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陰兵過境
常歌停住腳步,他警惕地打量着伍舒揚背後站着的小姑娘,沒再前行。
醫院門外,浩浩蕩蕩的鬼面大軍腳步驟停,全部轉頭,盯住了大廳中的這個小姑娘。
“有個人。”
“有活人。”
“是活人……”
一股巨大的煞氣爆開,陰兵伴着寒冷鬼氣朝着平都醫院撲來,幾乎是一瞬間,玻璃門上密密麻麻堆滿了面容扭曲的惡鬼。
寶蒙端着炖好的肉桂紅酒舒芙蕾已經出去幾分鐘了,大廳裏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英珠心中覺得奇怪,從身上解下圍裙,規規矩矩地挂在門後,順着走廊往大門走。
還沒走幾步,她就見着寶蒙端着舒芙蕾,像被閃電劈中一般,一臉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伸手在寶蒙眼前晃了晃,見她毫無動靜,又抓着肩膀将她搖了搖。
“喂,寶蒙,你楞什麽。看到明叔叔了麽?”
寶蒙忽然深吸一口氣,像是忽然被人從溺水中拉出來一樣。
她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我怎麽會在這裏?”
英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要給明叔叔送舒芙蕾麽?”
“啊!舒芙蕾!啊!小黑!對了對了。”
寶蒙恍然大悟,想起了自己出現在這裏的目的。
“喵。”
一只全黑的小貓跳上了寶蒙的後頸,踩在她的右肩上,優雅地把握着平衡。
寶蒙擡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小黑,你放心哈,媽媽一定幫你在醫院搞到戶口。”
她下了決心,就這麽端着舒芙蕾,往手術室方向走去。
順着走廊,末端的手術室上方,原本亮着“搶救中”的巨大紅燈,已經熄滅。
英珠看着她的背影,內心的狐疑越來越重。
這其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她一眼瞥到了大廳頂上的監視器。
對了!大廳有監控!
英珠沒跟上寶蒙的步子,往一邊的值班室走去。這一轉身,将她的心揪得一沉。
醫院玻璃大門上,密集地排滿了青白色的鬼手印。
層雲蕩開,透過陰森恐怖的玻璃門,照亮了大廳中一隅。一朵淡紫色的百子蓮,靜靜地立在地上,層疊的花瓣上落滿清冷的月光。無風,百子蓮卻在輕微搖動。
與此同時,手術室內天旋地轉,邊陲巫鎮的場景迅速收攏,化作一個球形,沉入手術臺上的人的胸口。
手術臺上躺着的,是一個白淨小姑娘,她安靜的像百合花一樣,就連脖頸上斷裂的血痕,都帶着絕望的美感。
頂上強烈的手術吊燈,像一朵倒吊的蓮花。
“嘀——”
延長的報警聲刺破了安靜的手術室。
監視器上的心跳和呼吸拉出了兩條長長的平行線。
随着一聲細微的爆裂聲,白無常揪着長樂的後頸出現在手術室裏。
長樂十分激動,手舞足蹈地做着要抓人的動作,兩個人在手術室裏滴溜溜打了幾個轉,這才暈倒在地面上。
“幹什麽啊,火急火燎的。”寶蒙剛推開手術室門,迎面就看到滾在地上的長樂。
她對長樂,向來是不太對付,兩個人針尖對麥芒,一點就炸。加上寶蒙暴力無比,動不動就板凳桌子伺候,打得長樂抱着頭滿醫院跑。
長樂一見來人是暴力女寶蒙,不由得縮了一下。
寶蒙懶得理他,連白眼都不想給,直接問:“我問你,明叔叔呢?”
長樂緊緊抿着嘴巴,沒說話。
寶蒙走到他身邊,毫不客氣地輕輕踢了他一下:“問你話哪!”
長樂撇了撇嘴:“明叔叔輸了。主神贏了。他回不來了。”
“怎麽可能!我告訴你,今天你別糊弄我,小心我不小心擰折你的頭。”
白無常從眩暈中醒過來,他跪在地上,捂着心口,艱難地說:“是真的。他沒騙你。所有的挑戰者,估計都挂了……包括明叔叔。”
白無常剛想給寶蒙看自己的引路手表,擡頭卻正好看到寶蒙肩上的黑貓,吓了一大跳,慌忙向後退了幾步。
“這這這……”白無常躲在監視器旁邊,顫抖的手指點着寶蒙肩頭的黑貓。
“你不至于吧?貓都怕?”寶蒙頗有些無語。這屆男生怎麽都這麽嬌滴滴。
“這這這這特麽不是貓!啊!!!”白無常緊緊盯着黑貓,瑟縮道牆邊,轉身就穿牆跑了。
“有病病。”寶蒙摸了摸小黑貓的小腦袋,無語道。
她歪着頭,盯住地上的長樂:“快說,明叔叔到底在哪兒?我找他有要緊事兒。”
長樂坐在地上,一臉沮喪:“我真沒騙你。騙你我是小狗,騙你我包了你所有的輪值任務,騙你我吃不飽穿不暖,天天給你做牛做馬。”
寶蒙的目光像臺複印機,将他從頭到腳掃描了好幾遍。
他看起來挺認真,發起誓來,也毫無破綻。
“幹嘛呢。真把你們慣得要上天啊。”
簡明庶不徐不疾的聲音從寶蒙身後傳來,他随手推門,從手術室外走進來,偏着頭看着兩個劍拔弩張的小朋友。
“明叔叔?”寶蒙頗有些奇怪。剛才她進來的時候,走廊上分明一個人也沒有。
“給我的?”
他一眼瞧見了寶蒙手裏端着的東西,毫不客氣地拿起勺子嘗了一口。
“英珠做的吧,快青出于藍了。”
濃烈的紅酒對撞柔美的蛋糕,甜中帶醇,佐之肉桂的馥郁香氣,這是簡明庶按自己的喜好搗鼓出來的肉桂紅酒舒芙蕾。
這道甜品,寶蒙極其愛吃,恨不得把碗都舔個底掉。她姐姐英珠見着寶蒙喜歡,悄悄找簡明庶記了做法,時不時就給她做了解解饞。
簡明庶這一身好廚藝,不僅中餐西餐樣樣在行,時不時還能倒騰些漿果乳酪松餅、車打芝士培根焗土豆這種新鮮菜式,卻只能用來抓抓平都醫院這幫小毛頭的胃。
“明叔叔!”長樂見着簡明庶,像只乖巧打滾的小奶狗:“你……你怎麽回來了!”
簡明庶有些哭笑不得:“你個小毛頭,還盼着我回不來麽。”
“不是的,我只是好奇……”
“明天說。今天太累了。”
他打了個哈欠,原地雅致地一轉,往門口走去。
寶蒙見他要走,端着借花獻佛的舒芙蕾,急忙幾步跟了上去:“明叔叔,我們養貓,養貓好不好,這只貓,它叫小黑,可乖了,自己跑來的。”
“怪不得你無事獻殷勤。”簡明庶說,“我吃了你的舒芙蕾,那自然是……”
寶蒙跟在他身後,滿眼期待。
“不行。”簡明庶頭也沒回。
他大闊步走到走廊盡頭,搗鼓起走廊上的自動販賣機,熟練地投幣、按按鈕,不一會兒,從裏面撈出一瓶啤酒。
剛剛撈出來的冰啤酒,被他随手朝空中一抛,又穩穩接住。簡明庶吝啬地只用了三個指頭,随意拎起啤酒,往樓梯走去。
“明叔叔,求你了明叔叔,我們養貓吧!我發誓,就這一只!真的!”
寶蒙依舊跟在他身後,不依不饒,她還存着點兒小心思,興許把這位沒什麽耐心的簡院長纏煩了,就大手一揮答應了他。她肩上的小黑也附和般地喵喵叫了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簡明庶止住了步子,回頭疑惑地掃視了寶蒙一眼。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是貓?”簡明庶問。
他聲音帶着點鼻音,顯得格外好聽,可惜語氣是半分都不容置疑。
“我哪只眼睛都看到他是貓!”
“眼睛不好使,我可以給你換一個。”
簡明庶頭也沒回,敷衍地朝她擺了擺手,大踏步上了樓梯。
“明叔叔!!”
“聽不見。”
簡明庶懶懶的聲音從安全通道傳來,只留下寶蒙站在原地,頗為失落地咬着牙。
安全通道裏晦暗,幸而還有月色,給樓梯鍍上一層霜寒色彩。簡明庶随意拎着冰啤酒,心中還琢磨着“雙生”繭世界的蹊跷。
他打算,明天見一次遺願成神系統的創始神,鲲鵬。
順便,按照慣例,将收集到的血魄交給他。
“咚”一聲。
聽裝啤酒重重地砸在地上,泡沫沿着裂開的口噴湧出來,咕咕嘟嘟流了滿地。
簡明庶站立不穩,手裏的啤酒灑了滿地。他反應倒是及時,瞬間扶住身側牆壁,這才勉強站住。
數道如荊棘纏身的痛感傳來,他停了停,用右手摸了摸右肩。
黑暗中,業詛痕隔着衣料瑩瑩地發着紅光。
這些紅色的線條镌刻在他的右側背部,離遠了看,像是一頭海中巨獸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