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動人
在殷商刻羽知道自己得了重病後，他拿着化驗單愣了很久，然後他竟然微微笑了。
那笑和他眼裏的神色一樣，清涼、淡漠，融着寒冰的水。
無所謂了，對他而言生與死早已無所謂了。
他不動聲色隐藏着所有的不适，更遠離了所有人。
他不需要任何關心，任何善意。
因為等他死的時候所有的關心善意會在頃刻之間化為難言的悲痛，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又怎麽能将悲痛留在別人心裏？
永遠是活着的人更悲傷，就像他的父親一樣。
——所以，不要太親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好，等我死後你們必不會耿耿于心。
——只是陌生人的我，大概只會換來你們一聲嘆息吧，這樣……很好。
殷商刻羽活得孤獨寂寥，直到死也是如此。
如一粒塵，了無痕跡的消散在這空曠天地間。
殷商刻羽将所有門窗關死了，他不出去、別人進不來，于是他錯過了、誤會了許多事。
他父親深夜蹑手蹑腳為他掖被角的樣子他沒看到。
在他父親死後，他離開了那裏。
鎮裏的老人為他做好的衣服鞋子沒能送出去，他不知道。
女孩子滿城市尋找他，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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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偷偷策劃的生日驚喜他不知道。
他真的是錯過了很多事，這些事他到死都未曾得知。
呵，果然是生亦何歡。
……
電影院突然響起大片的抽泣聲，身旁“啪嗒啪嗒”的滴水聲急了起來。
顏玉抱着毛團，鼻涕眼淚全蹭到了它潔白柔軟的毛發上。
顏盛無奈扶額，他果斷将拼命掙紮的毛團抱走，摸了摸毛團的小腦袋：“乖。”
毛團喵嗚一聲乖乖不動了。
顏玉滿臉是淚：“誤會什麽的最讨厭了！”
“就算是死，也要知道從來不是自己一個人啊！”小姑娘抽抽噎噎，有點不好意思解釋：“男神我知道是假的，但還是覺得心裏不舒服。”
顏盛理解的揉了揉她的腦袋：“我知道。”
他低頭微笑，墨畫就的眉目溫和雅致：“我們回家吧。”
顏玉：溫和公子的男神簡直讓人沒辦法抵擋啊！
小孩子嘛，總是說風就是雨。顏玉原本的傷心難過在看到顏盛微笑時便煙消雲散了。
吶吶！每次看到男神微笑都會覺得天亮了！(≧▽≦)
現在天已晚了，加上顏盛家地處偏僻，一路走來竟靜悄悄到給人種行于深山老林的感覺。
顏玉不自覺想到了看到的恐怖故事，她拉了拉顏盛的衣角：“男、男神你說會不會有鬼啊？”
顏盛挑眉，輕飄飄吓唬她：“說不定，因為這個世界可是萬物共生呢。”
小姑娘被吓住了，她有些恐懼，可更多的居然是期待和激動：“那我們會不會聽到有人喊我們的名字？或者在路上撿到錢？或者其他奇奇怪怪的東西？會不會有鬼出現？”
“你為什麽在這裏？”便在此時，前面巷子裏突然傳來一道充滿嫌惡的聲音。
顏玉吓了一跳：“鬼？”
顏盛摸摸她的腦袋：“不是鬼。”那聲音是餘越。
顏盛翹了翹唇角。
顏玉仰頭看見了他唇角的笑意，立刻明白了這個人一定是男神認識的人，而且應該是有段時間沒見的朋友了。
小姑娘撓了撓頭：“男神我虛化吧？”
即便有着人類的外表她也不是人類，就像人類所說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樣。她對人類也沒什麽太多的親近之意。
三千世界，數萬種族她之所以格外喜歡人類且選擇化身人類也只是因為男神。
何況，更重要的是，她其實挺怕生的，而且她也不喜歡在外人面前顯露自己。≥﹏≤等顏盛和飄在半空中的顏玉走到巷子口，這麽一看。顏盛有些驚異，既然餘越在那夏知言秦川他們自然是在的，但為什麽蒲清泫也在？
這幾個人不是水火不相容嗎？在玩什麽幺蛾子？
顏盛挑眉，也不說話，就站在不遠處看到底什麽情況。
秦川點着煙，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夏知言聊天，夏知言看着餘越方華周擇，同樣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着秦川的話。
而餘越、方華、周擇三個人并排站成一排，将路堵的嚴實。三人眼神不善看着對面的金發青年。
方華雙手環胸：“問你呢，你怎麽在這？”
周擇跟着抱胸：“說話啊？不出聲裝什麽啞巴呢？”
餘越呵呵：“裝啞巴也不好使，今你說不出一二三四就別想離開。”
夏知言冷眼旁觀，蒲清泫的人品沒有值得讓人相信的地方。
冷風吹過，蒲清泫長長的金發飄蕩，他面無表情，湛藍色的眸裏寒光冷冽：“滾開。”
餘越眉梢一挑：“你……”
夏知言卻突然出聲：“你不知道什麽叫做先來後到，什麽叫做親疏有別嗎？”
似乎完全不相及，卻讓蒲清泫眼中的寒光更沉了些。
餘越他們又不是笨蛋，三個人腦子一轉便聯想到了。
周擇噗嗤一聲笑了：“是你和顏近還是我們？”
此番對峙他們彼此心知肚明，是因為顏盛。若要掖着藏着反倒成了笑話。
方華一臉語重心長：“蒲清泫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所謂親疏有別你要明白啊。”
盡管不想承認，但這是事實。
他們比他更早遇到顏盛，他比之他們慢了一步。
蒲清泫一雙眼睛暗如深淵，但是……
不遠處看着這一切的顏盛唯一的想法就是：為什麽這麽像一群争風吃醋的小孩子？他歪頭想了想秦川蒲清泫他們的年齡。然後很包容的想：果然是小孩子啊。
——但是，慢了一步不代表就遠了一步。
念此，蒲清泫忍不住咧嘴笑了：“親疏可不是按照先後來分斷的。”
這話說的太篤定，別說方華周擇，連夏知言秦川他們都聽不得了。
秦川蹙眉，掐滅了香煙：“啊啊，這種語氣還真是……讓人火大。”
“實言總讓人難以接受。”
夏知言反唇相譏：“是實言還是你自以為是的言論？”看上去沉默冷靜不喜言辭，但一直是辯論小能手的夏知言給予了最後一擊：“你說這話顏知道嗎？”
蒲清泫：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見蒲清泫沉默，方華也不客氣直接道：“我說老蒲，咱們也算認識這麽多年了，講真的，你跟顏盛你倆壓根不是一夥人。你倆要真用什麽形容詞那就是：一個出塵離世的仙人，一個堕于血海的妖魔，湊到一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
話音未落，卻聽蒲清泫很認真的來了句：“我死。”
方華：死你大爺啊，老子這話的原意是讓你認識到你和顏的不同，好哄着你滾遠點好嗎？！
餘越把他推遠了點：“用不着那麽委婉，蒲清泫就你那人品、你那人緣、你那……反正就配不上顏盛。”他一件件說蒲清泫幹過的事：“剁手、挖眼、人體标本、活剮生剝……”說到最後餘越自己被自己說惡心了，“你是我目前看過最渣的渣。”末了，他又滿是嫌棄的呸了一聲。
自從掌權後第一次被這麽對待的蒲清泫蒼白的面容多出了不敢置信和冰冷殺意，餘越讓他想到了十分不愉快的往事。
但是下一刻，他臉上所有的表情已盡數收斂。
若是其他人，死了也便死了。可餘越他卻不能下黑手，無他，餘越是顏盛的友人。
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
原來你若真愛上一個人，反倒處處憂慮。
蒲清泫沉默着，夜風将他的長發高高拂起，半晌。
蒲清泫：“呸！”
餘越懵了，按照蒲清泫的性格來說這時候他不是二話不說直接拔／槍嗎？！
看着這一切的顏盛：……
飄在半空的顏玉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男神，你确定你真的認識這群幼稚鬼？！”
顏盛扶額：“你們在做什麽？”
溫潤聲音帶着無奈笑意，落在人耳朵裏便帶起一陣酥麻。
走在燈光下的青年身姿挺拔，清風朗月一般，見而忘俗。
他的容顏是極好的，人人要為之屏息驚嘆。然比他容貌更好的是他的氣度清姿如卧雲餐雪，天地盡愧其塵污；雅致如蘊玉含珠，日月轉嫌其洩露。
秦川：……
夏知言：……
蒲清泫：……
餘越：……
方華：……
很有自知之明的幾個人想到剛才的事一個個全沉默了。
沉默中，餘越一指蒲清泫：“他呸我！”
被惡人先告狀的蒲清泫：“？！”他最是不會與人交往，此刻被空口白牙一告狀，蒲清泫頓時急了：“我、不是、他……”
餘越眨了眨眼睛表示他很無辜。
顏盛搖頭而笑：“何為惡人先告狀，今日我卻是明白了。”
他看向手足無措的蒲清泫安撫般：“我看到了，清泫。”
墨色的鳳目潋滟動人。
蒲清泫在那一刻愛上了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