊哈哈哈。”

“身為天下五劍之一,據說是最美麗的一把劍呢,誕生于十一世紀末,是個……老爺爺了啊哈哈哈。”

看見鈴音咿呀學舌,甚至連最後一頓一頓的哈哈哈聲都學出來了,三日月宗近又笑得前仰後翻。他伸手揉亂了鈴音的頭發:“姬君最厲害了。”

“……姬君,最厲害了。”

鈴音擡着頭看他,滿眼都是深藍色頭發青年的微笑。

雖然外表不太明顯,很快鈴音就發現,三日月宗近其實是一個話唠,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将說過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灌輸到鈴音的腦海裏,他偶爾會說飄落的櫻花花瓣,破曉而出的太陽——但更多的,則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瑣事,他說這裏曾經有很多短刀小孩子,會在草坪上捉迷藏,懂事的還會給他捶背。

那個時候,有很多人和他一起喝茶。

哦,對了,雖然他是最美的刀劍,但并不是沒有出過陣哦。有一段時間,主人最喜歡派遣他……

三日月宗近的聲音突然卡住了。

他沉默的時間太長了,以至于鈴音忍不住捅了捅他:“然後怎麽樣了?”

三日月宗近轉過頭來,他眨了眨眼睛,柔軟而澄澈的目光就落在了鈴音身上,顯得很是茫然:“然後什麽,我之前說了什麽嗎?”

鈴音沒好氣地戳他。

他總是這樣,突然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還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鈴音很長一段時間懷疑,這混蛋故意裝出這樣的表情來逗弄她。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鈴音才發現,三日月宗近是全部都忘記了——

他越來越少的教鈴音說話。

甚至偶爾,鈴音重複過三日月宗近說過的話的時候,三日月宗近還會露出詫異的表情。不過他很聰明,有各種岔開話題的辦法,還會請鈴音吃他的茶點。

原本,鈴音也被這樣完美地瞞過去了。

但疏漏出現在……三日月宗近漸漸忘記了,自己曾經用怎樣的借口糊弄鈴音了。那天,當三日月宗近第三次用一模一樣的詞道歉後,将茶點遞給鈴音後,鈴音爆發了:“夠了,我已經吃過了兩次了。”

她首次遇見,三日月宗近露出了手足無措的表情:“抱、抱歉。”

“你不用道歉的。”

三日月宗近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這種沉默對于他是不同尋常的。鈴音總覺得,他像是面對再可怕的難關,也能輕松愉快地笑起來的男人——像是一切都不足一提。可最終,三日月宗近也只是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也許這就是老年癡呆了!”

鈴音:“……”

鈴音:“喂喂!你好歹也多關注一下你自己吧。”

“我有很關注啦。”三日月宗近想了想,最後說,“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好,也許人類就這樣,人生到了最後,一件一件地将往事想起,再一件一件的又全部都忘記,到了最後,就像是一個圓圈,他又宛如一個新生的人來到人間了。”

鈴音:“……”

說的不太客氣,她有點無法理解對方的樂觀。

“況且……”

三日月宗近托起了下巴,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永開不謝的櫻花——毫無疑問,這種違背自然規律的現狀,都是久世徒花的功勞——三日月宗近眨了眨眼睛,他深藍色的瞳孔裏,盛着一輪彎月:“……鈴音就是我的記憶啊。”

“我重要的一切,都被鈴音記着啦。”

三日月宗近歪着頭,對鈴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卻惹得鈴音紅了眼眶。三日月宗近不得不又哄小孩子去了。

鈴音抽噎地問他:“你恨她嗎?”

“誰啊?”

“我媽媽,久世徒花。”

三日月宗近摸了摸她的頭,這個問題回答起來,似乎并不是什麽難事,他笑盈盈地說:“久世徒花啊,我當然不恨她啊,她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而已——哦,對了,如果我哪天忘記了,記得把這句話再告訴我。”

“……好。”

關于久世徒花的話題,就這樣截然而止。

不過,鈴音也沒想到,這也是她在久世徒花臨死前最後一次談論到她——或者說,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那樣的女子會死,她仿佛日月般橫亘在天地中,從來沒有人能想象,日月崩塌。

然而她死了。

鈴音目睹了整個過程,那位美豔無雙的女子,穿着一件華麗非凡的振袖,站在月光下,輕歌曼舞。她的外貌是那樣美,身姿是那樣曼妙,曲調悠長而婉轉——幾乎讓人生出此曲只配天上有的錯覺。

她吟唱道——

“花雖芬芳終須落……”

衣袖回旋,月影浮動,暗香袅袅。

久世徒花踮着腳尖在屋頂上旋轉,仿佛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幻夢,她的歌聲也随着舞步反複旋轉,浮動,令所有聽到歌聲的人都心生悲怆:“人生無常,豈奈何……俗世凡塵,今朝脫……不戀醉夢,免蹉跎……”

曲調一遍一遍地回旋。

鈴音對上她母親的面龐,長大了的鈴音也是出色的美女,但和久世徒花比起來,卻像是缺少了些什麽,她是能夠美到掀起世間戰争的女子,因為太美太夢幻,反而太不真實了。

然後這場幻夢,就從屋頂上跌落下來。

誰也說不清那瞬間發生了什麽,久世徒花好像只是腳滑,也好像是奔向月亮的縱然一躍。她跌落到地上的姿态也是極美的,仿佛櫻花花瓣跌落湖水中。

轟然作響。

鮮血四濺。

自視甚高的久世徒花就和一個凡人一樣,不一會兒鮮血就流淌開來,像是怒放的花。她死了,就這樣摔死在了三日月宗近面前,青年站在門口,看着這一切,表情還帶着一點茫然。

久世家族的人很快趕過來。

然而他們誰都不敢貿然靠近,最後,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不可置信地說:“她……死了?”

老人擡起頭,每個人臉上都是茫然。

這種茫然很快又變成了慌亂,飛快地從慌亂變成了恐懼。他們彼此巡視着,無聲地躁動着,直到第一個願意主持大局的人站了出來——是久世藤助,他臉上還留着一塊鞋印般的疤痕,非常鮮明。他扭曲着臉,鞋印也在他臉上抽動着,他用狂熱的語氣對所有人說:“就是他,就是那個該死的刀劍付喪神,害死了家主!”

“為家主報仇!”

“殺了他!”

面對躁動的人群,三日月宗近仍舊沒有什麽反應,他只是環顧一周,然後低頭摸了摸地上的血跡——他看着久世徒花,動了動唇,像是在說什麽。

只有鈴音看清了他的口型。

三日月宗近在問。

他問久世徒花說——你是誰?

三日月宗近擡頭看着所有人,他沒有說任何話,但鈴音已經猜到了他想說的了。三日月宗近想問:你們又是誰?

終于——

久世徒花在他身上刻下的咒印失控了。

鈴音擡頭看向天空,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天空那輪明月已經悄無聲息地染上了一層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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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又到了一如既往的……

猜本卷男主是誰的游戲了,友情提示,這次可沒有上一卷那麽明顯啦!

順帶給爺爺的記憶力點蠟。

爺爺: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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