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欺瞞
“不管!”謝策回答得斬釘截鐵。
衛楠嘆了口氣,看着謝策的眼睛,緩緩道:“李癞子是你的主力,陳聾子卻是你的根本。周皇室已經知道你在謝家寨了,定會不斷派殺手來刺殺你。若沒有一支忠心于自己的人馬,你拿什麽跟他們對抗?你要逃亡一輩子嗎?謝策,你不能失去陳聾子,不能失了謝家寨衆兄弟的人心。”
“哥哥!”謝策無奈地喊了一句。他昨天被陳聾子逼得沒辦法,好不容易才從他的唠叨下脫身,如今衛楠卻要自己去跟他服軟,怎麽服啊?那陳聾子可是鐵了心就要衛楠的命,謝策如何能答應?
陳聾子對着謝策痛陳周憲如何殺了他一家老小,如何竊了大齊皇位,又屠盡謝策一家,最後得出總結:“這父子倆,老的不是東西,小的也好不到哪裏去!大齊就剩你一根獨苗了,那周楠待在你身邊鐵定是對你有什麽不軌之心!”總之一句話,就是逼着謝策殺了衛楠以絕後患。
謝策頭疼不已,陳聾子确實有足夠的理由恨衛楠,而且他的出發點的确是為自己好,自己總不能不識好賴地揍他一頓吧?他又不能告訴陳聾子,真正對人有不軌之心的是他謝策,是他想要衛楠跟他在一起,永遠在一起。這叫他如何去服這個軟?
“我不去,我跟他說不通,倔驢都沒他犟。當年你只是個少年,這些事情跟你有什麽關系?非要把上一輩恩怨摁到下一輩身上……”謝策一屁股坐下來,有些生氣。
衛楠嘆了一口氣,看了謝策一眼,淡淡地道:“要不我走吧。我走了,他就不跟你鬧了,你也不用為難了。”
謝策一把抓住衛楠的手,急切地道:“不行!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這輩子都不會跟你分開!你若要走,便帶上我一起,我們兩個逍遙江湖去!”
衛楠緩緩将自己的手從謝策手中抽出,神色有些難過:“我也想與你逍遙江湖,可是周憲不會放過你……而且,我的身份暴露了,太子一黨也不會容我活在這世上。謝策,我們兩人都沒有退路。”
謝策知道衛楠說的是實情,他之前鐵了心要和東梁王起義,正是為了給自己和衛楠掙個出路,如今怎麽遇到點困難,就想着要帶着衛楠逃跑呢?
為了不讓衛楠擔憂,他決定去跟陳聾子服個軟,但他絕對不允許衛楠離開自己。謝策故作輕松道:“哥哥放心,我聽你的。我去好好跟陳聾子談談,一定能勸好他的。哥哥以後千萬莫說離開的話,你知道我經常犯糊塗,你若走了,誰來替我考慮周全呢?”
衛楠笑了笑,道:“好,我答應你,你快去找陳聾子吧。你去跟他說,我願意向他道歉,當年沒有救他,是我不對。望他留我一命,我會手刃周憲!”
這都什麽跟什麽?衛楠跟陳聾子道歉?謝策簡直要氣笑了,莫說當年是他陳聾子先對衛楠起了殺心,即便沒有,當時的衛楠只有十二歲,面對陳聾子都阻擋不了的玄衣白菊,一個小孩出去除了送死還能有什麽用?
衛楠把姿态放這麽低,簡直卑微到塵埃裏,都是為了不讓謝策再左右為難,謝策如何不知道?
謝策長長嘆了口氣,強行壓下心裏的窩火,只恨自己太窩囊,連手下都管不好,讓衛楠如此委屈求全。
“我走了。哥哥好好休息,莫要太勞累。”衛楠心裏憋着火,沒臉去看衛楠,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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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楠知道謝策心裏不痛快,他又何嘗不是?若是陳聾子能接受他便好,若是不能接受,自己只有離開。可是天地之大,卻處處容不下自己,自己還能去哪裏?
衛楠的身份暴露了,不僅天下諸侯對他這在野的皇子虎視眈眈,宮裏那位善妒的皇後和太子又豈能允許自己“死而複生”?
衛楠一向未雨綢缪,才能靠着棋先一着活到今天,他要為最壞的結果做打算了。不僅為自己打算,還要為謝策打算。他叫來王胖,跟他說了需要用謝策的書房。
王胖自然不敢怠慢,連忙帶衛楠去書房,還特地安排兩個守衛守在書房門口,随時聽侯衛楠的調遣,同時也可以防着陳聾子的人對衛楠起什麽歹心。
中午謝策沒回來,衛楠一個人吃完午飯,自覺地喝了藥,一閃身又鑽進了書房,直到書房掌燈,謝策才回來。
他聽王胖說衛楠在書房,便吩咐廚房将飯菜熱好端到書房來,自己則從三丫頭手裏接過衛楠的藥膳走進了書房。
“哥哥,過來吃飯了。”謝策将藥膳放到書房小案上,擺好飯菜喚着衛楠。
“謝策,陳堂主可接受我的歉意了嗎?”衛楠給謝策夾了一塊肉。
“他……他還沒有明确回複我,可能需要想一想吧……哥哥你也吃!”謝策用筷子把一塊紅燒肉的肥肉撕下來,将瘦肉撥到衛楠的碗裏,低着頭躲避着衛楠的目光。
衛楠何等聰慧之人,豈能看不穿毫無城府的謝策。他也不再看謝策,低頭将謝策撥到自己碗裏的瘦肉吃了,緩緩道:“好,你也吃。我不急,總有一天陳堂主會想明白的。”
謝策有些詫異地擡頭看着衛楠,但衛楠臉色如常,謝策并沒有看出有什麽異常。他害怕衛楠看出自己太緊張他,反而引起衛楠憂思,便不再看他,低頭吃起飯來。
晚上睡覺之時,謝策選擇性失憶地将昨晚早已過去這個事給忘了,厚着臉皮越過自己的被子,鑽到衛楠那邊去,将衛楠抱在懷裏。
溫香軟玉在懷,謝策舒爽得簡直要神游天外了,白天被陳聾子折磨的滿心疲憊在抱着衛楠這一刻都煙消雲散:“哥哥,你欠了策兒好多。當年說好了會回來接我的,卻晚了十幾年。你說,你要怎麽補償我?”
衛楠被謝策抱在懷裏,聽着謝策撒嬌的話,心都在顫抖:“你想要什麽?楠哥哥都給你……好不好?”
謝策快要睡着的腦袋猛然間被這句話給沖醒了,他興奮地抱着衛楠道:“真的嗎?楠哥哥不要騙我啊!”
“不騙你……你想要什麽?”被謝策狹迫的衛楠甚至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誰知道那腦子不正常的謝策卻道:
“我要楠哥哥一輩子不離開我,一輩子……”
話音未落,謝策已經開始打鼾了。他身受重傷,白日還被陳聾子折磨一天,早就困得要死了。
謝策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黏在衛楠身邊,衛楠如此聰慧之人,怎麽會不知道謝策一去便是一天的緣由。定然是謝策無法說服陳聾子,即便衛楠作出會殺了周憲的承諾,陳聾子還是不同意放過自己。
他知道陳聾子和自己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他輕輕将謝策的胳膊從自己身上拿開,起身從謝策衣櫃裏拿了一套夜行服穿上,将一封厚厚的信和一雙無名匕首放在謝策的枕邊,低頭深深吻了謝策的額頭。
“策兒,再見!”
第二日,找不見衛楠的謝策瘋了,他把餓得半死不活的陳聾子從祠堂提了出來,對着他的聾耳咆哮:“你他媽滿意了?衛楠走了,抛棄老子了!回到那大周朝堂了!”
陳聾子蒼白的臉頰顯出了一絲笑意:“早就該走了!早就該……”
陳聾子餓暈過去了,衛楠走了。從此以後,謝家寨再也沒人敢對謝策的決定起過半點疑心,因為他們謝老大的每一步決策,幾乎都是先人一步。
先是東梁王的人馬一批批攻山,謝策每一次都提前做了充分的準備,東梁王來一批人死一批人,最後幹脆調來十萬人馬,将朝天山脈圍成了個鐵桶,想要困死謝策。但朝天山頂寬闊如一個小城,謝家寨的仆婦門本就在上面一直耕作,即便不下山也基本能自給自足。
東梁王攻不上去,也困不死謝策,便決定放火燒山。但早在此前謝策就命人将半山腰上的植被砍了,做了一條隔離帶,火燒到半山腰就再也上不去了。
東梁王和謝策較勁了大半年,直到快到大雪封山,還是啃不下謝策這塊硬骨頭。東梁王十萬人馬總不能長期這樣和謝家寨這幫土匪耗着,如果大雪封山,東梁王的人馬日子更難過。
入秋時西涼侯一命歸西,他女兒曹靖秋接管了西涼侯的所有人馬,已經向東梁王開戰,誓要奪回被東梁王占據的朝天山一帶的五郡十縣。曹靖秋自從西涼侯封侯後便不再上戰場,此次親自出山,東梁王自是不敢小觑,立即将圍困朝天山的人馬撤了,專心致志對付曹靖秋去了。
西涼侯死後,因為曹靖秋是女兒身,無法承襲西涼侯的侯位,大周朝便要收回西涼侯的土地和人馬。曹靖秋直接一槍挑了皇帝派來的特使,直接拉杆子起義了,給自己的人馬命名曹家軍,又派人到謝家寨向謝策伸出橄榄枝,向謝策表達了歸順之心。
曹靖秋信裏是這麽跟謝策說的:末将願追随太子,光複大齊,至死不渝!
謝策捏着曹靖秋的來信,擡起頭看了下窗外暴雪将來的天,自言自語道:“衛楠,你這個騙子。雖然你騙了我,但我還是按照你信中交代的一步步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