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的時候,白錦書果然帶着葉離恨去拜見了自己的師叔。來到內堂,林靈的父親,少年時便在江湖以使鞭成名的霹靂火林從遠正在和江城說話。見到白錦書,江城頗為喜悅,在簡單禮節後,白錦書為江城和林從遠引薦葉離恨。

“師叔,林世伯,這位是我日前結交的朋友,葉離恨。”

江城只打量了一眼便察覺,“這位小兄弟看起來像是身受內傷?”

生怕葉離恨說話失禮,白錦書率先為他作答:“葉少俠之前為我追查線索,深入虎穴,不幸被打傷。”

江城關切地點頭:“我已聽靈兒說過有人追殺你的事。現在有查明幕後是誰了嗎?”

一旁的林從遠也跟着附和,望向葉離恨問道:“這位葉少俠已探過敵營,想必有什麽線索?”

白錦書一直沒有詢問過葉離恨潛入行動的具體細節,主要他對葉離恨已有足夠了解,若葉離恨認為有什麽是白錦書需要知道的,不必問詢他自然便會直接告知,而若他無意開口說些什麽,那你縱然是問破嘴皮也是白費。

此刻,果不其然,林從遠的提問只讓葉離恨淡淡搖了搖頭:“我還來不及查探什麽便已經暴露。”

“但你知道敵人的總壇在哪裏吧?”林從遠追問。

葉離恨繼續搖頭:“當時天色已黑,加之我對鳳城全然不熟,未必還能找到那個地方。”

白錦書并不能确定葉離恨說的的确是實話還是不願對林從遠、江城透露太多,但不管怎麽說,他幫忙接過話題:“其實也不需要真的找到對方巢穴,從和他們的交手中,我基本能确定他們應該是火蓮教的人。”

江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語帶憂慮:“也是。火蓮教想必已經收到消息,知道我們這些武林正道接下來的圍剿計劃,錦書你作為年輕一代的江湖第一人,會被火蓮教當做目标也在所難免。”

“師叔你放心,”白錦書輕描淡寫地笑了笑,“為了不滅我武林同盟的聲勢,在武林大會前我是不會讓自己被火蓮教的人殺死的。”

白錦書對自己向來自信,在他看來,這世上唯有認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那才可能做不到。即便沒有眼下的武功,白錦書也依舊看好自己的能力。

相對他的樂觀,江城更為謹慎地考慮了一番。“錦書,我正好往江南而去,不如你與我結伴同行?”

白錦書感謝師叔對他安危的關心,但一來,他清楚江城此行應該是希望在武林大會前多見一些門派的掌門和武林世家的家主,自己跟随只怕耽誤對方正事,二來,葉離恨重傷未愈,白錦書怎麽也不能抛下他獨自上路。基于這兩方面的原因,白錦書俯身作禮答道:“多謝師叔,只是我這朋友因我受傷,照顧他到傷愈我責無旁貸。怕是不能同師叔一起上路。”

他話才說完,葉離恨便道:“反正我原本也是要下江南,正好可以同行。”

白錦書為葉離恨一點也不見外的态度硬生生愣住。他下意識瞥向分明冷傲孤僻的人。“你的傷勢不輕,能趕路嗎?”

江城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葉離恨身上。

“葉小兄弟,介不介意讓我看看你的內傷?”

江湖中人,被搭脈門是一種忌諱,而江城此刻明顯是有心試探,白錦書并不責怪江城對葉離恨有所保留,說實話,他自己都覺得葉離恨身份一定不簡單,但眼見江城要試葉離恨,本能開口替葉離恨解圍,“師叔,離恨的傷勢已經有大夫看過,師叔不用太擔心。”為了強調葉離恨是自己朋友,白錦書特地使用了較為親昵的稱呼。

看出白錦書态度的江城不再堅持,他神情自然地重返原本的話題:“既然葉小兄弟的傷勢無大礙,相逢即是有緣,不如我們一同上路。”

白錦書也明白與自己師叔同行安全不少,想到葉離恨也許因為之前的行動同樣被火蓮教追殺,為了确保傷患的安全,最終點頭同意。

接下來,在一番敘舊後,白錦書和葉離恨告退,不再打擾江城和林從遠的談話。

走出江城客居的小院,白錦書不覺疑惑地打量向身邊的人。

“為什麽我覺得你對我師叔很感興趣?你剛才一直盯着他看?”

其實葉離恨頂多是多看了江城兩眼,但就對方平時眼高于頂的模樣,這不吝多看的兩眼絕對抵得上正常人盯着看半天。

面對白錦書的說辭,葉離恨也不否認,相反,他陷入思索,沉吟着同白錦書探讨:“為什麽我覺得你師叔看起來很普通,不太像一個武林盟主?”

白錦書忍不住輕笑:“難不成你覺得武林盟主應該三頭六臂?”

“那不是武林盟主,那是哪吒。”

“那武林盟主該什麽樣?”

葉離恨不假思索:“冷酷無情,六親不認。”

白錦書無言以對,唯有幹笑:“這不是武林盟主,這是二郎神。”

葉離恨倒是對這個笑話挺捧場地笑了一下,白錦書察覺到大概真的是兩人比較熟悉了,葉離恨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麽冷淡疏遠,有時候還挺通人情的。這一發現讓白錦書不覺好笑地斜睨向對方。

葉離恨沒有注意白錦書的目光,兀自繼續這場談話:“林從遠是個什麽樣的人?”

已經不意外葉離恨在關注什麽的白錦書随意回答:“林世伯年少成名,當初可以說是非常厲害的人物,而如今承歡膝下,也算是人生得意。”

葉離恨沉思:“當年林從遠如果真的是個厲害人物,為什麽他沒有當武林盟主?”

白錦書望向不知在研究什麽的人,“當武林盟主可不是武功了得就行的。”說着他假意好奇打量,“你那麽關心這個,是想研究怎麽當武林盟主嗎?”

“沒有。”葉離恨當真地回答,“我對當武林盟主沒有興趣。”

“那麽你感興趣的是?”

葉離恨不答反問:“林從遠有好幾個兒子吧?”

“……有兩個。”

“兒子都成家了嗎?”

白錦書幾乎快要笑不出來了:“你是真的有一個嫁不出去的姐姐嗎?為什麽關心所有人是不是成家了?”

“不然我該關心什麽?”

白錦書語重心長:“你這年紀的孩子應該多關心女孩子,而不是大男人。”

“你都這把年紀了,還不懂這世上也有些男人只關心男人的嗎?”

葉離恨全然不似說笑,這是他一貫的風格,做什麽說什麽往往一本正經,這讓白錦書無法确認對方是否說認真的。“……無論如何,林世伯的兩個都兒子已經成家,婚姻幸福,并且各有好幾個孩子。”以防萬一,白錦書鄭重說明。

“所以,”葉離恨沉吟:“為什麽江城都這個年紀了,反而還沒有成婚?”

白錦書忍不住稀奇端詳向葉離恨,這個人今天問了一大串聽起來莫名其妙的問題,但他絕對不是如此無聊之人,通常來說每一舉動背後都有這深藏的用意,然而,眼下這些問題白錦書怎麽也沒有辦法串聯出一個清晰的邏輯。

“師叔據說是有忘不了但不能在一起的心上人,所以再無婚配的打算。”白錦書說着想要反問對方今天哪來那麽多問題,還沒開口,林靈找了過來。

“師哥,我來找你問罪了。”這麽道下開場白的人的确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她一如既往的後知後覺,随後才發現白錦書身邊的葉離恨,“葉少俠,你的傷看起來好很多了?”

“我已經恢複很多,多謝林姑娘的關心。”葉離恨客氣地說。

若說葉離恨第一次見林靈時,白錦書以為那是禮貌風度的表現,那麽,随着對葉離恨深入的了解,他意識到葉離恨對林靈的态度是一種不悅的冷淡。如同之前葉離恨說自己不喜歡林靈。白錦書不喜葉離恨對自己師妹的多疑想法,但眼見葉離恨對林靈的排斥,下意識選擇了稍稍疏遠的态度面對自己師妹。

“靈兒,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被提醒的林靈這才想起:“我是來質問師哥的,本來我們說好一起南下,結果我剛聽師叔說,你會和他同行,就那麽把我給甩了。”

白錦書對此很無辜:“師叔來找世伯,想必是談武林大會的事。如果長安林家準備出席武林大會,你應該是和你父兄一同前往吧。”

“話不是那麽說,我是仁王派的,自然和仁王派的師兄弟一同出席。”

“既然如此,你和師叔說去,他自然很高興你和我們同行。”

林靈幡然醒悟,“也對!師叔可比師哥你喜歡我,我和師叔說去!”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沒幾句話便又離開,将白錦書和葉離恨留在原地。

白錦書注意到葉離恨正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望向林靈身影消失的地方,說起來他能察覺到葉離恨并不希望與林靈同行,但這種時候也談不上由他選擇讓誰如願,只能假裝不知道。“在想什麽?”他若無其事地問。

葉離恨依舊一臉沉思:“我在想,廚房的大師傅發現那些食物都沒了會怎麽辦?”

“你放心,”白錦書大笑,“那些食物是私藏的,大師傅肯定不會聲張,我從小到大偷吃沒被抓過,就是因為我聰明!”

“你也從來沒有被碟子後面的老鼠夾夾到過手嗎?”

“……幸虧你不是廚子!”這是白錦書思考良久後的答案。

由于武林盟主江城在南下的路程計劃順路拜訪一些門派,于是,盡管離武林大會召開還有一些時日,白錦書他們也沒有再多做耽擱,很快便啓程上路。

一行四人,盡量輕裝簡行,只是葉離恨終究內傷未愈,騎馬不便,只能坐馬車,這使得他們的行跡難以足夠隐蔽。但鑒于當今武林排名前五的至少有兩個在隊伍中,也就沒有特地藏匿行蹤。當天晚上,四人在一處客棧入住。由于沒有恰好相鄰的四間房間,當下決定兩兩比鄰而住。作出入住安排的是江城,不知是否是對葉離恨終究有些顧忌,他選擇自己和葉離恨住在東廂,讓白錦書在西廂照看林靈。不管江城是否對葉離恨的身份有所保留,白錦書還是十分信任自己師叔的行事,江城将葉離恨帶在身邊,自然會保護他的安全,于是,白錦書也就沒有多說什麽,直接服從了這一安排。

入夜,向來淺眠的白錦書合衣在床上休息,他把自己的佩劍就放在床頭,以便随時應對變故。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沒有聽到來自屋頂的夜行聲,或者是悄然而至的殺氣,相反,一陣隐約的煙味讓白錦書從睡眠中醒來。

有那麽片刻,白錦書并不确定發生了什麽。畢竟,縱然是江湖上刀口舔血的日子,也很少會遇見走水的意外。然而,還未推窗查看出去,他便聽到江城帶着內勁穿透整個客棧的聲音。

“着火了!大家快逃!”

白錦書徹底清醒過來,他首先到隔壁房間找到林靈,他們直接從就近的窗戶離開。來到室外,白錦書便發現東廂那邊底樓已經燒成一片,火苗正迅速往西廂這片吞噬而來。想來最早發現火情的江城已經将葉離恨帶到安全的地方,白錦書也便沒有再多确認,他吩咐了林靈留在原地等他,趕緊前去支援救火救人的行動。

這一場火不知是從何而起,來勢特別兇猛,用打來的水撲火典型是杯水車薪,白錦書索性也不再管火勢,仗着身手在淋了水後直接闖入火場去救被困的人。

在已瀕臨塌陷,又被熊熊大火圍繞的東廂客房,膽敢闖入救人的只有白錦書和江城兩人。當白錦書确認已經再無活人被困火場的時候,他看到江城依舊不顧危險将再無氣息的屍體搬出火場。說起來,俠之大義對白錦書來說只是空話,但他之所以敬佩自己這位當武林盟主的師叔,很多時候就是因為這些反而難說對錯的小事。不過此刻,見到江城的身影,一個不好的預感猛地擊中白錦書。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真的只是天災嗎?

之前,葉離恨曾經潛入過暗殺白錦書之人的巢穴,不管他是否探得任何消息,那幕後的敵人很可能要殺葉離恨滅口。如今有江城和白錦書相伴,敵人想要殺死葉離恨并不容易。所以,他們選擇了縱火。一來防止被察覺行動,二來防止被察覺用意,他們特地挑選了并不相關的地方放火,以此來引誘江城和白錦書分心救火。他們實際的目标自然是……

白錦書心中一驚,他一個箭步追上江城,也顧不上尊稱,開口就問:“你讓葉離恨待在哪兒了?”

江城終究有更豐富的江湖閱歷,就一句話,立即明白白錦書擔心的是什麽,神情微變,他抱着屍體沉聲對白錦書道:“跟我來。”

在将屍體帶出火場後,江城第一時間往後院掠去。不明方向的白錦書緊随其後,直到遠遠看見隐蔽牆角的人影,他直接越過自己師叔,如箭離弦而去。

來到牆角,白錦書第一眼便見到坐在地上的葉離恨。擡眼望向白錦書的葉離恨看得出神志清醒,但他的左胸被一柄長劍貫穿,鮮血如注。在他的身前則倒着一個黑衣人,還有氣息,只意識全無。

白錦書出手如電,首先點穴替葉離恨止血,在确定這道貫穿傷并未傷及要害後,他觀察起狀況來。

“這個人被你迷暈了?”

黑衣人身上沒傷,之所以昏迷只剩這一原因。在這之前,白錦書從來沒有見過葉離恨使毒,但想來這是眼下葉離恨唯一能擊倒對方的方法。

——可話說回來,即便只是對付重傷的葉離恨,敵人也不可能派一個毫無經驗的生手,能夠當殺手的人,又豈會随随便便被功力全無的人随手迷暈?

白錦書注意到葉離恨身上的劍。這柄貫穿葉離恨身體的劍是從背後刺入的,如果葉離恨真的被偷襲,專業殺手怎麽可能失手?葉離恨應該早已被殺死。可實際,葉離恨卻迷暈了對手,很顯然,他一定早有準備,甚至,他應該是故意引誘對方從背後攻擊自己,在避開要害後,趁着對方得手來不及抽出長劍的時候忽然使用迷藥。

“你是從什麽時候意識到有人要殺你的?”白錦書的聲音不自覺冷下來,“你是察覺有人要殺你,故意承受那一劍來借機迷暈對方?”事情應該不僅僅是這樣,若殺手行動的時候,葉離恨才取迷藥,看得到葉離恨動作的殺手怎麽可能中計?也就是說,在殺手現身前,葉離恨一定已經準備周到,“應該幹脆說,發生火災的時候你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情況,卻選擇什麽也不說?”

“錦書,是我考慮不周到,當時也沒有給葉小兄弟說話的機會就離開了,他那麽做也是為了自保。我們先把劍取下來再說。”

在白錦書見到葉離恨之後,江城第一時間折返去找了林靈,這時候兩人一起返回,恰好聽見白錦書正在質問葉離恨。出于愧疚,江城出言為葉離恨解圍。實際白錦書很清楚,江城只是将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若葉離恨想說,絕對有的是機會,然而,眼見對方臉色慘白,身上還插着一把劍,再多惱火最終也只能忍了下來。白錦書伸出手指小心折斷露出的劍尖,然後迅速拔出斷劍。因為葉離恨身上之前的傷還需要換藥,白錦書随身帶着布做的繃帶,這個時候首先快速進行上藥包紮止血。

一旁的江城臉色沉重地在地上殺手的身上點了好幾處穴道。“如果所有的襲擊單純只針對我們,那倒也罷,如今已經連累到無辜路人,我看我們接下來最好避開人群。”

聞言,白錦書低頭又看了葉離恨一眼。地上的人異常沉默,也不表達意見。白錦書自是對今晚發生的事愧疚不已,也痛下決心不能再讓無辜的人受到牽連,不過另一方面,他不覺為接下來所剩的選項遲疑。原本葉離恨就讓人覺得有些嬌氣,眼下又是傷上加傷,最好有較好的環境養傷。

似乎看出他的顧慮,江城又道,“我知道附近山腳有一處故友的舊居,如今已荒廢,打掃一下應該還是可以住人。”原本他并不打算不請自入,只是,出于對葉離恨的歉意,難得破例而為。

對此,白錦書不再多有意見。為了掩藏行蹤,原本的馬車他們也選擇了丢棄。葉離恨的傷不适合馬背颠簸,江城主動建議由他抱着葉離恨施展輕功。碧落劍江城功力了得,抱着人施展起輕功來如履平地。等他們到達目的地,葉離恨已經安然睡着。

一路負責押解昏迷殺手的白錦書前來查看莫名不是滋味,原本他以為葉離恨只對自己親近信任,沒想到對方竟然毫無防備地在江城懷裏睡着,等到了地方,才悠悠醒轉。

江城領四人到來的這一宅邸應該是富貴人家的別院。依山傍水,環境清幽,雖然如今破敗,但收拾幾間住人的屋子後,也算是供他們休憩的好場所。

在那麽一番折騰後,天色已大亮,盡管這個晚上沒有休息好,大家卻都再無睡意。正好手裏有個俘虜,是放是留再說,當務之急自然是先好好盤問一番。

原本白錦書以為只是中普通迷藥的殺手在被葉離恨親手給了解藥後才慢慢睜開眼睛。睜眼便見自己被四人圍住,他神情也沒什麽變化,不待被問就強硬開口。

“我火蓮教教徒向來沒有貪生怕死之徒,要殺要剮,何須多言!”

在衆人面前通常比較沉默的葉離恨出乎白錦書的意料,這個時候主動插嘴:“我們什麽都還沒問你便先說自己來頭,你是唯恐我們以為你不是火蓮教的人嗎?”

他不緊不慢的提問讓殺手猝不及防地愣了下,随即才硬聲道:“我火蓮教徒何需隐瞞自己身份。”

“若你真是火蓮教徒,可知道火蓮教左護法是誰?”

“我向左護法江湖人稱袖底妖刀,威名遠揚,只怕你們不敢會上一會。”

葉離恨忽然忽然冷笑一聲:“你說你是火蓮教徒,卻不知道袖底妖刀已經被教主架空權力,這說謊也不事先做好功課?”

殺手微頓後猛地吃驚瞪大眼睛:“你是如何知道我火蓮教的秘密教務!”

葉離恨輕描淡寫:“我自然不知道,這只是胡說。想來如今火蓮教正面臨被圍剿的危機,教主怎麽可能在這時候折斷自己的左右手?”

強做鎮定的殺手終究一時詞窮,望向葉離恨的眼睛裏是無法完全隐藏的被戲弄的怒火。

如果說之前殺手做作的表演還讓白錦書不能斷定,眼下事實已經呼之欲出。

顯然,江城想法相同,他慢慢走近殺手:“你究竟是什麽人派來的?”

殺手冷臉回答:“我已經說過,反正也無意讓你們相信。”

江城慢慢伸手,将手指按在殺手的曲池穴上。一直梗着脖子的殺手瞬間疼痛得縮成一團,他咬牙想要吞咽下痛呼,卻還是不自覺□□出聲。

“我并不想折磨于你,只要你願意開口,我立即便解了你的穴道。”江城皺眉沉聲說。

殺手兀自嘴硬:“我,我就是火蓮教的,你讓,讓我還說,什麽。”

“我這手法并不會對身體有什麽傷害,所以,即便讓你疼上一天一夜也無大礙。只是,你能堅持一天一夜嗎?”

“你,要殺便殺!我沒什麽,好說的!”如此嘴硬着的殺手終于還是慘叫出聲,疼得徑直在地上打滾。

林靈一旁目睹,于心不忍地求情:“師叔,也許他的确就是魔教的人,你先,不如先讓他緩緩吧!”

江城終究也無法太過狠毒,見殺手已經疼得虛脫,上前伸手替他解了穴。已經完全沒有力氣的殺手筋疲力盡地趴在地上動彈不得。這個樣子,自然也不可能繼續審問,葉離恨一言不發地退出了房間。

白錦書原本想和師叔讨論一下接下去的打算,但見葉離恨離開的背影,唯一遲疑後,選擇跟上前去。

兩人穿過走廊,在一個涼亭駐足休息。不指望心情不悅的葉離恨主動開口,白錦書安撫道來:“我和你一樣,也很想知道真相,但如果我們真的言行拷問,那和魔教妖孽又有什麽區別?”

葉離恨低頭沒有做聲。

“我明白你花了好一番心思,不惜以身犯險來得到這個活口,”白錦書原意是好言相哄,但說着說着,這段經過讓原本強壓的怒意又重新翻湧上來,“可你不覺得自己做得有多愚蠢嗎!你知道有人要殺你,卻一句都不肯說,你是不是太不把別人放在眼裏了?”

“我知道錯了。”面對白錦書的責難,葉離恨好聲好氣地回答。

這已經不是白錦書第一次見葉離恨認錯。第一次因為懷疑林靈的事,葉離恨也輕而易舉低頭認錯,當時白錦書以為,如此心高氣傲的人除非是真心知道自己不對,不然絕對不會認錯,但現在看來,葉離恨恐怕根本只是在敷衍。

“那你告訴你錯在哪裏?”此刻,白錦書咄咄逼人地追問。

葉離恨沒有回答,他低頭陷入沉默。

想起當時自己見到對方身上被長劍穿透,坐在地上的畫面,白錦書便怒意難平:“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那是因為我沒有錯。”葉離恨忽然反擊,他的聲音清冷,聽不出太多的情緒,卻讓人清晰感受到觸不可及的遙遠感,“我只是因為你生氣才道歉,但這不代表我做錯了,同樣,這也不代表我就不會生氣。”語畢,葉離恨平靜站起身,轉身離開。

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白錦書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看不見葉離恨的身影。有一會兒他想過去找對方,但很快意識到一個真相。原來,盡管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主動逗葉離恨,或者主動示好搭話,但如果不是葉離恨為他打開了這扇門,他根本做不到這些。例如這一刻,他想要追上去和對方心平氣和地讨論兩人之間的矛盾,可他能清楚感受到,他沒有這個機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