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們一擁而上, 三日月宗近被迫卸下了從不離身的太刀, 雙手被縛, 被迫單膝跪地。即便如此, 他仍然顯得優雅, 這種優雅是與生俱來的, 不會為任何外界條件的改變而改變。
久世藤助也沒有想到,自己這樣輕易地達成了目标。他環顧四周, 目光最終落到了久世徒花凄慘的屍體上,終于止不住狂笑起來。一時之間, 整座本丸都回蕩着他猖獗的笑聲。半晌之後,他的笑聲終止了。
只剩下猙獰。
鈴音眼睜睜地看着這個男人大跨步向自己走來。久世藤助一朝得志,那種小人的嚣張怎麽也止不住。他一手将鈴音提了起來——他這種嚣張的表現,四周人卻視而不見。
久世藤助抓住了鈴音的下巴,使其被迫看向自己,他自己也仔細端詳了片刻。不知道鈴音哪裏惹到了他,久世藤助突然勃然大怒:“真是那個賤人的種!”
他袖子裏冒出一點白芒。
鈴音還沒有反應過來,那抹白芒就陡然在眼前放大了, 然而,還沒等久世藤助将自己的惡毒施加在一個無關的小女孩身上之前——他被踹飛了出去。
鈴音被奪了回來。
一只手環過她的肚子, 将鈴音抱在懷裏, 另一只手則反複撫摸她的頭頂,像是安撫一樣。鈴音後知後覺地看着在她眼前晃動的深藍長袖, 才意識到, 那一瞬三日月宗近救了他一命。
這麽說來——
其實, 剛才三日月宗近并沒有被那群人抓住,他只是一時搞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所以暫且地保持了沉默而已。想來也是,久世徒花也是一個強大的陰陽師,但她限制住三日月宗近的行動也是使用陣法,而不是暴力。
即便是她,也不覺得自己能在暴力上,和三日月宗近彼此抗衡。
人類和妖怪的差別太大了。
然而久世藤助,顯然将三日月宗近當做久世徒花的男寵來看了,他太過輕視對方了。以至于三日月宗近一腳将他踹飛之後,他半天都沒能反應過來。
久世藤助捂着臉,趴在地上。
但等他站起來之後,鈴音仍舊是忍不住噗嗤的一聲笑出來。他臉上曾經被久世徒花踩過一個腳印,她施展了惡咒,最終,那個腳印以疤痕的形式,永遠的留在了久世藤助的臉上。而這一刻,三日月宗近也在他臉上留下了一個髒兮兮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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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左一右。
相映成趣。
鈴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久世藤助臉都扭曲起來,他在姐姐的陰影下不知道生活了多久,終于有一天,能夠揚眉吐氣了。結果,竟然連一個小賤種都敢這樣放肆地嘲笑他。他面皮抽動着,最後嘶聲裂肺地大吼道:“還愣着幹啥,抓住他們。”
幾個聽從于他的年輕人,立刻撲了過來。
三日月宗近彎了彎眼睛——
這樣的攻擊,在他看來,委實很搞笑。随随便便就是十幾個破綻,三日月宗近甚至沒有費心,抱着鈴音,幾個錯身就從這群人的身邊翩翩然地走過去了。
他站在了其中一個男人的面前。
那個男人一動不動,顯然被這種變故吓傻了。三日月宗近對他溫和一笑,輕巧地從他的手中抽走了自己的本體:“……真是謝謝你幫我保管了。”
三日月宗近甚至還有空閑,将刀刃抽了出來,刀身身上晃動着一層明亮的月光,他微微一笑,又将刀身重新插回了刀鞘中——他就用着帶着刀鞘的刀,連着砍翻好幾個人,輕松從人群中跳了出來。
“你們都是廢物嗎!”
久世藤助暴跳如雷,竟然說出了久世徒花的名言。
随着他話音剛落,就有數十個黑影從本丸各處的陰影裏蹿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過來。三日月宗近也是面色一變,首次拔出了他的太刀。
刀光一閃,明亮如彎月。
一道黑影被這一刀幹脆地一刀兩斷,濺出了黑色的血。那黑影抽搐了一下,尚未落到地面上,就已經化作了煙塵。
那一瞬,鈴音也看清了那些黑影的面容。
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用了一點時間,才從腦海中将相關的記憶挖了出來。是的,鈴音見過這些東西的,在神靈惠比壽墜落的那天夜晚,成千上萬的妖魔卷席而來。是的,這些不是式神——是以式神的方式操控的妖魔。
他瘋了嗎?
三日月宗近夾着一個小拖油瓶,他臉上首次出現了凝重,淡紅色的月光落在他的碎發上,夜風吹拂,發絲搖蕩。他皺着眉頭,對鈴音吩咐道:“害怕的話,記得閉上眼睛。”
撕拉!
又是一只妖魔被撕裂開來。
三日月宗近低頭看了一眼袖子,他動作夠快,然而敵人的速度也不慢,就在他簡潔幹脆的一刀劈下之時,對方的爪子也摸到了他的袖擺,在上面留下來一道足有十幾厘米長的破洞。
……大概會是一場苦戰吧。
就這麽一小會兒,久世藤助也飛快地蹿上了樓梯,站在高樓上俯視這這場戰鬥。這群妖魔雖然強大,然而,這并非是久世藤助自己的式神,他對戰鬥的見識也是淺薄至極,只看見了三日月宗近戰鬥的姿态說不出的行雲流水,優雅從容,便覺得這樣下去,怕是奈何不了這個付喪神了。
自從久世徒花坐上家主之位,本丸的付喪神便再也沒有出過手了。
即便是久世藤助,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能那樣強。
不,他謀劃了這麽久——
吃了那麽多苦頭——
絕對不能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篑。
一定要殺掉久世鈴音。
這樣想着,久世藤助飛快地從袖子裏抽出了幾張符箓,上面用鮮血畫滿了繁複的咒文。他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鮮血湧出來,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條彎曲的曲線。他喃喃地念着咒語,鮮血落到符箓上,頃刻後,幾張符箓全部化作了白光,嗖嗖嗖地竄了出去。
白光落到了妖魔們的身上。
妖魔們渾身一震,竟然放棄了三日月宗近,轉而向四周圍觀的就是家族的族人撲了過去。随着幾聲驚呼,在場的大多數人,眼睛裏都冒出了鮮紅的血光。
三日月宗近愣住了:“你竟然……”
他話還沒有說完,一根金屬制作而成的小短箭,就從閣樓上嗖的一聲射了下來,速度飛快。三日月宗近一時之間躲閃不及,只來得及舉起了手臂。
“唔……”三日月宗近悶哼一聲。
小箭直接貫穿了他的手臂。
鈴音睜大了眼睛,那小箭的箭尖距離她的額頭只差不到一厘米,如果不是三日月宗近這樣擋了一下,他身為付喪神,看起來和人類一樣,但只要有必要,自身的防禦力未必會弱于鋼鐵。
然而這貫穿,也可不是尋常意義上的貫穿,而是直接擊穿了三日月宗近的骨頭。那種劇痛,即便是永遠優雅的三日月宗近,也忍不住悶哼一聲。然而更可怕的是,就這麽一會兒,三日月宗近就感覺到傷口處傳來火辣的感覺。
箭頭上抹了毒|藥。
如果換做普通人類,不消片刻就會一命嗚呼。
這簡直是一個必殺之局。
三日月宗近将太刀換到左手上,他慣用右手,但如今右手手臂上被貫穿了一個窟窿,根本用不上力氣,只好再換成左手刀了。他将那根小箭從手臂上拔了下來,從上面滴下的黑血輕而易舉地将地面腐蝕出了一個小洞。
久世藤助站在高樓上,正在給手中的小弩上弦。
同樣的小箭久世藤助還有兩根,正是那位大人賜給他的。久世藤助很快又射出了第二根箭,然而在三日月宗近已經有了防備的前提下,直接落到了地上——戰果甚至不如第一次。
他要逃跑了。
如果真的讓他跑掉的話……
久世藤助不敢想象那種後果。
随着時間的推移,三日月宗近也不免吃力了起來。鈴音擡起頭看向那位深藍色頭發,卻喜歡自稱老爺爺的青年。他緊緊皺着眉頭,連下巴的弧線都繃緊了。
在意識到了鈴音的注視後,三日月宗近低頭微笑了一下:“別怕。”
鈴音的手扶在三日月宗近的手臂上,上面那個被刺穿的小洞還在汩汩地往外流淌着鮮血。鈴音又小心翼翼地環顧了一下周圍,每個人的身影後面,都懸浮着一個淺淡而猙獰的黑影。鈴音畏懼地縮了縮脖子,卻逞強道:“放我下來吧。”
三日月宗近沒理會她。
“他們的目标是我……”
“小姑娘,安靜點。”三日月宗近頭也沒低,他的笑聲在夜色下很是清晰——聽到他的稱呼,鈴音就知道,這家夥其實又把她忘了,但是,三日月宗近仍舊再說,“要對老人家有點自信啊。”
可是,明明已經不記得她了啊。
一個陌生人,也值得你這樣舍命相救嗎?
三日月宗近微笑着說:“看起來,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動手了,所以已經被年輕人們看輕了啊。”他将太刀橫在面前,深藍色的繁複長袖就仿佛蝴蝶的翅膀,輕柔地飄蕩起來——
“真熱烈,我也認真起來吧。”
——真劍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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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的爺爺。
仍舊是圖片源自網絡,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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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你們全軍覆沒,我就有種複雜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