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擴勢
半年前衛楠離開時,給謝策留下了一封厚厚的信,在信中,他為謝策規劃好了接下來的所有事情,包括如何應對東梁王的反撲,如何在山上堅守。
他告訴謝策要耐心等待,不久之後曹靖秋會帶着人馬來歸順他,讓謝策到時候一定要抓住機會,收編了曹靖秋的人馬。
謝策直到接到曹靖秋的信才明白過來。衛楠早在東梁王軍中時便在替謝策謀劃收編曹靖秋,甚至在獨木峰的事也是他事先算計好的,就是為了曹靖秋能死心塌地地追随謝策。
為了讓謝策能有一支自己的隊伍,不再像之前依仗東梁王那樣仰人鼻息,衛楠真的是步步為營,心機用盡。
曹靖秋沒嫁成,回到秦陽城,把西涼侯氣得一病不起,沒過幾個月就一命嗚呼了。
衛楠給曹靖秋寫了一封密信,信中詳細分析了她未來将要面臨的境地:第一,繼續為周皇室賣命,周皇室不可能為身為女兒身的曹靖秋保留爵位,曹靖秋的結果只會是被周皇室架空,被軟禁直到老死;第二,為了天下黎民不再受戰亂之苦,歸順大齊太子謝策,追随他結束這亂世,還天下一個清明。
曹靖秋接到信氣了個半死,看完就把信撕得粉碎,她根本不信自己辛辛苦苦一手扶植起來的周皇室會如此對待她。
直到看見周皇室派來接收侯爵印信的特使,曹靖秋才相信了信中的預言,她這才明白當初西涼侯為什麽會逼着她成親。原來西涼侯早就算到了在自己百年後,沒有嫁人的曹靖秋會被涼薄無情的周憲收回一切。
如果當初她聽了西涼侯的話嫁人了,那麽西涼侯身後的侯爵将由女婿繼承,曹靖秋就還有個安身立命之所。可是曹靖秋在獨木峰被衛楠一番鼓動,加上她自己也不情願嫁人,意氣用事地拒了婚事。
現在一切都已不可挽回,曹靖秋可不是坐以待斃、逆來順受之人,哪怕知道自己被衛楠算計了,也不得不順着他指的路繼續走下去。她一槍挑了特使,便給謝策寫信表達了歸順之意。
衛楠為謝策規劃好這一切後,又在信中對謝策說了自己要回到宮裏,計劃從內部攻破,與謝策裏應外合合力将皇屬軍摧毀。
信末,他向謝策做了一個兩年之約,讓謝策給他兩年時間,讓他在宮中奪權,兩年之約到期,他會奪得裴沖皇屬軍的指揮權,将這支鐵軍帶到謝策面前交給他。
兩年來,謝策想衛楠想到發瘋,好多次都想不管不顧地潛入皇城把衛楠偷出來帶走,可是他不能像以前那樣由着性子胡來。
每每想到衛楠為了他殚精竭慮籌謀一切,此刻在宮中那樣險惡的環境下不知道受着什麽樣的罪,謝策又強迫自己要忍耐,不可辜負了衛楠的一片苦心。
思念到了極致,浸了心入了髓,便會生出些其它的情愫。愛可生憂,可生怖,更能生恨。謝策開始恨衛楠欺騙他,明明睡前還答應了自己一輩子不離開,轉頭就把謝策一人留下,只身回了那水深火熱的皇城。
謝策是個癡人,愛要愛到極致,恨也會恨入骨髓。他時時刻刻都在想,兩年之約到期,見到衛楠時一定要狠狠咬下他一口肉來,才能消解自己心中的相思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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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念及那人走時還拖着一身的傷痛,在宮中時時都要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怎麽能好好安養身體?再見到他時,只怕身體更弱了吧?沒人悉心調理,那右腳的舊傷更嚴重了吧?謝策光是想到這些心都被疼惜填滿了,又怎麽舍得咬他,讓他再疼?
在王胖看來,謝策以前本來就夠自私涼薄無情的,但自從衛楠走後,謝策更變本加厲了,動不動就發脾氣打人。
他一向在謝策面前愛放肆,現在都收斂了許多。李癞子和錢串子就更不用說了,見着謝策就像是見耗子見了貓,渾身打顫。只有陳聾子,一如既往地聾,也一如既往地誰都不搭理。
李癞子聽到謝策要和曹靖秋彙合的消息後興奮了好幾天,可是臨到真正要帶着人馬下山的前一晚,他卻怎麽也睡不着了。他找到謝策,說想要跟陳聾子換,自己鎮守山寨,讓陳聾子跟謝策下山。
謝策冷冷地瞟了一眼李癞子,将手裏的醫書狠狠砸到李癞子臉上,怒道:“你他媽還是個男人不?要跟一幫老弱婦孺留在山上養老?不就是個曹靖秋嗎?你他媽好歹也是上過戰場打過勝仗的将軍,怕成這樣?真他媽夠出息的!”
李癞子哆哆嗦嗦地摸了摸被書砸得差點破相的俊臉,低聲道:“我不是怕她……我是……好吧,我就是怕她。”
謝策看見李癞子的窩囊樣子,突然就心軟了。因為李癞子和他一樣,都是愛而不得的可憐人。
他嘆了口氣,口氣和緩了些:“你怕什麽啊?頭上的病我早就給你治好了,一個相貌堂堂的铮铮漢子,自卑個什麽勁兒?喜歡她就去追啊!”
李癞子擡起頭看怯怯地看着謝策,問道:“寨主,你真覺得我行?”
“行,怎麽不行?”謝策非常認真地肯定了李癞子。
李癞子笑了,他點頭道:“我聽寨主的,你說行,那我肯定行!”
看着李癞子信心滿滿地走了,謝策心裏也舒坦了一些。按照衛楠信中吩咐的,謝策要帶着一份大禮去見曹靖秋。
他帶着謝家寨的兄弟們接連攻占了朝天山附近的幾個郡縣,趁着東梁王把所有戰鬥力都集中在前先對付曹靖秋,謝策帶着人馬從裏面突破,竟然在短短兩日內就将朝天山周圍被東梁王占領的五郡十縣給攻占了 。
謝家軍便帶着曹家失而複得的故土,正式與曹家軍彙合,連成一片,互為倚靠,将東梁王的人馬隔絕在了獨木峰之外。至此,天下三家諸侯,以東梁王一家獨大的格局這才改變。
謝策帶着人馬來到秦陽城,曹靖秋率部來到城外迎接,儀仗排到了城外二裏地。秦陽城的百姓在道兩邊擁擠着,都想一睹前朝太子謝策的風采。
謝策策馬走在隊伍前面,一身銀甲,朝氣勃發,整個人既英武又冷厲,讓人望之生畏;李癞子和錢串子也是一身戎裝,威風凜凜地随在謝策身後。這三個人就是謝家軍的頭面,帶着謝家軍在秦陽城的百姓的目光下朝着秦陽城內走去。
曹靖秋見到謝策的那一瞬間,直接忘記了之前打好的腹稿,驚得差點連行禮都忘了。她完全沒想到朝天山上被自己逼婚的傻小子竟然就是前朝太子!這玩笑可開大了!
謝策在她面前停了有好一會兒,她才在副将的提醒下對着謝策跪了下去:“末将曹靖秋,恭候太子大駕!”
“曹将軍請起。”謝策下馬将曹靖秋扶起。
盡管兩人心裏各懷鬼胎,但在百姓和士兵面前也不能表露,只得演出一副君賢臣忠的模樣。在曹靖秋殷勤周到的迎接下,謝策的謝家軍正式入駐秦陽城。
謝策前腳剛踏進西涼侯府,曹靖秋就再也忍不住了,為了不被人聽見,壓低聲音對謝策道:“獨木峰的事,恕臣眼拙,冒犯太子,望太子殿下恕罪。”
謝策笑了一下,也壓低聲音道:“曹将軍說的哪裏話?我怎麽不記得獨木峰的事情?曹将軍也忘了吧。”
曹靖秋一路上冷若寒霜的臉這才有了些顏色,她低聲道謝:“多謝太子殿下。”
兩人很默契地将這一次會面當成了首次見面,錢串子與李癞子也不是傻子,自然配合得天/衣無縫。
曹靖秋是個聰明人,也是個有城府的女人。她年輕氣盛時一心想要建功立業,在戰場上立過無數功勞,誰知道為周憲打下了江山,卻被周憲如此不珍惜。
眼見國家四分五裂,民不聊生,曹靖秋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所以當西涼侯封侯後,她便從此封刀不上戰場。
曹靖秋隐退,西涼侯便失去了支撐。這些年來所轄境內盜匪四起,境外又不斷被東梁王侵占,內憂外患使得當初立功最多的西涼侯漸漸成了最弱勢的一方。
不過西涼侯也沒有再逼着曹靖秋掌兵權,他知道女兒心中忘不了故人,也沒有逼着她嫁人,漸漸養成了老姑娘。直到他自己感到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才着急起來,怕曹靖秋在自己身後落得凄涼下場,才逼着曹靖秋嫁人。
現在老侯爺一去,曹靖秋重掌西涼侯的人馬,除了想要保境安民,更多的是想為當年的錯誤決定做一些彌補。
她打心裏覺得虧欠了謝策,因為自己把大齊給打沒了,讓謝策這個小太子從小流落民間吃苦受難。謝策身上那股英雄氣也是曹靖秋打心裏喜歡的,所以即便知道自己被衛楠算計了,她還是心甘情願地歸順了謝策。
謝策以秦陽城為根本,按照衛楠給他的名單,不斷收服各方有實力的人馬,擴充實力。因為東梁王是最先明着提出造反的,自然成為皇屬軍重點打擊的對象。裴沖帶着皇屬軍這一年來都在和他作戰,現在謝策又在他的後方不斷侵襲,東梁王一時之間顧首不顧尾,焦頭爛額。
北宛侯平日被東梁王欺壓慣了,此時見他如此狼狽,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落井下石的機會,不用謝策招呼,也知道在東面小動作不斷,擾得東梁王苦不堪言。
收編曹靖秋三個月後,謝策終于成了三家諸侯中勢力最大的一方,疆土面積竟然快與大周朝皇家直屬轄地一般大了。
此時,他又按照衛楠的指示,向周憲發出了“讨賊檄文”,痛陳周憲的罪狀:為臣不忠竊國自居,為君不仁殘暴恣意,為父不慈殘害子嗣,昏庸無能,偏信奸臣。此等不忠、不仁、不慈之徒,仰愧于天,俯祚于地。為人尚欠,遑論為君。天道不仁,便替□□道。天下忠義之士,皆可誅之。
這一篇由謝策親自操刀的檄文将周憲罵得體無完膚,據說周憲看到後,差點背過氣去,氣得一口氣又吃了好些延年丹,誓要讓自己多活個幾百年,好活活氣死寫這檄文的謝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