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起義
當晚,手持謝策通行令的東梁王在喬裝打扮一番後,由王胖領着神不知鬼不覺地上了謝家寨。
他是大周王朝“三大諸侯”之一,大周王朝最早時分封了西涼侯、東梁王、北宛侯,他們三位都是大周朝國舅範霄九曾經的左膀右臂。可惜後來成王成侯後,胳膊腿兒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就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紛紛脫離範霄九的管控。
三大諸侯中,東梁王勢力最大,這兩年漸漸蠶食其他兩位的地盤,已經成了一股逐漸能跟大周朝皇屬軍一戰之力的勢力。謝策的出現,簡直是他夢寐以求的,所以才有膽量敢只身闖謝家寨,不僅向謝策展示了東梁王的氣魄,同時也對謝策表示了最大程度的信任。
當夜,謝策寨主府會客廳的燈亮了一個晚上。三丫頭和王胖一夜沒睡,三丫頭随時準備添茶送水送宵夜,王胖随時候命跑腿拿東西。
天剛蒙蒙亮,王胖趁寨中雞鳴狗叫的晨起聲響起之前,又悄悄将東梁王送下山了。
吃過早飯,謝家寨三位堂主便接到謝策到前廳開會的命令,并且規定,只需三個堂主前來,不許帶随從。
“今日叫三位堂主來,是想宣告一件事。陳堂主不必說了,李堂主和錢堂主,我今日要對你們宣布我的身份,你們都知道我是老寨主的義子,我不姓謝,我原本姓姜。”謝策對着李癞子和錢串子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姜,姜策?你……你……謝寨主,你是……”李癞子嘴快,立刻回味過來,驚得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了:“你……你……你是說你是前朝太子?”
“前……前……前……”錢串子舌頭結巴得厲害,動作卻不慢,跟着李癞子同時像是從椅子上彈起來一般,眼珠子都要掉進茶盅了。
只有陳聾子一副淡定的模樣,不知是不是壓根兒就沒聽見謝策說的什麽。
王胖一臉淡定,他是跟着謝策長大的,謝策有什麽秘密他都知道。
“謝寨主,是不是最近為了我頭的事情思慮過度,魔怔了?我的頭可以慢慢治,您老千萬別急……您要是傻了,我不是沒救了嗎?”李癞子壓根兒不相信謝策的話。
不怪他不信,昨天都還是一個鍋裏吃飯的土匪,今天一大早就宣布他是前朝太子,任誰都要懷疑謝策是不是吃撐了。
“放肆!你們可以這麽跟寨主說話,但不能用這種口氣跟太子說話!”一向聾得炮仗炸了都聽不見的陳聾子竟然開口了。他長得牛高馬大,威風凜凜,看着就讓人生畏,一向又因為耳聾無法跟大家交流,所以李癞子和錢串子都不愛跟他說話。
沒想到這人一番冷厲的話一出口,就是這般驚世駭俗,難道他竟然不聾?不僅不聾,還是個隐藏的高手,和謝寨主有神秘關系之人?李癞子和錢串子同時都不敢吭聲了。
“陳堂主,不必如此。大家都是兄弟,如今大齊都沒了,還哪來的什麽太子。”謝策見陳聾子把錢串子和李癞子吓到了,打了個圓場緩和下氣氛。
陳聾子難得聽到了謝策的話,一聲不吭地坐下來,又狠狠盯了李癞子和錢串子一眼。
“當年,護國公竊國,叛軍殺進京城,先皇後讓一批死士護送我和護國公世子逃到國丈老家,但護國公一路派人截殺我們,死士一個個倒下去,最後在朝天山腳下……我被謝老寨主救上山,改姓謝。”謝策簡單地向驚得呆若木雞的李癞子和錢串子解釋,隐去了最後一個死士帶着周楠引開追兵一事。
後來,那個死士因頭部受了嚴重的傷昏迷不醒,年幼的周楠以為他死了,便一個人逃走了。
那個死士就是如今的陳聾子。殺手的砍刀幾乎把他的頭顱都砍開了,他卻神奇地活了下來,只是耳朵受傷嚴重,聾了。他躲躲藏藏養了半年的傷,打聽到半年前謝家寨寨主收養了一個義子,而大齊早已變成了大周,陳聾子沒有了去處,便毅然決然上山投奔謝寨主去了。
謝策看了一眼陳聾子,見他面色陰沉,目光盯着地面,堅定又絕然,不知道他是在想事情,還是根本沒聽見。
“謝寨主……不……太……太子?”李癞子一時不知道該這麽稱呼謝策了,“爺啊,總之,你這身份如今可是要掉腦袋的……你說出來幹什麽?”
謝策道:“我要推翻周皇,重拾舊山河,罷亂世,安黎民。”
李癞子被謝策的豪言壯語弄得無話可說,錢串子突然“噗呲”就笑了,真不知道這麽嚴肅的場景他怎麽笑得出來,大概是覺得謝策的樣子實在太傻逼了。
前陣子還是個連個大頭兵都沒有的光杆寨主,這會兒發這樣的豪言壯語,實在是超出錢串子李癞子這等沒見識的土匪的想象力。
“錢堂主,你笑什麽?”陳聾子看見錢串子笑了,冷如刀的眼神甩向錢串子,他登時就笑不出來了。
“我已經和東梁王商量好了,我會下山和他彙合,舉複齊大旗,必定天下群起響應,各位意下如何?”謝策把昨晚他和東梁王密謀的事情說了一下。
李癞子和錢串子聽他竟然已經和東梁王都談好了,這才真的相信謝策就是前朝太子。但他們都是些沒什麽見識的土匪,雖然不滿現在的皇帝,又哪裏曾想過造反呢?一時之間他倆都沒了主意,竟然齊齊望着陳聾子。
陳聾子在三位堂主中,年齡最大,資歷最老,殺人最狠,計謀最深。他不說話,大家都沒當他存在;他若是說話,就是寨主也得掂量一下。
“寨主,如果你是自己單幹,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跟随你去!但你現在是和東梁王一起,你有名,他有兵,誰聽誰的?我看多半你只能當他的傀儡,只是他造反的一個理由。如果他真的打到皇宮,把周憲那老兒從皇位上拉下來了,是你做皇帝,還是他做皇帝?”陳聾子看着謝策開口道。
“謝家寨這點兵力,想成事太難了。我若是單幹,前朝太子的身份一宣布,就成了諸侯口中争奪的肥肉,還不夠周憲的皇屬軍塞牙縫的。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失蹤,就是周憲派殺手刺殺我,我認出了他們,為了不給寨中兄弟引來殺身之禍,我躲到山下養傷去了。”謝策道。
“即便我不想戰,周憲也不會放過我。既然這樣,我就要選擇對我最有力的幫手。東梁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至于陳堂主你說的,怕東梁王到時候翻臉不惹人,也還未到那個時候,我有足夠的時間來想對策。”謝策道。
陳聾子一直很認真地看着謝策嘴唇,謝策也把話放得非常慢,保證陳聾子能猜到他說的是什麽。
“既然如此,那寨主便去吧。你帶着李堂主和錢堂主手下所有的人去,他們能打仗。我一個耳聾的廢人,上了戰場也只有拖累你們。不如留在謝家寨給你們守着一份家業。若是那東梁王有一天真的翻臉不認人,你們就回來,我們好歹還有個退路,把北面的山道一封,任誰也打不上來。”陳聾子道。
陳聾子都這麽說了,李癞子自然是沒話說的,他是想跟着謝策的,不論謝策去哪裏。錢串子見他們兩個都同意了,自己也不好說什麽,便也點頭同意了。
說幹就幹。當夜,謝家寨将能打仗的兵力集中,竟有接近一萬人。謝策将其中三千人和寨中老弱婦孺都留給陳聾子,帶着其餘六千人及李癞子、陳聾子下山投奔東梁王去了。
東梁王對謝策的到來表達了足夠的重視,竟然用了迎接太子的儀仗和規格接待了謝策。當晚,東梁王便向他的諸位将軍隆重介紹了前朝太子謝策。
不日,東梁王便舉起了“複齊”大齊,以前朝太子姜策的名義開始讨伐大周皇帝,一時間舉國震驚。
諸侯之間争奪不斷,但還沒有誰真正宣布要反周的,名義上還是大周的臣屬。東梁王開了個頭起兵造反後,各地早就蠢蠢欲動的大小勢力紛紛宣布獨立,大周皇屬軍就四處不停滅火,但按下葫蘆浮起瓢,總也滅不完,甚至還成了一股燎原之勢。
謝策帶來的謝家寨的兵力都是他的心腹,東梁王為了表示自己的信任與尊重,便未将謝策的兵力編入他的部隊。
謝家寨畢竟是征霸一方的悍匪,又豈是東梁王那些農家飯都吃不飽被拉壯丁的少年兵可以比的?謝家軍雖然只有六千人,但個個都是精銳,因為他們大多數也都是曾經的軍中将士。
謝策帶着他的謝家軍打了幾次勝仗,李癞子錢串子勇猛的威名也漸漸在東梁王軍中傳開來。謝家軍逐漸成為了東梁王軍隊的一支利刃,成了東梁王地盤迅速擴張的一枚好棋。
謝策在軍中,一邊打仗,一邊也沒有停下過對衛楠的尋找。他寫信讓陳聾子派人打探衛楠的下落,可是三個月過去了,大地冰雪都化了,春暖花開了,謝策還是沒有一丁點衛楠的消息。
他把衛楠放進了心裏最深處,平時并不輕易想起,只有在夜深人靜時,才會将他翻出來,自己一個人慢慢欣賞。衛楠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他的音容笑貌,都在這三個月夜深人靜被謝策揣摩了上百遍。
每揣摩一遍,衛楠便在他心裏更深刻了一分。謝策都覺得自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可是轉念一想,一個用命對自己好的人,就算自己為他走火入魔,也是值得的。
剛開始,他還很想确認衛楠到底是不是周楠,如今,謝策內心已經不再執着衛楠到底是不是周楠。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冷靜下來,他開始審視自己的內心。
他發現自己在乎的是衛楠這個人,而不是他的身世。他是不是周楠有什麽關系?如果他是,很好,心底的執念和剛住進自己心裏不久的人重疊了,心裏的人恰好是記憶中那個人;如果不是,也好,他跟衛楠之間就沒有了身世仇恨帶來的隔閡,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對衛楠好了。
他決定了,如果再見到衛楠,他什麽也不會問。衛楠願意說,他就聽;不說,他便永遠也不問。
或許是上天都受不了這世上有如此癡的人,謝策癡了三個月後,終于如願以償地見到衛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