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芳懷

仇寅要帶玉成出門,仇府上下自然是要準備一番。劉氏親自給玉成準備了換洗衣物鞋襪……,又備了草藥油防蟲去暑。玉成自己反而清閑了下來,只在房內練字。

過了晌午,玉成午睡剛起。木兒撅着嘴巴跑了進來,玉成放下筆笑道:“又同青茗吵架了?”

卻見江武庚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只看着玉成笑,“大郎啊,這是要去哪裏?”

玉成道:“父親令我同他一起到各地放糧。”

江武庚拍着玉成肩膀說了幾句贊揚的話,“如此甚好。我兒出息了,舅父帶你去個好處,慶祝一下。”

玉成到底是沒抗過江武庚。

江武庚一面交了錢財給鸨母,一面回身對玉成道:“人生在世,最難得是少年标志。”他一雙眼在玉成臉上逡巡了一圈,才又笑道:“又難得是手有餘錢。”他将玉成的手拉住,牽引着他往內走,“曲裏唱的好啊,‘不玩不笑,誤了青春年少’。若是待老了,豈不是後悔莫及?”玉成心裏覺得他哪裏說的不對,卻辯不過他,力氣又沒有他大,只被他拽着徑直進了一處內堂。堂內有一人,穿了一件大紅大綠的胡服,端坐在銅鏡前描眉。看背影袅娜纖細,貌似女子。玉成心裏突突的跳,早就亂成了麻。只拘謹的呆在原地,不曉得掙脫了。江武庚笑嘻嘻的走到那人身後,“我帶了個人兒來,乃是我外甥。你好歹給我個臉面,擡眼瞧上一瞧。”那人鼻子裏“哼”了一聲,卻只管描畫眉眼,并不理江武庚。江武庚俯下身來,陪着小心,低聲哄了一會,那人才慢條斯理的扭過身來。玉成何曾見過這樣精致的人兒,一雙眼只在他的櫻桃小口上流連。那人心中了然,低聲一笑,繞着玉成走了兩圈,又伸手在玉成肩上胳膊上腰上捏了一捏,“仇大郎這般身段樣貌,該學個《拓枝》,只是不敢委屈了,就學個《胡騰》吧。”聲音雖悅耳,卻是個男聲。被他捏過的地方酥麻一片,玉成只覺得頃刻間腳就軟了。江武庚見他窘态,哈哈一笑,介紹道:“這位姓陳,大名芳懷,乃是咱們灘塗城色藝雙絕的人物。”

江武庚掏了銀子再給鸨母,置辦了一桌子酒菜,又哄的芳懷小飲了兩杯。芳懷興致也起了,随便擺了個姿勢,兀自舞蹈起來。玉成此刻知道芳懷亦是男子,卻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往他身上臉上飄。只端着酒盞,卻忘了該往嘴裏灌。芳懷似是已經習以為常,舞畢自坐在江武庚同玉成中間,談笑自如,詩詞歌賦古今轶事信手拈來,只聽的玉成瞠目結舌。江武庚喝的面紅耳赤,形容更是不堪。又喚鸨母叫了兩個美貌少年進來,一手抱了一個,抻着腿兒袒着肚子,一味的只要喝酒吃菜。見玉成手足無措的樣子,連連嗤笑玉成“田舍漢”,只把玉成往芳懷身上推。芳懷身上不曉得熏了什麽香,聞得玉成腿更酥腳更軟,口不能言愈發的木讷,只曉得憨笑。芳懷在玉成臉上捏了一把,一雙美目嗔怪的瞥了江武庚一眼,“你這七竅虛頭的混賬,竟有這般實心的外甥?”江武庚卻不同他辯解,只笑道:“我這外甥沒見過世面,少不得勞煩你□□□□。”芳懷哧哧笑着,将玉成往懷裏一帶,卻看着江武庚笑道:“某這些奇淫巧計,不值當提。若是成大郎歡喜,芳懷傾囊相授也未為不可。”

江武庚大喜,又是讓玉成敬酒,又是自斟自酌。這一日花團錦簇,吹彈歌舞,直玩樂到深夜。玉成長到二十幾歲,從未有過房事,又喝多了酒。芳懷這日有意引導。玉成自然是難以自矜。一切賞賜等項,俱出自江武庚之手。

自此,玉成終日只念着芳懷。仇寅明裏給的錢財,劉氏暗地裏給的體己,鳳孫贈的珍玩都偷偷攜出去予了芳懷。更是幾次夜宿在勾欄院內。街頭巷尾議論紛紛,仇寅聽聞,輕輕磕着茶盞蓋子,“人不風流枉少年,值當一提?”劉氏見他不管,只嘆氣,卻也管不得。

這一夜,玉成回了聽風堂。聽風堂內一派寂靜,燈火全熄。玉成蹑手蹑腳唯恐碰出聲響,原想着待鳳孫回來,一切神不知鬼不覺。那知道,一踏進卧室,就見背窗坐着一人。臉孔隐在黑暗裏,剪影清瘦飄逸,一雙漆黑的眸子映着清冷的月光,看不出喜怒。玉成唬了一跳,渾身冷汗直冒,酒也醒了,膝蓋也軟了。鳳孫老遠就聞到他身上的酒氣混着不知名的香,不由皺了皺眉頭,卻也不出聲,起身向內吩咐道:“備熱湯,給阿兄沐浴。”玉成恍若聽了聖旨,三下五除二脫了幹淨。

鳳孫回頭一望,氣的倒退了幾步。他拿袖子遮住眼睛,壓着火氣,啞着嗓子,“阿兄,你這,成何體統?”

玉成委委屈屈的,“你不是說沐浴嗎?”

鳳孫氣急反笑,撂下袖子,目光寒寒的盯着玉成:玉成如今養的好了,骨肉勻亭,蜜色的肌膚在燈下微微泛光。肩寬腰細,雙腿筆直修長。鳳孫目光在玉成兩腿之間掃了一眼,又似若無其事的扭過頭去。“此時倒是聽話。”

玉成在他身後讨好的笑,鳳孫也不理,轉過身走出門去,只覺得自己眼眶熱的很。他高聲喚道:“青墨,另備一湯。”

“小郎不是才洗過了?”青墨嘟囔着。

鳳孫的背影急匆匆似逃,“酒氣腌臜氣熏了一回,不洗了睡不着。”

玉成費力的把自己身上的酒氣香氣一并洗幹淨,又換了衣裳出來。渾身脫力,只想睡覺。又想着如何哄的鳳孫不再生氣,沒注意碰的青茗一個趔趄。青茗捧着一張紙,撅着嘴巴從地上彈跳起來,氣鼓鼓的把紙往玉成手裏一塞,“小郎說了,讓成大郎照着這個抄二十遍。成大郎好自為之吧。”說完,打着哈欠跑了。

玉成攤開紙,只見上面是一首唱詞:“勸長兄,莫要嫖。青樓楚館,慣逞嬌,做成假意虛圈套。癡心恩愛如珍寶,當面溫存背跳槽,黃金散盡誰歡笑?”

玉成磕磕絆絆的讀完,抓着頭皮思道,不過是同芳懷吃酒學舞而已。哪裏就當的“嫖”字?遂将那詞浮皮潦草的寫了二十遍,依舊日日偷偷溜出去找陳芳懷。

這陳芳懷原是京城雲韶府的舞技。如今在這灘塗城任官妓教習。不獨生的美,且有一身的本事。舞技自是不必說,那是看家的本事。更兼得吹得彈的好,寫的好,畫的好,唱的好,酒量自是也驚人。所交的都是貴公子,在同行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玉成大字不識幾個,字畫詩吟,更不知曉。行為粗鄙,言語木讷,即便賞賜也頗為鄙啬,并不被芳懷看在眼裏。不過場面上又不好做絕,對玉成只不過皮裏春秋。不過随便擺了幾個姿勢,令他按着鼓板自去學。玉成原本就存着讨好的心思,加之本身就十分聰明,不消三四日,已将一支舞跳的像模像樣了。芳懷大喜,遂上半日習舞,下半日就大家散了玩玩。

那同夥的五六個少年,都說道:“取骰子來,咱們輪流做東,晚上吃酒。”玉成道:“從來不會看骰子。”随即有一人指點他學習。果然一學就會。先是賭酒脫衣裳,又叫了幾個貌美的女妓小倌陪同,狎玩取樂。到後來竟是賭錢。玉成新手,自是輸的最多。先是幾錢,到後來竟是幾兩。只因衆人串通一氣要贏他,不肯放松,都是芳懷一力招架。玉成初來玩的,賭到興頭上,竟寫欠條。又因着字認的不全,便畫圈畫叉。幾個圈便代表付了幾兩,幾個叉便代表欠了幾兩。又按了手印。都交予芳懷。不過玩了幾日便欠了一百多兩。

臨了那一日,衆人收了骰子,都向玉成要銀子。玉成卻是并無分毫。衆人大聲嚷嚷,“哪有輸了不予錢的道理。”這個要剝衣裳,那個要揍一頓,還有要送官的。芳懷一一攔下,道:“那個不知道灘塗仇家是個大富之家。豈會虧欠衆位的這點子銀兩?”衆人了然,各自拿了欠條紛紛到仇家讨要。

劉氏登時氣的病在榻上,仇寅聽聞,哈哈一笑,只說:“少年人玩玩樂樂,何必放在心上。”明裏只叫人拿銀子收欠條,暗裏卻一一找上衆人。不消幾日,這些人斷腿的斷腿,跑路的跑路。家産紛紛落入仇寅之手,妻女未逃過的,為奴為婢自是不提。仇寅将那田契地契賣身契一一擺在玉成眼前,笑道:“我兒瞧好了,這才是手段。”玉成諾諾應承,心下說不出的暢快。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實在想不出題目,随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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