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寒瞳百無聊賴，用手機刷着微博，覺得沒意思，又點開微信看了一遍公衆號的推送消息，等她都看了一遍後，汪祈寧還是沒出現。楚楚随便把她帶到一間屋子就走了，她現在又不敢到處亂走，不出去又實在無聊。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是汪祈寧。
“沈寒瞳呢？”汪祈寧邊走邊問。
楚楚說：“那邊休息室，302。”
沈寒瞳有些興奮，終于不用繼續無聊下去了。
進了門，汪祈寧面容不帶任何笑意，直截了當地問：“沈寒瞳，你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柳依依出事之前，有人給她的賬戶彙款20萬，彙款人寫的是你父親的名字嗎？”
沈寒瞳有不好的預感，看來汪祈寧并不信任她。
“記得，你想說什麽？”沈寒瞳冷冷地回答。
“這兩年內你父親究竟有沒有跟你聯系過？或者說關于當年那場車禍，你有什麽隐瞞，比如你父親有什麽仇家？”
沈寒瞳冷笑一聲，內心被失望和憤怒填滿，兩年來，她從來沒停止過尋找父親，她也曾寄希望于警方，可等來的只有失望，警方總認為她有所保留，沒有交待父親的仇家，這更讓她氣憤。
沈寒瞳拍案而起，高聲吼道：“兩年了，你們這些警察除了推卸責任還會幹什麽？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消失了，你們調查了兩年連一點線索都找不到嗎？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們根本就沒想找到吧？現在案子有疑點了，就把責任推給一個失蹤的人，這麽辦案，結多少案子也沒用，只能證明你們無能！”沈寒瞳邊說，眼淚不争氣的流下來，其他人也都聞聲而來，聚集在屋門口。
汪祈寧無言以對，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彙款者是沈延本人，彙款源是虛拟的，他們根本查不到。這樣無端質問，無故傷了一個失去父親的女孩子的心。
沈寒瞳蹲在地上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所有的委屈都随着淚水滴落而下。她委屈，因為沒有人真正的相信她，更沒有人知道她如何在一個半人半鬼的世界裏苦苦掙紮，之所以活着，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夠再次見到父親，那個時候，她看不到那些怨靈，從此和父親兩個人幸福的生活下去。
楚楚打開門進去，看到在地上大哭的沈寒瞳，冷漠地說：“你冷靜一點，這裏是警察局，不是你家。”
刺耳的語句，尖刀般刺進沈寒瞳的內心，她感概世态炎涼，這個世界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冷漠，自私，醜陋，沒有一絲溫情可言。她擦幹眼淚，吸了吸鼻涕，站起來。楚楚的話反而讓她堅強起來，如果她的世界注定沒有陽光，那她也不奢望溫暖。
“汪祈寧，我原來以為你跟他們不一樣，看來是我看走眼了。”沈寒瞳的眼神冰冷鋒利。
汪祈寧幾次想道歉，最終還是咽了回去，高傲如他，怎會在衆人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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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瞳與他擦身，把門打開，聚集在門前的人失去了支撐一下子都摔倒在地。唐樂率先認出了她。
“瞳瞳，是你？三年不見，竟然會在這兒見到。”唐樂興奮地說。他們是從小的玩伴，三年前唐樂出國深造，後來就斷了聯系。
沒等沈寒瞳接話，唐樂又說：“瞳瞳，三年不見你瘦了，臉色也不好，怎麽了？那座冰山欺負你了？”
沈寒瞳嗓子已哭得沙啞，輕聲回答：“沒有，樂樂，我有點累了，有時間我們再好好敘敘舊。”沈寒瞳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兒，只想趕緊逃離這裏，她甚至覺得，再不離開，她會呼吸困難。
她奔跑着，用盡全身力氣，好像只有于飛快的速度中，才能稍稍削弱她內心的痛苦。周圍有很多怨靈跟着她飛速地移動，但她覺得一點都不可怕，因為人心一旦扭曲了，會比怨靈可怕百倍。
汪祈寧關上門，一個人在裏面發呆，他閉上眼，仔細回憶沈寒瞳的每一個表情。世界從來沒有對她溫柔以待，給了這個姑娘太多難以承受的痛苦，以至于她的臉上總是寫滿恐懼與疲憊。而今天，她承受的痛苦又重了一分，這一分是他給她的。
汪祈寧慢慢睜開眼，無比慚愧于剛才的懦弱，痛恨自己連道歉的勇氣都沒有。餘光掃過桌角，沈寒瞳的手機落在那兒。他拿起手機，嘴角微微揚起，這正是個好機會，他可以以還手機為由去找她，向她道歉。
走到一半，他又折返回去，他沒有立刻出發，而是先去找了唐樂。唐樂替沈寒瞳打抱不平：“喂，你說，你怎麽我們家瞳瞳了？讓她哭得那麽傷心！”
汪祈寧聽不慣“我們家瞳瞳”這樣的稱呼，冷酷地說：“請你以後叫她全名，給這部手機安個定位系統，我要随時知道她的具體位置。”汪祈寧将手機抛給他。
唐樂按住鎖屏鍵，壁紙是沈寒瞳。
“你，你這是侵犯隐私，我不幹，我要拿去還給瞳瞳。”
“我說了別這樣叫她，我們之間沒有隐私，按我說的做。”汪祈寧竟有些生氣。
唐樂覺得奇怪，喊了十幾年的稱呼為什麽不讓叫？邊裝定位系統邊在嘴裏嘟囔：“她是我發小，你跟她什麽關系？”
“她是我女人行了吧？”說完這句話，汪祈寧有些不好意思，何必跟他在這兒逞口舌之快呢？
沈寒瞳站在窗前俯瞰着海天市的全貌，夜晚的海天市如此靜谧。她的家在頂層，這片舊樓又在外圍，因此在這兒，可以看到整個海天市。
她喜歡待在這兒，不僅僅是怨靈出沒的少，最重要的還是她覺得這裏一草一木甚至每個人，都像是海天市的棄子，在這兒，她可以找到歸屬感。沒有人在意這裏的人的生活，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失落。每當心情不好時，她都會在窗前看一看，尋找生活下去的方向。
王慧娟還在她身邊，她早已把她當做朋友。
“王姐，你還沒走啊？我知道，你怨他，但你更愛他，你放心不下他。不管他對你做什麽，你對他的愛都不會改變，對不對？”沈寒瞳泛起淚花，擡眼看天，不讓眼淚落下來。這些話是對王慧娟說的，同時也在表達自己。
“王慧娟的眼睛也填滿淚水。”
誰能想到陰陽兩界的人會産生共鳴，燈光下，是兩人綿長的對視。
沈寒瞳聽到敲門聲，王慧娟已消失不見，她知道，汪祈寧來了。已然想開的她平淡地過去開門，随後又走到窗前。
“在看什麽？”汪祈寧也跟過去。
“海天市。知道我為什麽叫寒瞳嗎？”沈寒瞳轉向他，意味深長地問。
“為什麽？”
回憶将她帶到過去。“記得我爸爸告訴我，我出生的時候，眼睛就又大又亮，清澈明朗，所以給我起名寒瞳，希望我永遠保持清澈，不要被這世界蒙上一點肮髒。”
汪祈寧偷偷看了看她的眼睛，其實在他初次見到她時就發現了，那是一雙美麗靈動的眼睛，像能看穿人心一樣。
“我的名字是祈求安寧的意思，我爸希望我能保海天市一方安寧。”
沈寒瞳依然看着窗外。“你看，燈光照不到的地方，藏着許多被抛棄的人，他們飽受着惡語相加和冷眼旁觀，輕易不會引起注意和重視，只有犯案的時候，他們才會有存在感。”
汪祈寧沒接話，認真聽着沈寒瞳的每一句話。
“他們被懷疑、被放棄、被輕視、被嘲笑，最終成為了隐匿在人群中的影子。而促成這一切的，就是那些處在明亮的燈光下僞善的人。”說完，沈寒瞳冷笑着。
汪祈寧覺得羞愧，他覺得過去所做的一切都是可笑的，甚至覺得自己也是個僞善者。對任何人冷漠，不帶任何感情，他以為找到案犯就可以了，卻在無形中傷害了很多人。
“對不起！”汪祈寧鄭重地說。
沈寒瞳兩行清淚流下，汪祈寧用手輕撫她的臉頰，溫柔地為她拭去眼淚。然後一把将她擁入懷中。
“放心，我一定替你找到你父親。”汪祈寧說話的語氣像是相守一生的承諾。
沈寒瞳推開他，她覺得他虛僞，過去的她過于幼稚，以為警察一定能幫她，但現在她知道了，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汪祈寧，你以為一句道歉和一個承諾就能解決一切嗎？不，因為你已經把我對你的信任消耗殆盡了。”
這就是被懷疑的感覺嗎？汪祈寧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感受，好像解釋什麽都沒有用。沈寒瞳兩年來都是這樣過的嗎？他感到一陣心痛，在心裏暗自發誓，一定要好好保護面前這個姑娘。
沈寒瞳逐漸平靜下來，快十點了，汪祈寧沒有走的意思。
“汪警官，我要休息了，請你馬上離開。”對上汪祈寧的眼睛，那是一種愧疚又無可奈何的眼神。
汪祈寧沒說一句話，默默出去了。但他沒走，一直待在門口，直到第二天早上。沈寒瞳穿好衣服準備出門吃早飯，一開門，汪祈寧竟然拿着兩份早餐站在門口。他的臉色不太好，黑眼圈濃重，一看就是一宿沒睡。
“吃早餐了。”沒經過沈寒瞳許可，汪祈寧便拉着她進去。
沈寒瞳今天的樣子和以往明顯不同，精神了，化了妝，穿着職業裝，更加有氣質了。
“你今天很漂亮，要……找工作嗎？”
沈寒瞳沒好氣地說：“不用你管，吃完了趕緊走。”
“願得一人心，形影不相離。”看似一句玩笑話，确是汪祈寧內心的真實表達。過去的26年裏他從沒對一個女人心動過，直到遇見了沈寒瞳。
沈寒瞳一時不知所措，眼神趕緊四處閃躲。但她心裏還是甜甜的，她心想：看來我的人生也不是那麽失敗嘛！
“開什麽玩笑？不過君子一言，驷馬難追，跟本姑娘走吧！”
“去哪？”
“替小王辯護。”汪祈寧的眼睛寫滿吃驚，這是沈寒瞳昨晚的決定，她要讓王慧娟安心的走，她希望通過她的辯護，小王可以免除死刑，兩年了，她從沒忘記過自己的信條：讓一切罪惡始于內心，歸于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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