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四晚是固定的組會時間。
導師把一塊表放在桌子上:“夢越,過來看看是不是你的?”
夢越探過身子:“是我的,我還以為丢了。”
導師:“本來是丢了,你落在周老師的辦公室,他給我的。你是不是老丢東西,他還問我,你怎麽不去找?”
夢越撓了撓頭:“我不知道丢在哪了。”
莊一一抱着筆記本坐在側邊笑。
旁邊另一個學姐爆料:“夢越和我說,她大學四年補辦了十幾次校園卡,是我見過最多的。”
莊一一弱弱舉手:“我好像也差不多。”
學姐繼續說:“我也聽哪個學弟學妹講撿到過你的校園卡。”
導師:“夢越一看就是天天丢東西的,但莊一一,我還以為你是很靠譜,不會幹這種事的。”
并不靠譜莊一一:“我只是丢東西,但能分東南西北。”
夢越不服:“有手機為什麽要分東南西北?”
導師:“你不是南方人嗎?為什麽能分東南西北?”
莊一一:“我爸的方向感就很好。不過雖然說分東南西北有南北差異,具體的城市肯定還有差異,師姐不是C市人嗎?她們那不是出了名的難分方向嗎?”
導師:“倒也是,但是那是別人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原因。夢越完全是因為天生沒有方向感,畢竟她連左右都不怎麽能分。”
夢越怒目:“我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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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一一往後靠在椅背上退出這場無意義的紛争。
況且,看別人逗師姐也很有趣。
會後,莊一一留下來問導師問題,解答完一起坐電梯下樓。
莊一一突然想起來:“這個學期還有同學問我們有沒有人要換導師的,他們都想來這個實驗室。”
導師得意的說:“我知道我一直都很受歡迎。”
雖然莊一一開始是因為導師出了名的有趣聰明又沒有架子才來的這沒錯,但是:“其實我是因為夢越師姐才來老師實驗室的。”
只要不當着本人的面,對着誰都吃了豹子膽的說這種話。
導師一哼,威脅要把莊一一開除出實驗室。
莊一一笑着補救:“我開玩笑的。”
冬天總讓人有些說不出的傷心。
莊一一不知道自己該進還是留在原地,而時間卻不給人多少猶豫的機會。
坦白說她都不是很肯定對方叫得出她的名字。
更可能是實驗室的那個師妹這樣的标簽。
她嘆了口氣躺回床上。
其實也不是非怎樣不可,只是想或許能多一些共同度過的時間。
偏偏對象是這樣一個人。
比起擔心被拒絕,更害怕給對方造成什麽困擾。明明不願意,但是不懂得拒絕。
字面意思的不懂得。
不是心軟什麽的,而是出于對社交規則感到模糊而産生的困惑。
她打開朋友圈沒有目的的翻來翻去。
收到一條群消息提示。
點開來一看。
夢越:“周六有人想看電影嗎?”
夢越:“我說我要去看電影,結果有師妹說她和我一起去。”
夢越:“其實我和她不熟,感覺有點尴尬。”
夢越:“感覺人多一點可能好一些。”
莊一一:“我剛好想去看。”
莊一一私敲了夢越,問了具體的時間。
在床上滾了兩圈。
莊一一在床上傻笑:怎麽突然運氣這麽好?
周六約在校門口旁邊的小餐館見,夢越帶着巨大的白色耳機最後一個到,她口中的師妹比莊一一低一級,兩個人已經交換了姓名和微信。
幸好同一個學院,勉強能撿起一些共同話題。
吃完飯三個人站起身準備走人,莊一一提醒夢越:“耳機還在桌上。”
夢越回過身,像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有個耳機。
莊一一:“師姐真的不會某天不小心把自己搞丢嗎?”
“不會。”
夢越似乎真的和對方很不熟,于是奇異的是莊一一走在兩人中間,努力串起話題。倒也不必顯得如此費力,實際上同在一個學院,莊一一更是早已察覺她和夢越有除此之外更多愛好交織。
又聊起今晚要看的電影。
莊一一問旁邊的師妹有沒有看過這個系列的其他電影。
師妹回答沒有。
莊一一:“應該沒關系,只是共享世界觀。”
夢越:“為什麽不問我有沒有看過?”
莊一一有些得意:“複聯首映的零點場,師姐就坐在我後面三四排。”
“啊……我沒看見。”
莊一一:“猜到了。你怎麽穿這麽少?”
就一件格子襯衫加一個運動外套,看着就冷。
“忘帶冬天的衣服,已經讓我爸寄過來給我了。”
在電影院也是,莊一一坐在兩人中間,抱着一大桶爆米花,旁邊有手伸過來的時候總忍不住分心。看了兩個小時電影,最後留在腦海裏都是一些片段。
夜幕籠罩,三個人順着人行道向學校走去,走過天橋和學校門口,直行然後拐彎。
幸好是一個系列電影,不必再另找話題就可以很自然的聊下去。
兩個人聊得熱絡,莊一一時不時盯着腳下的瓷磚來确認,不是自己走歪路,是師姐像個小朋友,走路蹦蹦跳跳,三不五時的撞過來。手臂相貼,隔着好幾層布料,然後分開,聊着聊着又撞過來。
頭頂的路燈和遠處教室的燈光都離得很遠。
白日不大的校園也變得很開闊。
好想這樣一直走。
夢越和師妹的宿舍離得很近,莊一一把兩人送到樓下,又獨自一個人順着操場走了好幾圈。
她崇拜她,這是當然的。
她喜歡她,這是确認的。
她也曾經對別的什麽人動過心,哪怕動心了也忍不住拿出一把尺子左右衡量,長相、身高和性格。加之無論是喜歡或者被喜歡,都不願意被侵入生活,不想被真切的看見真實的面目,便一直自認為是理智而冷淡的人。
也曾經為對自己告白的人對方的眼裏自己是何種模樣,然後在這頭發出一聲嗤笑。于是自大的得出結論,喜歡如幻影,喜歡自以為的那個人,不過錯誤的以為對方達到了自己心中的某些條件,便是喜歡。
夢越并不契合她心中那個形象,不好說是不是因為太欠缺所以太超過。
莊一一和夢越在一起的時候,努力言笑大方,又要表現得有趣多識,腦子裏卻多半是空白,只有胸腔裏湧動着一汪被吹皺的湖水。
一分一秒都軟綿綿的,走在想象裏才有的棉花糖裏。
才告完別,挑着學校裏少人的路走是怕突然掉下眼淚被別人看見。
她才相信,喜歡也可以是無知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