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

們惹是生非的身影。賀國公是軍中人,性子豪爽,卻也粗暴,對于這兩個家夥該打就打從不手軟,藤條抽完就上巴掌,但總有人被打得生疼卻不長半點記性。

等賀穩三歲的時候,陸不然和賀肅都是十一二的年紀了,從結伴闖禍變成了結伴入學堂。賀肅是賀家的嫡長子,自然會被寄予厚望,賀國公不僅對他的學業看得很重,也開始傳授他武藝,而陸不然只是跟着學上一些罷了,誰也沒有給過他什麽要求或者期待。

也許是天資聰穎,陸不然學什麽都是一點就通,他常常百般無聊地看着賀肅背書,偶爾搞點小動作煩他一煩,賀穩只管讀自己的書,也不理他,可第二日上學堂的時候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書上的東西的人卻還是陸不然。

最初陸不然還總是跟賀肅炫耀,賀肅也會跟他争辯幾句。可是越是後來賀肅比起搭理他來反而花了更多時間在看書上,兩個人的關系冷淡得很快,陸不然勉勉強強上了兩年學也就不太愛去學堂了,他不喜歡看着賀肅對他愛答不理的模樣。這時的賀穩雖說正是讨人厭的時候,但整天閑着到處游蕩的陸不然除了自己躲在書閣裏看看畫滿了圖的書冊之外,對作弄小賀穩也是樂在其中。

學堂裏沒了陸不然這麽一個人,賀肅才真的開始變得像他的名字一般嚴肅起來,賀國公對突然成長起來的而長子卻滿意得不得了。

陸不然學堂的功課是不再去學習了,不過功夫卻不能不學,而且他發現若是這也放下了,他就幾乎再也見不到賀肅了。練武時的賀肅也變得如同在學堂中一般沉默話少,不過他練好自己的一招一式之後總是皺着眉頭去糾正陸不然不成樣的動作,似乎就像是兩人從前形影不離時的樣子。

陸不然的拳腳功夫多半是賀肅教出來的,剩下一些是賀國公指點的,不過他對練武這樣實打實的事情做不太來,所以哪怕是有兩個人在他身上用盡了心思,他的功夫實在也算不上特別的好。日後他在軍中闖出的一番功績幾乎盡是靠着智謀,硬要說上第二樣本領的話,就是騎術。雖然興致缺缺,陸不然也是風雨無阻地跟着賀肅一同練武,而早就被迫做了他的小跟班的小賀穩就待在院子中那棵老樹下的躺椅上,或是擺弄着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或是搗鼓些機巧玩意兒,絲毫不在意賀肅和陸不然在做些什麽。

賀肅去軍中磨練的時候只有十七,血氣方剛的年紀,是他自己向賀國公提出來的。陸不然對這件事記得深刻,因為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賀肅不對頭,但是他并沒有放在心上。

那時的陸不然被賀國公狠狠抽了一頓鞭子,趴在床榻上疼得呲牙咧嘴,賀肅去他房中尋他的時候他就保持着不能翻身的動作直哼哼。自從陸不然不再去學堂念書之後,賀肅也很少單獨與他在一起了,這麽突然出現,陸不然除了有點詫異,還是覺得丢臉更多些。

也許是因為練武的緣故,賀肅長得很魁梧,整個人站在床前投下了一大片陰影,他看着陸不然的模樣,深深嘆了一口氣,再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要他把藥膏拿來。陸不然咬着牙用雙肘撐起一點身子,然後伸手在枕下摸索,整個人都微微顫抖着,正當他快要摸到裝着藥膏的小盒子的時候,有一只手突然有力地撐在他的耳側,那人的另一只手的手背緊緊貼着他的前胸探到枕下,被摩擦過的地方有種奇怪的感覺。陸不然不自然地扭動了一下,卻被賀肅在肩上拍了一下,讓他老實。

賀肅把藥膏抹在指尖,向陸不然身後的傷口上抹去,然後說起他打算離開的事情。陸不然對于他說了什麽聽得不算仔細,可身體被輕輕撫過的麻酥酥的感覺卻有深入腦中的詭異,當賀肅的手不輕不重地探進他的褲中的時候,陸不然終于忍不住輕喝一聲。賀肅的話在他停下塗藥膏之後也少了許多,很快就告辭離開。陸不然把鼻尖深深埋進枕頭裏,閉上眼,除了告別故友的不舍之外,更多卻覺得松下了一口氣。

賀肅離開賀國公王府後,陸不然也停下來練武,整日和賀穩一起待在書閣中,一人一邊,各自看着自己的書,累了便一起去用膳。不想看書的日子也會一起去郊外走走、在溪邊垂釣到天黑起來……雖然經常發生些小口角,但關系談得上是十分要好,畢竟一個天生浪蕩,一個本性懶散,都不是什麽正經做事的人。

賀肅這一別便是五年,再見他的時候,陸不然已經是二十有二,賀穩也快近十五了。雖然很久未曾見過,但陸不然從沒想過去懷疑賀肅,這也就是為何居心叵測的賀肅能輕而易舉地對他做出那等事情的原因吧。在一處不為人知的別院中被囚禁了大約有三四天的時間,陸不然才被賀穩找到,不過那時他已經斷了一條腿。當賀穩只身闖入鎖着陸不然的房間的時候,看到他腿間幹涸的濁液和滿身的青紫,一向波瀾不驚的人居然也惡狠狠地沖賀肅罵了一句“畜生”,在陸不然輕聲笑着跟他說“你是如何這般快就尋到我”的時候,賀穩倒吸了一口氣、濕潤着眼睛又罵了一句“畜生”。

賀穩自然不會再帶陸不然回公王府去,兩人找了處地方住了下來,雖然整天抱怨着照顧陸不然好麻煩,賀穩卻是寸步不離地守着他,大概是怕賀肅什麽時候出現吧。不知為什麽,明明府上少了兩個重要的人,賀國公卻一直沒有派人來找過他們,所幸是賀肅也沒有來過,只是聽說他不再會回到軍中了,賀國公的爵位總是要有人繼承的。等公王府中來人的時候,陸不然腿上的傷都愈合得差不多了,他帶着賀穩一起回去見了賀國公一面,賀國公直截了當地問他打算如何,那既不關心也不憤慨的眼神讓陸不然覺得繼續留在這裏也什麽意思了,幹脆就選擇了遠赴戰場。

賀穩留在了公王府中,陸不然又回他和賀穩居住的地方靜養了一段時間。直到賀穩在他自己十五歲生辰之日大大方方背着簡單的行囊敲響了陸不然的門,跟他說他不會再回來賀國了,陸不然跟他喝了一碗茶,然後拍着他滿是盤纏的包裹把他送出了門。關門便轉身去收拾了自己的行囊,與賀穩先後離開了賀國,然後誰都沒有再回來。

“賀肅,你是不是從未感覺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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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不然擡起手來擦擦嘴角,終究還是問出來了,只不過他的心裏早已有了答案。賀肅僵硬着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眼神陰沉得很,陸不然看着他卻突然大笑,然後狠狠啐了一口。

“畜生。”

賀肅放開懷中的陸不然,向後退了兩步,他轉動着幹澀的眼睛,好像下一刻便會揮拳而上。不過他沒有,他只是細細将陸不然從頭到腳看過一遍,拂袖離去。

陸不然一直冷冷盯着賀肅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為止,才不動聲色地攥緊了袖子擦去手心中的汗。他一向以為自己是定力極好的人,哪怕是在那間屋中正對上賀肅的時候,他也可以清醒地記下每一件擺設,考慮着這究竟是什麽地方,又要如何才能脫身;哪怕是被賀穩撞見最為尴尬的模樣的時候,他也不是在心中再想起過去幾天受到的淩虐,更為在意為什麽賀穩能找到那個連他都不識得的地方……不想再做回憶的事情他可以随意地抛在腦後,身上的青紫還未褪去他卻早就可以談笑自如;賀肅這個人他不屑于再提起,就連厭惡都不會分給他半分。

陸不然不是不會放縱享受的人,聲色犬馬的日子對他來說才是家常便飯,你情我願自然有,你情我不願的也不少見。他結交的人有大半都是混跡在風月之地的,也不乏好男風者和小倌兒之流,根本不是潔身自好的人,可心性上卻總是有些讓陸不然欣賞得來的地方,與這些人在一起久了,雖說不是縱情聲色,陸不然卻絕不是将清白看得重的人。哪怕是極少極少想起與賀肅之間那場不堪回憶的情事的時候,笑笑便過,想要得到的人哪怕是用強的也要得到手,賀肅是陸不然見過的第一個這樣的人,可之後他卻識得更多這樣的人,況且見過的人多了,他也曉得自己有多大吸引燕雀來的資本,只不過這時已經不會再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罷了。

可是,為何再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心中卻憋着一股悶氣,恨不得撕裂他的悶氣。陸不然長嘆一口氣,本以為是不會再在意的事情卻攪得他內心焦躁無比,他只得閉上眼睛揉揉了眉間。

遠處的宴席熱鬧非凡,歌舞升平,在廊間穿梭着或聚團而坐的人笑語連連,美酒佳肴擺滿席間;奏樂的手指青蔥白’皙,吟唱的櫻`唇微微輕啓,舞動的身影婀娜多姿,讓人目不暇接,有人會注意到在偏僻的地方還伫立着一個人呢。陸不然身邊環繞着的也有夜裏的清風,吹得枝葉沙沙作響,漫天的繁星閃耀,藤蔓也泛着銀色的光輝,在這其中是什麽正在潛伏着。

定了定心神,陸不然猛然睜開雙眼看向自己身後的矮樹間,擡高聲音說道:“出來。”

一片沉寂幾乎要讓陸不然以為自己錯聽了什麽,他一面執着地盯着剛才他注意到的地方,一面警覺地繃緊了身體。就在他忍不住要上前查看的時候,有兩個身影慢慢悠悠從矮樹間立起,陸不然眯起眼睛看着他們。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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