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夜奔
七月流火,雙方還沒有什麽進展,這種長時間的突襲讓雙方都感到疲累不堪,加上天氣炎熱,謝策軍中竟然出現了瘟/疫,一夜之間死了百十號人。這瘟/疫來勢洶洶,與謝策往日所見病例都不一樣。
謝策心急如焚,連夜寫信給他師父聶如蘭,在信中詳細描述了瘟/疫症狀,請求他師父出山幫忙。
聶如蘭卻沒有前來,只是拟了一個方子給他,并告訴他,此病已經在神州各地肆虐了,自己帶着民間衆醫家在京城義診。給謝策的藥方可以延緩病情發展,待他細細研究再給謝策确定的診療方案。
謝策拿到方子,連夜叫人照着單子熬煮藥水,分發下去,這才算暫時拖住了來勢洶湧的疫病,可是已經染上的病人卻還是一天天惡化下去。
曹靖秋打聽到,東梁王軍中瘟/疫肆虐很嚴重,東梁王正焦頭爛額,也無暇應對謝策不停地騷擾。看來,這戰事要暫時擱置了。
曹靖秋将此事彙報謝策後,謝策第二日便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封信。信中說道,他不放心衛楠,要潛入京城,見衛楠無恙便回來。
此時離衛楠回京有一個多月了,他腹部的傷已經愈合。他白天剛與玄衣白菊的幾個小隊首領做了交代,對殺手們做了一個施恩,大方地給了他們每人兩個月的赤煉丹。
周憲和裴沖控制玄衣白菊的殺手用的赤煉丹是特別研制的,服用這種丹藥後,殺手便會力大無窮且不畏傷痛。若是斷了藥便頭疼欲裂,生不如死,非得日日服用不可。
裴沖當他們首領時,每次給藥都是五天的量,以保證殺手們的絕對忠誠,從沒有像衛楠這麽大方過,一次給兩個月的量。于是衛楠很快便獲得了殺手們的好感。
衛楠已經熟悉了玄衣白菊的所有人,了解每一個殺手的特點與優劣勢。衛楠與謝策都吃過玄衣白菊的虧,知道這個殺手組織有多強大。一把如此強大的刀,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踏實。
他回到府內,下人照顧他洗浴完畢,替他換上一身清涼紗衣,他便倒頭就睡。重傷初愈又過度勞累,使衛楠疲憊到了極致。
睡至半夜,屋頂一陣輕微響動,衛楠警覺地起身,悄無聲息地從枕頭下摸出兩柄無名在手,屏住呼吸。
他耳力極好,聽得出來屋頂那人輕功一般,呼吸綿長細致,像是個練硬功的家夥。那人能躲過層層守衛來到明王府,确實有兩把刷子。
那人在屋頂處停留了一下,輕巧地跳了下來,剛好落到衛楠房間的窗戶前。衛楠沒有聲張,輕巧如貓一般移動到窗邊,等那人剛剛将窗戶開了一條縫,他便一記狠辣的匕首刺了過去。
那人大驚,連忙用什麽擋了一下,只聽的“當”一聲,衛楠的匕首被那人蠻力擋住了。
“哥哥,是我!”那人慌亂中連忙輕輕叫了起來。
衛楠一聽竟然是謝策,急忙收手,一把抓住謝策的胳膊将他從窗外拖進了房間,轉身将窗戶關上。
謝策還沒來來得及說什麽,衛楠便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按倒在床上,用薄紗劈頭蓋臉地蒙住,自己也很快躺了上去。
“王爺,末将聽到您房內有響動,沒事吧?”守夜的護衛在門外問道。
“無事,不小心打翻了一個杯子,你去吧。”衛楠用略帶睡意的聲音回複那守衛。
待腳步聲走遠了,衛楠一把将謝策從被子裏拎出來,對着一臉懵逼的謝策低聲吼道:“你不要命了嗎!知不知道這裏有多危險?被抓住了你就死定了!”
謝策借着外室微弱的燭光,看着衛楠臉通紅,因為生氣而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怒容,朦朦胧胧地不甚清晰,卻更顯得那人俊美異常。謝策一時之間竟是看呆了,張着嘴就忘記自己要說什麽了。
“來,讓我看看傷到沒?”衛楠見謝策呆呆的樣子,語氣軟了些,連忙拉着他的胳膊檢查。他不知道剛才謝策是用什麽擋了他的匕首,他那一擊是出了八成力道,生怕把謝策哪裏給紮壞了。
謝策呆呆地看着衛楠,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謝策一個月多沒見到衛楠,感覺像是分別了幾輩子一般。
謝策的滿腔怨恨在見到衛楠時,瞬間便化成了洶湧澎湃的思念和愛。他一把抱住衛楠,頭死死抵在衛楠的臉側,突然就委屈起來:“沒有傷到,我用匕首擋了一下……我想哥哥了……想到快要發瘋了,所以我就來了。哥哥要打要罵都可以,反正我人在這裏了,你要怎麽樣我都受着。”
衛楠之前生氣是氣謝策不顧大局逞一時之快,将自己與他置身危險之中。但他又哪裏真的能生謝策的氣。此刻聽到謝策委屈的語氣,原本就不多的火氣也瞬間就被滿腔的疼惜給澆滅了。
但是他不能放縱謝策這般不要命地胡鬧,必須給他一個教訓。于是衛楠板着臉将謝策緊緊抱住自己的手掰開,裝作非常冷淡的樣子道:“真該将你紮個透明窟窿,讓你長個記性!簡直胡鬧,下次再敢如此犯渾,定不輕饒你!”
謝策被衛楠用力掰着,無法靠近他,聽着衛楠嚴厲的語氣,心裏的委屈頓時就泛濫了,眼淚止不住地順着臉頰流下來,小聲哽咽道:“策兒知錯了,哥哥不要生我氣。”
衛楠本就是強行硬起來心腸頓時被謝策的眼淚給徹底沖垮了。他嘆了口氣,松開了鉗制謝策的手,将人摟入懷裏,柔聲安撫着:“好了,不哭了,我也有錯……”
此情此景,似乎重回謝策還是太子時的舊時光……少年衛楠在小謝策心中是亦師亦友的存在,是小謝策的主心骨。謝策從幼時養成的對楠哥哥的仰慕與依賴,延續了十幾年依然沒有減少分毫,甚至變得更加濃烈了。
謝策在衛楠輕柔的安撫下,漸漸平靜下來。他用手摸了摸衛楠被自己哭濕的衣襟,問道:“哥哥,我聽師父說京城也在鬧瘟/疫,很擔心你,所以就……就想來看看哥哥,哥哥無事我才放心。”
“瘟/疫之事我聽說了,宮外嚴重,宮裏還不甚嚴重。軍中怎麽樣?可有人被傳染了?”衛楠将自己被謝策哭濕的薄紗衣脫了下來,重新換了一件穿上。
“軍中已經有百名将士死亡,上千人被傳染。我師父已經給我送了藥方,延緩了病症發作。他老人家還在京城,研究根治的藥方。我此次前來,也可以看看他老人家。”謝策趴在床上,雙手托着下巴,饒有興趣地看着衛楠換衣服。
“那便好。魔醫他老人家有一副俠義心腸,我後面會想辦法為他老人家弄些藥材。”衛楠道。
“藥材的事情哥哥不用操心,我那邊改革初見成效,現在富商和財主們都心甘情願為我所用,要說到采買藥材,他們可是比官府還要有經驗得多。”謝策道。
現在的朝廷,根本沒人管老百姓的死活,原本該吏部管的民間疫/情別說施藥了,連上報都沒有。衛楠雖然這一個月都在養傷,但是也聽到了不少消息,心中也記挂着這件事。他對魔醫是非常崇拜的,聽謝策說魔醫在京城,心中放心不少。但因疫/情嚴重,需要采購大量的藥材,這也成了衛楠最近頭疼的問題。
“如此甚好……你把謝家寨改制那一套搬到民治上,确實別出心裁。”衛楠換好衣服便上了床,看了一眼謝策,道:“你還不脫衣服,穿着這麽厚的夜行服不熱嗎?”
“哥哥,你房內有水嗎?我想洗洗,狂奔半夜,渾身都臭了。”謝策聞了聞自己身上的汗味,皺着眉道。
衛楠将謝策領到房後面一間寬闊又雅致的屋子,屋子中央有一個大池子,池中水聞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衛楠一攤手對謝策道:“算你運氣好,我那糊塗爹現在對我還算可以,賞我的這座王府都是帶溫泉的。你放心洗吧,我吩咐下人平日不許進來的,我随時都可能會泡一泡。”
謝策笑灼顏開,一點也沒客氣地将衣服脫了就往池子裏跳,一邊洗一邊揶揄道:“難怪哥哥偷着跑回來了,原是舍不得放棄這樣好的生活啊!”
衛楠冷笑了一下,抱着胳膊倚着柱子道:“是啊,我在宮裏好吃好喝,可比跟着你成天在戰場吃沙子強多了。我都樂不思蜀了。”
謝策氣得牙根癢癢,趁着衛楠沒注意,游到池邊一把拉住衛楠的衣角就把他拽了下來。
衛楠一個不察被謝策一把拉得摔進了池子裏,剛一入水就被謝策抱了個滿懷。他身上的薄紗衣一沾水就變成了透明的,跟沒穿一樣粘在身上,反而襯托得衛楠本就健美的身軀更加誘/人。
“哥哥若喜歡這些,待我進了京,照樣可以給哥哥……策兒的一切都是哥哥的……”謝策如一頭餓了很久的狼一般,抱着衛楠吻得急切又激烈。
謝策心中有一把燒了很久的火,那把火在他抱着衛楠的這一刻徹底燃燒起了起來。憋了一個多月的欲/望、思念、怨恨交織在一起,燒得謝策想把懷中濕/漉漉的人拆吃入腹,揉進骨血,與自己熔為一體,刀劈斧砍都不分開。
在這把邪火的焚燒下,謝策手上越來越用力,在衛楠腰/身上捏又揉,分毫不顧忌手上的力道。嘴下更是狠,剛剛放過了衛楠被他咬破的嘴唇,又狠狠地在他脖/頸、鎖/骨、胸/口又啃又咬。一口下去不是一個血紅的印子,便是一個深深的牙印。
衛楠也是思念謝策已久,剛開始還是很動/情地與謝策糾纏在一起。但随着謝策的心态變化,他感覺到謝策的動作越來越粗魯,終于察覺到謝策的不對勁。
他皺着眉捏住謝策的是雙肩,只覺得胸/部一陣劇痛,忍不住一把将謝策給推開了。
謝策雙眼通紅,表情狠厲,嘴唇上還有衛楠的血……被謝策活生生給咬出來的。
“謝策,你冷靜點!”衛楠疼得皺起了眉頭,握着謝策的雙肩,低聲吼道。
謝策喘着粗氣,眼神冷厲地看着衛楠,不像是在看心愛的情人,倒像是在看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一般。
謝策被衛楠使勁鉗制着無法動彈,他的眼睛被迫看到衛楠身上的傷口,這才醒過神來,打了一個哆嗦,被自己剛才的舉動給吓到了,喘息着道:“哥哥,對不起……我……我太想你了……”
衛楠見他雙眼的血紅下去了一些,這才松開了他的肩膀。又見謝策一副受了驚吓的樣子,終是不忍心,把謝策摟過來輕聲責備道:“你也不屬狗啊,怎麽還咬人呢?”
“哥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麽了,有點控制不住自己。”謝策的臉靠在衛楠的胸/口,溫熱的泉水拍打着他的臉,讓他清醒了幾分。
“我知道你還在怨我不告而別……你若覺得不解恨,想咬便咬吧……”衛楠一針見血指出了謝策心裏的症結。
謝策見到衛楠後,刻意把對衛楠欺瞞他的恨意深深壓制在心底,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将那恨意釋放出來傷害了衛楠。
哪怕這恨意要把謝策憋得走火入魔,謝策也不能放它出來,更不用說敢直面自己的內心:他愛衛楠,更恨衛楠。
謝策愛衛楠自是不必說,衛楠是他的命,是他還堅韌地活在這世上的重要支撐,是他此生唯一的追求。
可他也恨衛楠,恨衛楠的不告而別,恨他一次次地欺瞞自己,恨他不給自己與他并肩作戰的機會。
謝策更恨自己,恨自己不能為衛楠分憂,只想着把他護在身邊;恨自己沒有能力一鼓作氣打到京城為他報仇雪恨;恨自己沒有生出一顆七竅玲珑心,幫衛楠分憂解難,如他為自己做的那般。
這兩股強大的恨意在抱着衛楠的片刻,漸漸超過了愛意與思念。謝策很想控制住自己不失控,但結果越是想控制,那恨意越是洶湧,最終将謝策給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