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風衣
眼見木矛尖就要紮住簡明庶,黑口罩男人将他一推,順手帶走了簡明庶手中的判靈筆。判靈筆一反在簡明庶手中的乖順,瘋狂與他角力。
紮他木矛的人俑站在身後,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将長矛繼續往下戳着。轉眼間,黑口罩男人腹背受敵,左右掣肘。
此人情緒都隐沒在沉墨般的兜帽中,全然不顧貫穿自己的木矛,絲毫看不出他疼或是不疼。他一聲沒吭,陡然發力,一股冷綠流火從他周身爆開,将四周的冷杉林掀得簌簌作響,落了簡明庶一頭的雪。
這是真“發火”。還發的是綠火。
簡明庶無奈地想着,由着黑口罩男人獨自和木俑搏鬥也不是個事兒——畢竟刺穿他的木矛,原本是要紮透簡明庶的。
他剛從口袋中摸出石敢當,劉中的聲音在身側嚷嚷起來:“簡先生,借您的石頭一用!”
不用看也知道,他那邊也是棘手的不行。
簡明庶順手将石敢當丢過去,正巧砸中正要撲向劉中的木俑。
“你帶上所有人先跑回木屋,再拿石敢當支住門口。”簡明庶朝他交代。
丢了石敢當,簡明庶立即摸了神荼桃符,一掌向着口罩男人心口拍去。木矛觸着神荼符,木矛瞬間燒做灰燼。
神荼符順着抛出的力道輕輕砸中了黑口罩男人,他像是遇着瘟神一般,迅速将桃符拍到地上。
剛剛被木矛刺透,黑口罩男人眼睛都沒眨一下。反而小小桃符輕輕沾身,居然惹得他隐隐地摸了摸心口。
這枚百年傳承的老桃符如枯枝落葉般掉在地上,片刻被綠色冷火燒了個幹淨。
“我的百年老桃符!”燒在桃符身,疼在明庶心。
這對桃符他用了快有一百多年了,結果一個折在族長手上,一個折在這個黑口罩男人手上。
趁着桃符造成的小小騷亂,判靈筆瞬間掙脫了口罩男人的束縛,一溜煙朝着村子那頭飛去了。
黑口罩男人瞥了簡明庶一眼,有那麽一瞬間,簡明庶還以為他像是在盯着自己看一般。這個古怪又複雜的眼神沒持續多久,那人鬥篷一揚,朝着判靈筆的方向追去了。
這人對判靈筆,真是上心。簡明庶在心中糾結了一下,在判靈筆和這群挑戰者之間選了挑戰者,畢竟血痕只剩下三道、時間還有六天,他的勝算不大。
身後仍是亂作一團,剛才糾纏黑口罩男人的人俑碰了釘子,轉而往劉若男那邊去了,小姑娘驚叫着就朝着簡明庶跑過來。
不遠處,劉中拿着石敢當将桐人俑的頭拍了個稀巴爛。這人俑依舊不依不饒,追着劉中劈刺。劉中看起來全無套路,只靠着一股子蠻勁兒和人俑周旋,他抄着石敢當一頓混拍,勉強支撐了這麽久。
劉若男慌慌張張地跑到簡明庶身後。簡明庶一腳将她帶來這只桐人俑踹得退了幾米遠,他朝劉中喊:“你帶大家走,別玩命,活着才重要。”
劉中回頭傻傻看了他一眼,簡明庶再催促道:“這是桐人俑,不死不休的。我引開他們,你帶人走。”
這話雖然是說給劉中聽的,說完後他卻輕飄飄地瞟了長樂一眼。
長樂當即會意,立刻護着劉前于英,朝着劉中打撤退的手勢。
正說着,方才他踹走的桐人俑又撲了過來,簡明庶一把扯過他的木手臂,“咔嚓”一聲擰折了,朝着劉中那邊的人俑砸去。
這個舉動一次惹怒了兩個人俑。桐人俑兩側夾擊,簡明庶引着人俑,閃身就跑。
這倆木俑,一個沒胳膊,一個沒頭顱,逮住簡明庶追個不停。
這畫面滑稽又詭異,簡直是恐怖版“兩只老虎”。
他迅速向四周看了一圈,的确是無處可躲,除非他能像白無常一般浮在空中。
更重要的是,石敢當現在在劉中那裏,判靈筆又離家出走,他手頭連個稱手的武器都沒有。
簡明庶邊四處張望邊快速思索着脫身之計,忽然計上心頭。
他跑過伐木場的時候,簡明庶一腳将堆起來的木頭樁子踹了一地。人俑不懂閃避,被這些圓滾滾的樁子絆的七扭八歪。
借着這個空檔,他蹬着一棵好攀點的樹,幾步上了枝桠,開始解樹上拴着的狗血鐵刀。
刀沾狗血,是典型的厭勝之物[2],正适合對付桐人俑這種邪門巫術。
鐵刀用紅繩拴在枝桠上,估計是綁上去的時候就沒想過解下來,一串死結打得十分牢固。簡明庶帶着蠻勁揪這個結,餘光卻看到遠處劉中、劉前、于英三人和素秋會合了。
素秋居然下山來接人,看來今天是真誤會她了。
簡明庶心想着,手上加快動作。他站着的這棵樹卻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險些把簡明庶撞下樹來。
那兩個人俑已經站在樹下,你一下我一下的撞着這棵看着不是很牢靠的大樹。
簡明庶低罵了一句,手上的鐵刀還有倆結才能解下來。
桐人俑愣了片刻,忽然換了方法,一齊朝着這棵樹撞了過去。
咔嚓一聲。
這法子比你一下我一下有效,這樹立即被撞得歪脖起來。
簡明庶使勁兒扯着手頭該死的紅繩結,最後這一個怎麽都解不開,他感到自己向來幹燥的手心都滿是細密的冷汗,滑膩膩的觸感搞得更難解開這鬼結了。
兩個桐人俑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又朝着這棵樹狠狠地撞了一下。
這棵樹傾斜的更厲害了,約莫只需要手指輕輕一推就能倒下。樹上的雪一下蓋了他滿頭滿身。
再堅持一下!哪怕就一會兒。
簡明庶争分奪秒,全然顧不上拍雪,生怕這棵樹承受不住,咔嚓斷裂,前功盡棄。
兩個桐人俑蓄勢待發,第三次合力撞擊箭在弦上。
“明大哥!”
劉若男尖尖的聲音穿來。她兩手高舉着一截圓木柱,哐哐就往沒頭的那個木俑砸去。
這姑娘怎麽沒走!
不過也多虧她沒走,謝天謝地。
簡明庶終于解下了狗血鐵刀,反握着刀柄自樹上一躍而下,正跳在獨臂木俑身上。狗血鐵刀瞬間從中将木俑劈開了花,一直裂到木俑胸口處。
他從木俑身上躍下,恍惚見着身上像是沾了些綠火,定睛一看,身上什麽也沒有。
“明大哥小心!”劉若男再次提醒道。
另一個沒頭木俑從另一個方向撲來,簡明庶閃的快,他只抓到了簡明庶的一截風衣。風衣在他手中瞬間燃起綠火,木俑毫無痛感、不知躲避,大半個手都被綠火燒焦。
“這什麽衣服,這麽厲害。”他心中想道。
原來跳在木俑上時,他的确沒看錯。似乎是黑風衣接觸到這些邪物就能燃起綠火。簡明庶低頭看了看黑口罩男人丢給自己的黑風衣[3],這東西似乎比自己的什麽桃符石敢當都好使。
簡明庶心生一計,想扯一截下來,卻發現全然扯不動。
“豁出去了。”
他心下一橫,直接脫了黑風衣往沒頭人俑頭上招呼,那人俑瞬間燃起熊熊綠火,沒花多少時候就整個燒焦了。
簡明庶如法炮制,将另外一個中心開花的人俑也燒成了人俑炭。
“明大哥……你這什麽衣服。”劉若男見兩截人俑都燒得焦透,不僅黑風衣完好無損,隔着風衣的簡明庶似乎也一點沒受到影響,驚得她眼睛都睜大了幾分。
“不知道,不過,能逮住耗子就是好貓。”
他将黑風衣穿上,後退幾步,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兩個人形焦炭。
果然還是這綠火管用。簡明庶想起來,第三具桐人俑一直一動不動,正是因為一開始就中了黑口罩男人的綠火箭。
這人到底什麽來頭……
劉若男朝他走近了幾步:“……明大哥,他們死了麽?”
“不确定。”簡明庶模糊答道。
他只在書上讀過“桐人俑”的事情,若說見,這真是頭一遭。戰國時期曾有“桐不為器,但用為俑”的說法,戰國末到漢初的時候,“楚木俑”、“漢木俑”是殺伐征戰的一大利器。只是這之後,這種點木成俑的巫術似乎就此失傳,再也沒有歷史記載了。
相傳戰國時期大楚名将莊蹻伐滇南之時,就帶去了一隊無畏無懼的“楚木俑”,後來建國滇南,滇穎王莊盈擅蠱術,“桐人俑”這樣的巫祝之術就随之沒落了,也不知是否保存了下來。
可即使有保存,這女大學生是哪兒知道這些玩意兒的啊……自從進這個繭世界開始,簡明庶就想吐槽了:這女大學生當主神的繭世界也太硬核了點。
又是神樹崇拜,又是巫祝之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老神棍做出來的繭世界。
簡明庶開始有些懷念上一個女大學生做出來的全是餅幹蛋糕和奶茶的繭世界。那個世界裏,他頭一次喝到了樂樂茶,而且還不用排隊。
“明大哥,他們死了,我們回去吧。”劉若男說。
簡明庶點點頭,順口問:“你怎麽沒跟着劉中他們一起走?”
劉若男低頭,眼神瞟着地面,小聲說:“我……我和他們跑散了。”“哦。”簡明庶點了點頭。
劉若男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複而又低下了頭。
白無常輕輕飄了下來,湊在簡明庶耳邊:“明叔叔,你真是放火燒竹林。”
簡明庶問:“什麽意思?”
白無常翻了翻白眼:“活該光棍。”
簡明庶:“……”
“明大哥!”劉若男喊住了他,“我覺得……那好像是朱大姐……”
簡明庶眯起眼睛努力朝着劉若男指着的方向看了看。她所說的人影離得太遠,不過身上的衣服和那一頭矚目的爆炸卷,看着是很像朱大姐。
“走,我們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