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爸爸,快躲開!”沈寒瞳猛然驚醒。又是這樣的夜晚,她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從噩夢中醒來。
兩年前和父親回家途中,一輛卡車猝不及防地向他們撞來,從此她的生活翻天覆地。
兩年,父親還是沒有任何音訊;兩年,她的情況還是沒有一絲好轉。自從車禍昏迷三個月後醒來,沈寒瞳的世界就再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世界了。無數靈魂徘徊在她身邊,讓她每天都無法安眠,她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身處活生生的世界,如同行屍走肉般活着。
沒有人了解她所看到的世界,沒有人願意相信她的一言一行。曾經那個光鮮亮麗的刑事律師不複存在,成為了現在常人眼中的精神病。
男友離她遠去,整日與她相伴的只有自稱為怨靈的冤魂,他們帶着怨恨離開這個世界,靈魂得不到安息。
只有監獄或者警察局是她的避風港,那裏是怨靈不敢靠近的地方。很難想象,一個知名的大律師,會為了尋求一夜安眠,用盡手段只為能在看守所歇一歇。
兩年來,沈寒瞳就是這樣過的,碰瓷,偷竊,打架,而且都是當場被抓現形,這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被帶進公安局了。兩年的時間,讓她從一個頂層精英變成了社會底層的“小混混”。
醒來之後,要再入睡就難了,沈寒瞳幹脆起床。拉開破舊的窗簾,由于年久不換,窗簾杆部已經生鏽,拉的時候嗞嗞作響。她住在一個50平米的出租屋裏,這裏地處海天LC區也許過幾年城市改造就會被拆遷,之後,這些在城市角落疲于奔命的人就會住上明亮的大房子,還能拿到一筆不菲的拆遷補貼。
沈寒瞳已經好久沒回過家了。應該說,自從父親失蹤後,她就再也沒在家裏住過。車禍醒來後她回去過一次,但在她的眼中,那裏已經不能稱之為家了,那裏陰森恐怖,布滿怨靈。她膽戰心驚地從屋裏拿出家裏的儲蓄和一張全家福,然後驚慌地離開,之後,就再也沒回去。只有窩在這個簡易出租屋裏,她才不那麽恐懼,才可以有點喘息的餘地。這裏的空間狹窄閉塞,而且陰暗潮濕,怨靈們通常不喜歡來這兒,大概是生前在類似的地方待過很久或是就死在這種地方。
太陽升起,照亮了整個城市,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沈寒瞳穿上格子襯衫和破洞牛仔褲,戴上一頂黑色棒球帽,及腰的長發被包裹其中。她照了照鏡子,又在右耳上加了個十字架耳墜,一副小混混樣兒。前後看了看,滿意地出了門。
“丫頭,起床了?還是老兩樣?”
“嗯,豆漿油條。”
問話的人是小吃攤老板老馬,沈寒瞳叫他馬叔,老馬孤身一人,無兒無女。沈寒瞳每天都光顧這一家。大概是孤獨的緣故,孤獨的人總願意靠近同樣孤獨的人。
吃完早點,沈寒瞳準備到市中心的繁華地帶逛一逛,囤一些食物,再買些生活用品,用以接下來兩周的生活。她不常出去,只有睡眠極度不足需要在看守所休息或是生活用品短缺的時候才會出去一次。城市中到處都是怨靈,她不想舉止反常引起別人的注意。
她打了輛出租車,副座上,還有她旁邊都坐着怨靈。其中一個腦漿被撞出來了,另一個還好,臉上挂滿了血。沈寒瞳強忍着不讓自己喊出來,雙手緊緊捂住胸口,雙眼緊閉。
出租車司機看到沈寒瞳的樣子問:“小姐,你不舒服嗎?暈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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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師傅,快點開。”
司機以為她暈車,自然怕她吐到自己車上不好收拾,于是踩油門加快了速度,一會兒就到達了目的地。
下了車,沈寒瞳的心情才有一絲絲平複。怨靈們不會說話喊冤,只會一直跟着她,而且還保留着死時的悲慘面容。
沈寒瞳一轉身,一個怨靈朝她迎面襲來,在她眼前停下。
“啊……啊……啊!”沈寒瞳驚聲尖叫,她的心都快被吓出來了。一張蒼白色的年輕女人的臉,嘴角流着血,後腦已經殘缺不全,顯然是從高空墜下,後腦着地而死。
過路人三三兩兩停下來圍着她指指點點,沈寒瞳不顧周圍人的注視,從人群中沖出去。遠處駛來一輛警車,她瘋了似的沖到馬路中間,警車被迫停下。沈寒瞳沖上車,驚恐萬狀。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眼角看得出有些餘留的淚。
旁邊的警察邊推沈寒瞳邊說:“誰讓你上來的,知不知道妨礙警官辦案是犯法的?快下去。”
沈寒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住警察。“警官,我求求你,別讓我下車,有人追我,真的有人追我。”沈寒瞳聲音顫抖并略帶哭腔。
“汪隊,這。”警察向頭領請示。
副座上的刑警隊長汪祈寧看了看手表說:“行了,任務要緊,先到案發地再說吧!”
沈寒瞳驚魂未定,眼睛依舊瞪得老大,眨也不眨。汪祈寧疑惑不解,是什麽人在追她呢?仇家嗎?她是好人還是壞人?汪祈寧以警察的敏銳感判斷,這個突然闖入的人身上一定不單純,處理完了案子一定得帶回警局仔細盤問。
過了好一會兒,沈寒瞳才緩過神來,雖然在警察身邊怨靈不敢過來,但她的心依然一刻不敢放松。畢竟今天見到的那些怨靈都太恐怖了。
警車開到了海天大學,他們在20分鐘前接到報案,有學生跳樓自殺。
“汪隊,死者叫王夢,中文系大二的,今年19歲,室友說她有抑郁症,初步懷疑是自殺。”警員王進報告。
“嗯,讓她室友去局裏做個筆錄。”
沈寒瞳也下了車,有警察在身邊,她也大膽了些。沈寒瞳擠到最前面,眼前的死者再次讓她驚惶不已,這是一張她剛剛見過的恐怖人臉。她本能地用手捂住嘴,不讓自己失态地叫出來。剛剛碰到的那個後腦摔扁的怨靈,就是這個女大學生的冤魂。
沈寒瞳轉頭跑出人群,怨靈跟着她,是想讓她幫她嗎?可她自顧不暇,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想與這個跳樓女學生有任何牽扯。見她要跑,汪祈寧一個箭步拉住了她。
“跑什麽?心虛嗎?”汪祈寧冷冷地說,“不是說有人追你嗎?跟我回局裏,仔細說清楚。”
沈寒瞳自知沒機會跑了,只好認命,被汪祈寧帶回警局。
“說吧!剛才為什麽攔車?”汪祈寧推測王夢如果是他殺,沈寒瞳或許是嫌疑人的同夥,故意拖延時間也不一定。
沈寒瞳知道,她的話沒有人相信,說了也沒用,坐在旁邊低着頭一句話不說。
“說啊!”
“我說了你會信嗎?”沈寒瞳擡眼看他,眼眸中透出一絲寒氣。
“會,你說吧!”汪祈寧堅定地說。
“追我的人,就是剛剛那個跳樓的大學生。她嘴角一直在流血,後腦也血肉模糊,右腿應該是摔斷了,就那樣一瘸一拐的走,我不知道她是怎麽死的,但我敢肯定,她還不想死。”沈寒瞳形容時五官幾乎要扭在一起了,神情極其驚愕恐懼。
汪祈寧打量着面前這個小混混一樣的女人,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一定跟這起案件有關。雖然她說話颠三倒四,但已經發生的一切過于巧合。他堅信,從這個女人身上能找到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