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在宋映輝的心中,太皇太後可算不上是什麽親人,從小時候開始她就不從疼愛他,對皇姐倒是要好上很多,不過那能不能算是疼愛呢。皇姐一直是個又堅強又倔強的人,雖然皇祖母對她好,但她對這些好意向來是不理不睬的,也許還有幾分不堪忍受,在懷山長公主看來太皇太後的一舉一動都帶着深不可測的目的。宋映輝在太皇太後的眼睛裏肯定是比不過懷山長公主的,但他對皇祖母反而沒有什麽厭惡。
雖然皇祖母從來都不喜愛他,可她對誰也不喜愛啊。
這不是很真實嗎?宋映輝雖然與太皇太後不親近,心裏卻對這個人很敬佩,甚至他都懷疑過根本不是皇祖母不喜歡別人,而是因為她太過厲害了才會只能讓人心生敬畏,完全不敢去親近。
自大昭國被迫南遷桑靈,算上宋映輝也只有四任皇帝在位,太皇太後一個人卻也已經歷經四朝,替兩朝皇帝垂簾執政。這些故事宋映輝雖然早就知道,但直到最近才覺得皇祖母做得比他和父親都要出色得多,雖然大昭至今也沒能讓萬千百姓都過上安泰日子,還可以說是個有些貧弱的國家,卻遠比南遷初期民不聊生的樣子要強上許多了。
賀穩為宋映輝講述如何治國之時,常常說太皇太後做了什麽些什麽利國利民的好事。水利、驿道是她興修而起的,削弱封國實力和查處貪官污吏她也做得來,還懂得還利于民和養兵。賀穩曾經跟宋映輝稱贊過若是沒有太皇太後坐鎮,大昭如今至少要分給外敵半壁江山。
“憑皇祖母的才智都尚且無法實現國泰民安,難道我就可以嗎?”宋映輝這麽問過賀穩。
當時賀穩難得笑着對他說:“我們可以試試,況且陛下也有陛下的好處,太皇太後所做的這些事情我們只取她好的地方,那些做過頭了的事情之後再講也不遲。”
當時宋映輝很沉浸在和賀穩共同進退的喜悅之中,所以有些早就該知道的事情他卻要到很久之後才願意相信。
自從太皇太後身邊多了一個叫做張爐的天師,宮裏宮外皆是風浪四起,任誰都說不出這個人到底是什麽來歷,也搞不懂太皇太後接下來到底要有什麽大動作。這位天師倒也沒有一般天師該有的什麽神秘的架子,整天帶着個裝着茶水的葫蘆在禦花園裏打瞌睡,來來往往的宮人侍衛都有見過他,雖然心裏奇怪,但也不敢得罪這位平步青雲的人物。
宋映輝整日裏除了跟着賀穩學習,私下裏也在偷偷用功,生怕自己配不上賀穩的教導。所以宋映輝幾乎沒有什麽空閑在禦花園裏整日閑逛,唯有精神好的時候還會半夜爬起來看看滿天繁星,但也只是匆匆看一會兒,就像是只敢吃一小塊膩嘴的蜜餞一樣,也不奇怪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這位張天師。
第一次見到張爐,宋映輝就覺得自己被這個人完完全全瞧不起了。本來被太皇太後突然叫去身邊就有些奇怪,更是沒想到還有一個張爐,這個張爐見到宋映輝之後就只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哦”,然後全然不再理睬,還是等太皇太後說“請大師稍作歇息”之後才又瞥了宋映輝一眼,然後就走掉了。
天師是不是都是這種傲慢的家夥呢,宋映輝不太喜歡張爐那種一眼就将別人否定的樣子,仿佛世人在他眼中都像些蝼蟻似的。偏偏皇祖母對這個張爐都可以稱得上是恭敬有加了,宋映輝也不會傻到去觸這黴頭,他就老老實實地等着皇祖母問話。
太皇太後總是打扮得一絲不茍的,似乎左右兩邊的額發都像是要對稱起來才可以,她的臉上從來不做過多的情緒,宋映輝覺得有時皇祖母和小福子真是非常相像,至少總是面無表情這點像極了,若不是小福子長得太過不像是大昭人,宋映輝都要以為他是尹家的人了。
即便是在軟榻上,太皇太後也坐得很端正,她叫身邊的女官為宋映輝搬了張椅子到她面前去,接着屏退四周只留宋映輝一個人在。
這樣面對面的跟皇祖母單獨在一起,宋映輝是從來沒有過的,所以當太皇太後将手輕輕貼在他臉上的時候,更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轉眼之間,你居然已經這麽大了。”太皇太後的手并沒在宋映輝的臉上停留很久就放回了自己的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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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映輝點點頭,算是回答了。
“前些天晉蘭來過哀家這,她小的時候就總是那副盛氣淩人的樣子,後來嫁給了先帝,倒是收斂了幾分。可等釆蘭和先帝接連去了,她就又成了那副樣子,半點不懂隐忍。”太皇太後就像是在說家常話一樣,可宋映輝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家的祖母,“釆蘭是個溫柔的孩子,陛下是她重要的孩子。只是她去得太早太委屈了,不然如今一定是個仁慈無能的賢德太後,哀家也就不必費心了。”
母後那些人的事情,從來沒人講給宋映輝聽過,他不自覺地就用目光祈求太皇太後多講一些。
或許是因為太皇太後也沒有跟兒孫這樣心平氣和地在一起說過話,她似乎也願意多說一些:“我知道你和享原都不喜歡晉蘭和沉嬰,尤其是晉蘭總是做些錯事,哀家總因為她之前受過太多的罪,所以哪怕她害了很多人哀家都不忍心責罰她。”
“那……”宋映輝的心砰砰跳起來,他怕聽到接下來的話。
“再說沉嬰那孩子,他的心腸雖然不比晉蘭好,但好在他的壞心腸都被浩初鎖起來了。”
“浩初?”宋映輝忍不住問道,這個名字他一時之間并不能想出是誰來。
太皇太後難得失神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回到她本來該說的話上:“都沒人跟你們講過他們吧,浩初就是你的四皇叔。”
“四皇叔,他和舅父相識?”
“看不出?不過這也難怪,本來知道的人就只有幾個,浩初死後沉嬰不許別人提這件事情,他還深深怨恨着我們呢。”
宋映輝想起四皇叔臨死之前曾經說過,是太皇太後逼他造反的,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皇祖母。而太皇太後今日也是太過反常,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去了,這樣的神态,宋映輝就只見過一次,就是四皇叔死去的時候。
“可浩初他……罷了,這些就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情了。晉蘭她是不知道沉嬰的,別說是她,就算是釆蘭和哀家都看不透沉嬰,若是他有心作亂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他,可晉蘭她就是不知深淺,還以為自己把沉嬰掌握了在手心中了呢。”
太後和尹沉嬰之間居然有嫌隙?宋映輝手腳都有些發抖,這些事情恐怕就連賀穩都不清楚,若不是皇祖母今日說出了口,誰都會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們二人和太皇太後是分立的兩派,要聯手搞出什麽風浪來。
“晉蘭她親手殺了浩初啊,你叫沉嬰怎麽能不恨她。哀家又一直護着晉蘭,你叫沉嬰怎麽能對哀家沒有怨言。”太皇太後臉上還是一派平靜,但她的眼睛已經露出了倦意:“但哀家老了,哀家也累了,哀家已經不能再護着她了。不僅沉嬰會怪哀家,陽舒也會怪哀家的,哀家要怎麽去見他。”
宋陽舒這個名字宋映輝有許多年沒有聽人說過,但他絕對不會忘記,這是他父皇的名字啊。
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可宋映輝怕聽到皇祖母隐隐哀傷的聲音。
“她也害了釆蘭啊。”
咚。
咚。
咚。
好想把自己完全浸在水中,聽不見外面任何的聲音,可宋映輝渾身的血都一個勁兒湧到腦中去了,連心跳的聲音都像是千軍萬馬的轟鳴。他的母後,他和皇姐寄人籬下的日子,過往所有讓他難過的事情都浮現在宋映輝面前,他真想哭得撕心裂肺的,但眼睛裏卻幹澀得難以轉動。
太皇太後拉過宋映輝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裏,她微微嘆息着說:“你是真的長大了。”
趁着宋映輝難得沒有用功讀書的時間,桃雀趕緊将流淵閣打掃幹淨,張福海不在就只有她一人才被允許進到流淵閣裏去,自然是要累上許多,不過一想到宋映輝近來用功的樣子,桃雀又攢足了力氣帶着一衆宮女把昱央宮上上下下都收拾得閃閃發亮。在寝宮裏翻出了宋映輝以前總是用來偷偷抹眼淚的綢帕子,桃雀看着宋映輝一天天更加英姿風發起來,笑着把帕子拿開了。
将昱央宮上下都打點利索,桃雀可算能夠喘上一口氣,她為宋映輝備了冰過的荔枝,可左等右等直到襯在盤中的冰都漸漸化成了水,宋映輝才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出現在昱央宮宮門前。
一直在焦急地東張西望的桃雀,趕緊迎上前去,周圍也不見随從,宋映輝是一個人走回來的。
顧不得問宋映輝是不是累着了,桃雀上上下下将他看了個遍,确認沒有受什麽傷才放下心來:“陛下您這是發生了什麽嗎?”
宋映輝看了看桃雀,很勉強地沖她笑笑:“朕沒事的,只是瞧着今天天氣好,忍不住多走了一會兒。桃雀,朕想去環星閣,今晚一定是個觀星的好機會。”
桃雀可不覺得今天和昨天究竟有哪裏不一樣了,不過宋映輝不說,她也不問。她能做的只是替宋映輝備好轎子,默默希望無論宋映輝是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都可以快點過去。
有些做雜活的小宮女和小太監瞧着宋映輝回來得這樣晚,也擔心地問桃雀陛下是不是怎麽樣了。
桃雀只能擺擺手說陛下晚上去環星閣,然後他們就争着搶着要去服侍。
宋映輝過去把他的兩件寶物藏在床褥下面的暗格之中,可後來張福海無意之中透露了昱央宮裏的宮人多半都知道那裏有個暗格,畢竟這被褥天天都是他們在整理着,那之後宋映輝就幹脆把這兩件不起眼的寶貝帶到環星閣裏去了,一來是他對自己所設計而成的環星閣總有莫名的歸屬感,二來是既然想要有所成,這些總是讓他分了心去留戀的東西還是不要一直放在身邊得好。
可現在,宋映輝多想見見母後,但他除了那支簪花就別無他物了。
宋映輝攢着那支簪花在環星閣裏做了整整一夜,明明比任何時候都思念母後,可他腦海裏卻擠滿了他能認得的所有的人,有的人出現得要久一些,有的人只是一閃而過,唯一不變的是只有他是一個人。
雖然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晨宋映輝卻早早回到了昱央宮,練了拳法,沐了晨浴,然後去流淵閣裏一邊念書一邊等着賀穩的到來。
晚上的時候宋映輝又回到環星閣去,這恐怕是他最後一層的屏障了,他可以什麽都想,也可以什麽都不想。
張福海告假回來之後,桃雀充滿擔憂地跟他說了宋映輝的事情,可除此之外她再也沒看出宋映輝有哪裏不對,兩人就只能姑且放任他這樣。
宋映輝知道最近的自己很不對,他對皇姐的事情一點都不上心,對陸不然也沒有什麽奢望,對尹沉嬰都不再提防。夜裏經常輾轉反側睡不着,所幸就留在環星閣中看上一夜星星的時候也多了起來,有的時候也捧着環星圖就過了一個晚上。實話說來,這環星圖雖然奇特但終究是凡品,繪制起來也簡單得讓人難以置信,宋映輝自己也試着畫過近似的東西來。宋映輝很珍惜這張畫的原因是,他想明白在這瞬間的星空下,作畫人究竟想到了什麽才會希望它永遠不會消失呢,這樣的心意太過珍貴,也太過難以猜測,所以才會讓人覺得倍加珍惜。
夜裏總是不得安眠,白天裏卻還要支撐着平時的樣子,宋映輝也顯出些力不從心。雖然很想集中在書卷上,卻又忍不住要睡去。
“陛下,可是近來覺得有些疲憊了?”賀穩整日裏對着心不在焉卻還要強撐的宋映輝,也不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什麽。
“啊,近日裏悶熱得很,夜裏總是睡不好。”宋映輝搖了搖頭,“夫子呢,會不會覺桑靈熱了一些?”
賀穩也學着宋映輝的樣子搖搖頭,目光卻一直沒從他臉上離開過:“環星閣裏總是比其他地方要涼快上一些吧。”
宋映輝本來也沒有刻意隐瞞過自己的行蹤,賀穩會從哪裏得知都不奇怪,他坦誠地點點頭:“高處有風可以吹。”
“既然如此,陛下卻還是無精打采的?”
“風大,有點冷。”
“嗯?”
“真的……”
“環星閣本就不是按寝宮建造的,居住久了自然是要傷身的。”賀穩一邊說着一邊将手中的紙墨都規整好,輕薄柔軟的衣衫下顯得身材很是單薄,不過個性卻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樣:“今夜臣也想去環星閣乘涼。”
有時真是說不清賀穩是個怎樣的人,既是肆意妄為,又是漠不關心,總之是個無法掌控的人,所以宋映輝經常會覺得自己居然以為可以打動他這件事真是太傻了。可是傻歸傻,宋映輝卻難以抗拒,他覺得自己拒絕不了賀穩做任何事。
既然賀穩說了想去,哪怕心裏很不情願,宋映輝還是跟他一起往北苑去了。在環星閣前屏退了侍從,宋映輝又和賀穩一起沿着龍形階梯向上,環星閣裏宋映輝從沒讓其他人跟他一起上去過,就只有賀穩一個人。
還會有下一次嗎?
環星閣上面還是像賀穩上次來過的那樣,除了建築本身沒有什麽過多的裝飾,賀穩倒是很自然地在門邊找到了火石,取了一根蠟燭把閣中的燈一盞一盞點燃。
“很快就會天黑了。”
“嗯。”
“陛下平時會睡在這裏?”賀穩看看幾乎空無一物的閣中,問道。
“也睡不了很久的。”宋映輝解釋道,他前些日子都是從地上醒來的,“夫子,這裏不舒适,我們還是回去吧。”
“陛下不願意留我在這?”
“沒有……”
宋映輝真是拿賀穩沒有辦法,他就是對他說不出別的話來。好像就知道宋映輝不會說出任何拒絕他的話一樣,賀穩舉着一盞燈在向着另一側的門邊走去,有什麽東西隐約倚在門邊,他把燈向前舉了舉,露出那東西的原貌來。
群青和杏色的鋪色,還有滿紙的星星點點。
賀穩伸出手來碰了碰畫布,像是确認什麽似的,又碰了碰。宋映輝站在賀穩身側,他能看出賀穩的神色不對,有些緊張地拽着自己的袖子,“夫子看這幅環星圖有哪裏不妥嗎?”
“環星圖?你們這麽稱它啊。”賀穩轉了轉拿着燈的手,卻還是沉迷在那幅畫中的樣子,“因為它放在環星閣裏,所以才取了這樣的名字?”
環星圖這個名字大概是平淹畫廊的柳先生取的吧,宋映輝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叫,只是覺得與這幅畫也是相符的。“這名字是別人告訴我的,環星閣是依據這幅畫才取的。”
“陛下是怎麽得到這幅畫的,它并不是什麽名家之作,也沒有什麽美感。”賀穩明知道這畫可能是宋映輝的心頭之好,卻毫不在意地将它貶低得一文不值。
宋映輝贊同地點點頭說:“确實不是名家之作,平淹畫廊的人也沒說出這幅畫的來歷。”但他随即又搖搖頭,向前走了一步,也将手貼在凹凸不平的畫布上,“可是它很美啊,就真的像是星辰一般,讓人忍不住去猜測。”
“猜測?”
“是啊,不知道作畫的人是在哪裏看到了這樣的景象,他又在想些什麽呢。”
“哪裏的星空都是一樣的。”賀穩說,他不肯再往畫上看一眼。
“真的是一樣的?我還以為每一處都是不同的呢。”宋映輝驚奇地睜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賀穩:“它們居然要照耀這麽廣大的土地啊。”
賀穩被一本正經的宋映輝問住了,不知道該怎麽說才是對的,“是一樣的。”
“那這個人不就是和我喜歡着同一樣東西嗎?”宋映輝在驚奇過後反而有些高興,“也許我們可以心意相通。”
“也許那個人什麽都沒想,也什麽都不喜歡。”賀穩說出來的話是故意在掃宋映輝的興。
不過宋映輝也不知道第一次被這樣對待了,賀穩不是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從來都不會顧及他人的心情,“夫子認得畫這幅畫的人嗎?他會和我合不來?”
賀穩被宋映輝越問越沉默,幹脆輕哼了一聲。
看到賀穩突然變了一副樣子,宋映輝還有些新奇,不過賀穩不想說的事情他是不會再問了。偷偷多看了幾眼賀穩撇着嘴不說話的樣子,宋映輝發現自己竟然覺得他可愛極了。
“夫子,說來我真的有事情要告于你。”宋映輝覺得他得把關于尹沉嬰的事情告訴賀穩才可以,“尹相也許和太後是有嫌隙的。”
“他那種人能和誰處得來?”賀穩語氣裏透露着讨厭尹沉嬰的感覺。
宋映輝連忙解釋道:“皇祖母告訴我說太後殺了尹相很重要的人,她還說自己不會再護着太後了。”然後宋映輝把太皇太後說的話跟賀穩複述了一遍,但他省去了四皇叔的名字。
賀穩聽得很認真,和宋映輝想象中那樣,這些事情真的是很少有人知道的。賀穩難得也露出了很凝重的神色來,一直到宋映輝把事情都講完他才開口說道:“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叫浩初?”
“夫子怎麽知道?”因為是作亂被伏,所以很少有人提到四皇叔的事情,宋映輝很奇怪賀穩怎麽能一下子說出他的名字來。
“尹沉嬰說過。”
“可皇祖母說,尹相他不許別人提起四皇叔的事情。”
“我見過他和尹沉嬰在一起。”賀穩跟着尹沉嬰學習的時候,宋浩初還是個安安穩穩的小王爺,如今已經過去近十年了,他還是不願意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在賀穩心中除了賀肅之外就沒有人能比尹沉嬰讓他更加厭惡了。
“原來他們的交情有這樣的好啊,我以為尹相沒有什麽親近的人。”宋映輝自然聽不出賀穩有隐情沒有說,他只覺得是自己想得太少了,賀穩比自己要年長很多,會聽說過四皇叔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那算什麽交情好。”賀穩帶着不屑地嘟囔了一句,然後很随性地坐在地上晃動着手中的燈籠發起呆來,裏面的光亮一搖一搖的。
宋映輝知道現在要是打擾到了賀穩的話,肯定會被他回以冷漠,所以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他身邊,一只手抵在膝上托在臉頰上,然後看着發呆的賀穩。賀穩長相只能算是清秀,宋映輝見過太多比他好看上太多的人,可他看着賀穩的一舉一動怎麽都看不夠似的,覺得他比任何人都好,比任何人都要可愛,沒有人能像這樣讓他腦子裏只有一個人,只要看着他就願意為他做任何的事。
賀穩突然很開懷地笑起來,在偌大的環星閣裏都有些突兀了,但他第一次笑得這麽開心,還露出了幾顆牙齒。宋映輝雖然也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被神采奕奕的賀穩吸引去了目光,呼吸都要忘記了。
“我們有了一個大好的時機!”
嗯,宋映輝知道時機很重要,但興奮得滔滔不絕的賀穩也很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