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何須為此看不開呢

萬佛山下是前朝修建的萬佛窟，原本是壁畫絢麗美不勝收，更有萬佛雕像各有千秋，只可惜後來毀于戰火之中，唯獨剩下一尊佛像而已。

安流煙看着那大佛不由無聲一笑，放下了車簾。

坐在身邊的玉琴兒見狀不由詫異道：“五妹妹難道不信佛？”

安流煙不由一笑，神色中帶着幾分質疑，“你信嗎？”

“當然信。”玉琴兒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佛祖普渡衆生，為何不信？”

安流煙見狀不由笑了一聲，若是真的有神明，那麽為何她前世卻是受那般折磨？

難道神明也畏懼那皇權？

任由那奸人為非作歹？

“五妹妹，你不信佛，偏偏來普陀寺，這般口是心非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大姐姐可真不敢想會是什麽結果呢。”

安語蝶一旁掩唇輕笑，看着安流煙的目光毫不掩飾其敵意。

因為要多在山上住些時日，所以相府的四輛馬車就顯得緊張了。

前兩輛坐了人，其中安輕月和木婆婆陪着老夫人坐在前面的馬車裏，安流煙四人便一道擠在了這一輛馬車裏面。

從出府之後安輕舞便一直沉默不語，安語蝶除了時不時瞪安流煙一眼也再無多餘動作，此時忽然拿話堵安流煙，倒是讓一開始提起了話頭的玉琴兒有些坐立不安了。

“二姐姐怕是糊塗了，我何時說過自己不信呢？”

安語蝶頓時臉色一僵，的确，安流煙并沒有說自己不信佛，她不過是反問了玉琴兒一句而已，語氣中帶着幾分質疑罷了。

竟又是落在了安流煙的圈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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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語蝶頓時惱怒，眼睛中淬了毒似的狠狠盯着安流煙。馬車裏的氣氛更是尴尬了幾分，直到柔柔的聲音打破了這沉寂。

“五妹有禮佛之心便是最好，不然亵渎了佛祖便不好了。”

安輕舞神色柔柔，似乎話裏只是一片擔憂，全無那威脅之意似的。

安流煙聞言點了點頭，從善如流道：“大姐說的是，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報應輪回不爽，我最是相信這個道理了。”

她說的輕描淡寫，只是到了幾人耳中卻是不同滋味，安語蝶登時怒道：“你胡說什麽！”

一旁安輕舞也是黛眉微蹙，似乎在想安流煙何出此言似的。

安流煙低下頭，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沒什……”

還真是大驚小怪的厲害，不過你那點手段，怕是佛祖也無心留意吧。

她話還未說完，車外趕車婆子提醒道：“幾位小姐，普陀寺到了。”

話音剛落，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安輕舞率先下車，只是看向安流煙的眼神卻是意味深長，安語蝶緊接着下了車去，一時間車廂內只剩下安流煙和玉琴兒兩人。

玉琴兒低聲喃喃，好一會兒才說道：“五妹妹，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安流煙聞言不由一笑，有什麽關系呢？

玉琴兒的确不是有心的，至于自己，也不是無意的，有些東西不能點破，可是留下些話柄給某些人，興許這局棋才會更精彩些。

“沒事，快些走吧，別讓老夫人等我們。”

雖是一大早便從相府出發，可是到底是山路難行，等老夫人在廂房安頓好了已然酉時初了。

“這馬車坐的可真累，我在這裏陪着祖母等齋飯，五姐姐要不然給我們講故事吧？”

安輕月伸了個懶腰，渾身都是疲憊的慵懶模樣，讓安流煙看着頓時只想到一個詞，“我見猶憐”。

老夫人有些疲倦已經歇下了，明顯的安輕月也想睡會兒懶覺。

安流煙不揭破她，只是笑了笑道：“我聽說山上的桃花還開着，想去看看桃花。”

安輕月眼眸一亮，“是呀，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那五姐姐你先去探探路，我明個兒再随你去看桃花。”說話間，已經打了好幾個哈欠。

安流煙淡笑着離開，這普陀寺前世她也曾來過幾次，只是物是人非卻沒想到今生竟又是來了此地。

普陀寺的桃花頗負盛名，更為有名的卻是這靈隐桃釀，安流煙只聞其名卻從未喝過。

當初靈一法師曾送給她一壇，她知道宇文恒最是愛美酒，便托人送與了皇甫殊，皇甫殊回她的是一張桃花箋，上面寫着一句詩：人面桃花相映紅。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安流煙冷笑了一聲，看着那嬌豔的桃花，眼中滿是冰涼。

那桃花釀，卻也不知是宇文恒與誰人對飲了去。

“女施主，過往皆如塵煙，何須為此看不開呢？”

安流煙回過身去，卻見一身缁衣随意的靈一法師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前世今生他都還是這般模樣，全然沒有半點得道高僧的模樣。

只是人前卻又是寶相莊嚴，似乎佛祖菩薩不可侵。

“這紅塵萬丈，大師能跳開，可是我等不過是庸碌之人，又豈能跳脫？”

靈一法師聞言微微一愣，雙手合十道：“死而複生，這世間能有幾人哉？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還望女施主三思。”

果真被看穿了，安流煙心裏不知為何卻沒有半點緊張，也許從她選擇來普陀寺就做好了準備了。

靈一法師何等樣人，她早就見識過。

而且，靈一法師絕不會出賣自己的身份的，這一點，她不知為何，卻甚是篤定。

“成佛成魔？”

安流煙低聲一笑，而後擡起頭來看着靈一法師，一雙清眸只剩下黑亮，似乎照耀了夜空的明月，又似乎藍天上的烈日，那般光芒灼灼，“我本是地獄裏爬出來的魔，又豈能成佛？”

靈一法師一聲佛吟，看着安流煙的目光卻是分解不清顏色，半晌才低低嘆息道：“也罷，女施主自有造化，是和尚多慮了。”

安流煙不由凝眉，造化？

靈一法師雖是行事不羁，卻從來不會騙人的，這一番話卻是什麽意思？

“丫頭，喝酒嗎？”

聽到這聲音，安流煙唇角微微一勾，這才是世人所不知的靈一法師，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