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坎途

暴雨傾盆,天地被灰色的水幕連成了一片,十幾米外一片迷蒙,暴漲的河流淹沒了道路,路面被淹沒在二三十裏面深的水中,車輛艱難的在水中前行,雨刮已經開到最高速依然無法趕開撲在擋風玻璃上的雨水,雨水在玻璃上形成無數小的徑流,讓窗外本就迷蒙的景象變得扭曲,明明是行駛在公路上,車子卻像暴雨中的一葉孤舟沈誠在幹旱少雨的北疆呆了十多年,本來以為前幾日那樣的大雨對他來說已經算是極致了,如今一看,卻知道自己終究是小看了熱帶地區的天氣。

“我看要不停下來休息一下吧。”沈誠打了個哈欠。他們今天一早離開邊境後不久就下起了雨,剛開始雨勢不算很大,可随着他們漸漸深入雨林,雨勢也變得瓢潑起來,孔雀不得不減慢了車速。

“不行,這裏靠山,地勢太低,有泥石流的危險。”孔雀專心地開着車,這樣的大雨并不多見,但夏季的山體滑坡卻是家常便飯。

“那我換換你。”沈誠說。

“你視野太小。”孔雀瞥了沈誠一眼,面無表情的說。

“蚊子欺負我,你也欺負我。”沈誠縮在副駕駛座上嘤嘤嘤,也許是沈某人過于皮糙肉厚讓蚊蟲無處下口,所以昨夜的蚊子大軍只能把火力集中在了沈大帥哥又深又寬的雙眼皮上,導致沈誠那雙深邃清亮的桃花眼變成兩只爛桃。

孔雀聽着這個大男人耍寶,嘴角勾起了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不禁回憶起今早當沈誠把青草膏摸到眼皮上而淚水滂湃的樣子。

孔雀三十年的人生中經歷過很多的不同的情感,幼時的欺辱壓迫讓少年期的孔雀變得孤僻陰沉,是思罕的關懷讓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溫暖,但已經定型的性格讓他再做不回無憂無慮的少年,而訓練營中殘酷的歲月讓他變得堅韌冷靜,如今的孔雀被人崇拜,被人欣賞,也被一些人恐懼和憎恨,但這些所有的情感都不是他所需要的,并不能觸動他絲毫。而沈誠的出現,卻讓他有了一種新奇的感受,不同于小輝小跟班式的崇拜,不同于隊員對他能力的敬畏,不同于鈴铛‘找茬式’關心,也不同于大哥‘大嫂’親人式的關懷,沈誠不像他接觸過的任何一種人。孔雀不知道該如何定義彼此的關系,想起小輝和喬他們相處的樣子,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朋友吧。

朋友。這對孔雀來說絕對是一種新奇的事物,而這種感覺,并不壞。

緬北多山,而孔雀他們行駛的這一段路更是依山而建。

連日的大雨讓土壤飽含水分而變得疏松,不時就有小石塊和泥土從山坡上滑落下來,孔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沈誠也提起十二萬分的精力觀察着外面的情況,據孔雀的印象,至少還有二十公裏左右的路程才能到達一處小平原,那裏,才是比較安全的地方。

嗒!一塊拳頭大小石塊從上方落下來打在了側邊的玻璃上,如果不是車輛改造了防彈玻璃的話,這一下已經被擊碎了,接着,幾顆碎石相繼落下,敲在車身的側面。

沈誠警覺的擡頭向一邊的崖壁望去,而入眼的一幕霎時驚出了他一身冷汗,只見山崖上一塊體積龐大的岩石正在緩緩移動,擠壓着周遭的樹木和泥土,碎石雜草簌簌落下。

“孔雀,沖!”沈誠扭頭對孔雀大喊。

孔雀看不到上方的情況,但沈誠語氣中的緊迫讓他意識到危險的降臨,他抓緊方向盤一腳将油門踩到了底,G55發出一陣轟鳴,性能奇佳的越野車瞬間提速,離弦的箭一般向前沖去。

就在這個時刻,頭頂的巨石轟然落下,泥土和草木向雪崩一樣湧下來。沈誠扣緊門把看着窗外,這一瞬間,外面的一切仿佛都變成了慢鏡頭,沈誠看着泥土像融化的奶油一樣塌下來湧到眼前,他甚至能感受到被擠壓推擠的力量,石塊敲打金屬的聲音沉悶刺耳,巨石的身影漸漸占滿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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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車!沈誠心念電轉,他有獨立脫險的能力,但他沒有帶上孔雀全身而退的把握,可是,他絕不能丢下這個人!然而,就在沈誠彈開安全帶扭身準備拉孔雀的時候,他愣了一下,他本來以為看見的會是孔雀驚恐的面容,然而入眼的卻是堅毅冷靜的側顏。

就這麽一閃神的功夫,車身和巨石擦肩而過。

由于沈誠的預警及時和孔雀的果斷處置,車子在千鈞一發之刻躲開了巨石的撞擊,但是右後輪還是不可避免的被狠狠撞了一下,加厚的鋼板和輪胎抗住了巨石的沖擊,但在巨大的沖擊力下,車尾還是無法控制的向外甩去。

巨大的離心力襲來,沈誠一把抓住扶手穩住身體,孔雀也咬牙穩住方向盤,同時猛踩剎車。

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後,被撞擊的車身打橫後後輪懸空在了路基上,已經被大雨沖刷得酥松的路基扛不住沉重的車身,轟然下陷,兩個前輪瞬間離地。

沈誠果斷閃身下車躍到車頭處,雙手扣住車頭猛然下壓同時發力向後拖拽,改造過後的G55沉重無比,沈誠幾乎用盡了全力才保持着了車身的平衡,他全身的肌肉贲起,脖子上也暴起青筋,但是車子的前輪終于又落回了路面,。

“加油,上來!!!”沈誠暴喝。暴雨沖的他幾乎睜不開眼睛,雙臂的肌肉更是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短暫的驚訝過後,孔雀立刻換擋踩油門,四個輪子同時高速旋轉了起來,沈誠拖着頭車,一步步後退,泥石飛濺中,車子慢慢掙脫了困境,重新回到了道路上。

車子四輪落地的一瞬間,沈誠全身脫力的跌坐到了地上。孔雀怔愣了片刻才從劫後餘生的沖擊中回過神來,熄了火推開車門走下車來,落地的一瞬間竟然發現膝蓋微微發顫。

“吓死爹了。”沈誠慢慢地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到孔雀面前把頭擱到了他的肩膀上,兩條手臂無力地垂在身側。

孔雀愣了一下,也擡起雙臂抱住了沈誠,兩個男人就這樣相擁着站在暴雨中。

半小時後,車停在了一個小平原地帶,雨還在下。

“骨頭應該沒有事。”孔雀把沈誠兩條手臂仔細摸了一遍,微微松了口氣。

“我皮實着呢,現在手還酸,擡不起來,過一會兒就好了。”沈誠笑嘻嘻地靠在車廂壁上。

孔雀挑起眼角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動似乎是想說什麽,最後卻只化作了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他拿起一塊幹毛巾,胡亂的幫沈誠擦了擦還在滴水的頭發,然後有就着半濕的毛巾又擦了擦自己的頭發。

濕透的衣物已經被脫下來晾在一邊,此時兩人身上都只有一條底褲,孔雀的槍袋還綁在身上,兩支烏黑的□□交叉着別在後腰。這樣的天氣實在不适合再上路,孔雀打算就停在這裏等雨勢變小再作打算。

車裏放着不少零食,都是沈誠在出關前買的,當時孔雀還在心裏默默鄙視了一下沈某人的愛好,現在這堆零食卻是派上用場了。

“啊~~~~”沈誠像等待投喂的雛鳥一樣大張着嘴。

孔雀面無表情的把一個個法式小面包塞進他的鳥嘴裏。

“卧槽,剛剛真是太驚險了,堪比電影特技啊。”沈誠吃着東西嘴也不閑着。

“對不起。”孔雀低聲說。雨剛下大的時候沈誠提出過休息,不過孔雀仗着路熟沒有在意,如果剛剛不是沈誠,現在真是吉兇難測。孔雀不是剛愎自用的人,相反,他非常懂得自我反省,特別是在他覺得可以相信的人面前。沈誠的背景複雜,一般人與之相處都帶着幾分謹慎,剛開始的時候,孔雀也刻意的和沈誠保持距離,但是,這段距離卻被沈誠磨沒了,現在的孔雀,很難再去抗拒沈誠,甚至習慣了他的存在。

“說什麽吶。”沈誠笑着用腦袋頂了孔雀一下,他現在還殘疾着,但手臂已經慢慢恢複知覺了,畢竟是體質強悍的,要是一般人,這手臂恐怕得廢。

孔雀沒有再多說什麽,又給沈誠剝了幾個山竹。

吃飽喝足的沈某人開始補眠,孔雀坐在他身邊望着外面的大雨出神,過了一會兒,睡熟的沈誠歪到了孔雀的肩膀上,孔雀偏頭看了他一眼,放松了身體。

雨到了下午三點左右才漸漸變小,孔雀他們車子開到離礦場大約七八十公裏的地方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遠光車燈在夜色中打出兩條明亮的光柱,光暈之外就是濃黑的夜色,月光隐在烏雲之後。

突然,孔雀停住了車子。

“怎麽了?”沈誠問。

“前面路上倒了棵樹。”孔雀面色冷凝。

“大麽?不大的話我去把它挪開。”這樣的天氣,樹木倒伏太常見了,沈誠說着就要打開車門下車。

“別去。”孔雀一把拉住了他。

沈誠疑惑的看着他。

“樹是從別處拖來的,有人故意設的路障。”孔雀從看見障礙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不尋常,這附近并沒有塌方,道路非常的幹淨,顯得這棵樹的出現是如此的突兀。

“嗷~~我就想回個家,不是取經,有必要麽!”沈誠嗷的一聲就嚎了出來。

孔雀微微眯起了眼睛,充滿寒意的眼神掃過四周鬼影幢幢的叢林。

“拿着。”孔雀從腰後抽/出一把槍遞給了沈誠。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周五失約了……

殺蟲殺蟲,手越來越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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