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紙傀

“那天晚上,我仔仔細細想了想規則,你發現沒,這規則只站在挑戰者的角度說了成功的三個條件,完全沒提主神那邊。當時我就在想:主神會不會和我們有類似的三條任務,也是成功有獎勵、失敗有懲罰。既然是人神對抗,那麽我們要完成的,說不定就是主神要阻止完成的。”

“所以……

我們的第一條任務:躲開主神屠戮,存活七天。和這個對應的,會不會是七天之內,殺光所有神之挑戰者?”

聽到“殺光”兩個字,劉中驚恐地看了他一眼。

長樂毫不理會他的畏懼,繼續一板一眼地分析:

“第二:完成神樹祭祀。那麽主神對應的任務,會不會是阻撓神樹祭祀的完成?同樣的,遵從世界秩序,禁止自相殘殺,這一點,我們來的當天晚上,差點就被打破了。”

他看劉中不明所以,提醒道:“朱大姐和你。”

劉中恍然大悟,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朱大姐忽然拿着剪刀要偷襲他的事情。他立即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寸頭裏的汗珠看得清清楚楚。

劉中艱難地咽了下口水,試探問:“所以,那天晚上,如果我掐死了朱大姐,我、我就、死定了?”

長樂點了點頭:“如果我的猜想正确,你倆前腳撕扯起來,後腳估計就排隊去白無常那兒報道。那天晚上的朱大姐,絕對不正常,翻臉翻的莫名其妙,跟發羊癫瘋似的。我估計她是被附身或者操控,刻意用來打破規則的。所以,你得慶幸我們家明叔叔打暈了你。”

劉中後怕地摸了摸脖子,甚至沒注意到長樂說漏了嘴。

“惜命啊小夥子。”長樂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我雖然摸不透這裏面的彎彎道道,不過簡明庶說晚上住木屋,那咱們就聽他的,晚上住木屋比較好。俗話說的好,大腿抱得牢,萬事沒煩惱。”

劉中立即搗蒜般點頭,這幅度,長樂生怕他把腦袋給點下來。

長樂搖了搖手指:“有一說一,咱倆合夥立龍門的三根木頭,估計也是做過手腳的。你還記得那個抽煙袋的村民麽?我們剛說需要‘新砍’的,嘿,可巧,這人立即改口,順着我們說,這樹也是他新砍的,還勸告我們別住半山腰。”

劉中臉色驟變:“這麽一說……如果那個村民當時撒謊的話,那他說素秋的事情,是不是也有可能是謊話?”

嘻嘻哈哈的長樂難得露出了嚴肅認真的神情。

“那……我有點想回去,把我爹娘從村寨裏……”

劉中沒說完,二樓傳來了巨大的一聲悶響,打斷了他後半段的話語。

長樂和劉中飛快地對視了一眼。

“走,上去看看。”長樂說。

“不,我不……”

想字兒還沒說出口,他就被長樂從凳子上撈了起來。

二人要上二樓的時候,正碰着白面大姐從樓上蹦下來。

不僅如此,她一腳蹦空,摔了個屁股墩兒,從樓梯上咕嚕嚕地滾了下來。

“大姐,走路看路。”長樂說着,趕忙上前幾步将她扶了起來。

白面大姐理都沒理他,臉上挂着陰森恐怖的笑,僵僵地走出門去了。

“奇怪。”劉中看着她走出木屋。

“怎麽了?”長樂見狀,探頭問道。

“沒什麽,我就覺得吧……哎,算了,沒什麽。”劉中欲言又止,讪讪地撓了撓頭,轉而說:“走吧,上去看看。”

劉中率先走了上去,長樂離了一兩階臺階跟在後面。

劉中的黑布鞋剛剛登上最後一級臺階,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幸虧長樂跟在後面托了他一把,兩個人才沒和白面大姐一樣咕嚕嚕滾下樓梯。

劉中再也不肯上前,他摸着牆,腿像篩糠一樣發起抖來。

“她……她到底是人是鬼!”劉中最後的尾音,險些吓得破音。

長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得從他身邊繞開,踏上了二樓。

難怪劉中吓成那個鬼樣子。

二樓不大,像是個教室的樣子,随意擺放了幾張破爛的書桌和凳子。大半個二樓都被一樣東西占滿了空間。

密密麻麻無數個素秋的屍體。

這些屍體有被捅死的、有斷頭的、有被剖腹挖心的,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就像一大堆破爛的玩偶。更別提,還有幾個素秋死不瞑目,直勾勾地盯着樓梯口,像是在和長樂對視一般,很有些滲人。

長樂後背一陣惡寒。昨天晚上,他們昨天就睡在這堆“東西”正下方。

他硬着頭皮踏上二樓的地板。老舊的木地板并不平整,發出生澀的吱呀聲。

這點動靜傳至素秋屍山那邊,一顆頭顱骨碌碌地滾了過來,輕輕碰上了長樂的腳尖,停在一個微妙的角度。

這顆頭顱死不瞑目,散大的瞳孔望着空氣,毫無焦點。這幅詭異的景象吓得一旁的劉中發出了一聲壓抑而短促的聲音。

長樂的袖子忽然被人一扯,吓得他一抖。

“大哥,你沒聽過,人吓人、吓死人啊。”

見是劉中,他無語地翻了翻白眼。

“你你你你……”劉中語無倫次,急吼吼地指向某個方向,他急着要表達,張口卻一句通順的話都說不出來。

劉中指着的方向,是立在屋子中間的黑板。兩只腿從黑板架下面伸了出來,離地懸空。從腳上黑底繡花的紋樣來看,也是素秋。

“劉中,石敢當給我。”長樂朝着劉中伸出了手。

劉中立即将石敢當丢給了長樂,石敢當上滑膩膩的,全是劉中的冷汗。

長樂抄着石敢當,壯着膽子繞到了黑板背後。

一個素秋被木楔穿過心髒,整個人就這麽釘在黑板背後。看起來,這似乎就是剛剛二人聽到的那一聲悶響的來源。

奇怪的是,木楔穿心,素秋的身體被生生刺開一個巨大的洞,她卻一滴血都沒流。

長樂盯着眼前怪異的景象出神,素秋的眼睛仍然睜着,幹而突出的眼珠寫滿了苦求不得的痛苦。

他看了一眼,心裏隐隐覺得不忍心——素秋再怎麽奇怪,好歹也是大雪天裏收留過他的。

長樂的目光随意地下移,忽然發現黑板後,不知什麽時候起,站着三個人。

黑板擋住了他們大部分的身軀,黑板架下端看見黑色裙子和褲子。這三個人沒發出一點聲響,無知無覺就來到了黑板前,和長樂隔着黑板站着。

長樂忽然感覺口中有些發幹。他張了張口,想出聲喊劉中,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感到喉嚨像被人捏住一般,頭皮發麻。

他下意識地捏了捏手中的石敢當,心髒狂跳的像飛奔的兔子。

雖然在劉中面前,他叽裏呱啦胡亂分析一通,好好的秀了一把。不過說是說、做是做,自打簡明庶第一次帶他進繭世界起,滿打滿算也才兩年。

即使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他也沒法做到像院長那樣游刃有餘。

長樂往左挪了一步,黑板遮住的三個人紋絲不動。他挪了挪發麻的腿,想從黑板側邊看一眼來人。

“滾。”像是素秋的聲音。

素秋的黑裙擺和繡花布鞋走近,三個人立即消失,黑板架下只留下素秋的腿。

長樂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沒有看錯、也沒有走神,但另外三個人的的确确是憑空消失了。

幾點火星伴随着噼啪聲落下,劃過素秋的黑色裙擺,落在在她的腳邊,奄奄熄滅。

長樂瞥了黑板後面,被木楔釘着的素秋,她頭向一邊偏着,一臉漠然,全身僵直。

一時間,長樂分不清楚是三個無聲來去的人更可怕,還是“活着”的素秋更可怕。

素秋的黑色布鞋繞過黑板,從另一側走來。

長樂小挪了一步,摸到了木牆上清晰的紋路。他無路可退。

被木楔釘死的素秋旁邊,走出了一個活生生的素秋。她舉着火把,對一步之遙的慘死素秋視若無睹,反而緊緊盯住了長樂。

她左手舉着木柴,照亮了素秋右半邊臉。她一步一步走來,猛地将柴火一揮。

長樂下意識一躲,卻撞上了什麽東西。

一個灰白的紙傀儡蹭着長樂倒下,斜靠在黑板上。紙人胡亂套着黑色衣服,綠豆般的小眼滴溜溜轉了一圈,死死鎖住長樂。

他離長樂只有不到一步遠。

另兩個紙人也被長樂這麽一撞七扭八歪了幾下。從他們的衣服來看,像極了剛才站在黑板後、又忽然消失的三個人。

“咯咯咯。”

斜靠在黑板上的紙人忽然發出一聲怪笑,室內無風,他卻左右搖晃,看着像要朝長樂撲來。

長樂飛速摸了一打符咒,剛想給他來個符咒面膜,只見“轟”一聲,整個紙人燃燒起來。

火舌缭繞,灰燼飄飛,長樂越過燃盡塌陷的紙人傀儡,看到了舉着柴火的素秋。

素秋面色肅穆,又兩把火送了另外兩個紙傀儡歸西。

女俠,強悍。

長樂在心中暗暗感嘆。

“下樓去,頂住門。”她燒完二樓的紙人,朝長樂說。

無論是不是該聽素秋的,首當其沖要做的,是離開二樓。

長樂麻溜撤退,在樓梯上遇見了靠着牆昏迷的劉中。他的身邊也有幾堆燃盡的灰燼。

“喂,醒醒。”

長樂将他推搡了幾下,劉中全無反應。

他又試了試掐人中,拍腦門兒,甚至扇巴掌,劉中都昏迷的不省人事。

“你再不醒,我拿板磚拍你了啊。”

長樂說着,抄起手中的石敢當就要往他頭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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