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回瞧得時候,喬柯就已經在書房上吊了對不對?” (4)

了一瞬,急道:“我走了,你和石晏兩個人對付得了麽?”

“管不得那麽多了,先走便是。”

初然接過缰繩,正巧石晏殺到她左邊,她順手扯了他衣領将他拽來,把手裏的繩索交到他手裏,吩咐道:“快帶世子走!”

石晏想都沒想就應下:“好!”

論功夫,這群人顯然是不及穆信的,他們也是知曉這一點故而增加了人手,眼下這般多的武林高手,單憑他們幾人想是兇多吉少。

石晏扶着溫子楚搖搖晃晃上馬,銅面人的目的似乎一直是在溫子楚身上,見他騎馬要走,頓時紛紛圍聚過來。穆信和初然擋在他二人面前,盡量拉開他們距離,怎奈何人越來越多,眼看将要不敵,穆信攥緊了劍,忽而劍花流轉,在那馬臀部上劃了一道,馬兒吃痛,叫得聲嘶力竭,一甩蹄子跑開了,石晏趕緊施展輕功去追。

銅面人哪裏肯讓他們逃走,毫不與他二人戀戰,作勢就要跟上去,穆信一劍揮斷了前面的樹,一心要将他們拖延在此。

初然則一直緊緊随他左右,大敵當前,她心知這回只怕難活着回去,也不再吝啬手裏的蠱蟲,袖手一揮一把毒粉如煙霧般平地裏炸開。

……

作者有話要說:

☆、【秋風蕭瑟】

秋風疾疾,林間樹葉簌簌而落,正是刀光劍影,衣袂偏飛,十來個銅面人将初然和穆信二人團團圍住,戰了這百回合,他們明顯吃力,寡不敵衆,身上早好幾處挂了彩。

卻不知溫子楚和石晏二人是否有逃出重圍,穆信無暇顧及,此刻若只他一人倒也無牽無挂,但畢竟初然一路相随,多有幫忙,眼下為了護石晏兩人又陷入這般困境,無論如何至少不能讓她有分毫閃失。

群戰同一對一切磋有很大分別,江湖殺手向來沒有以多欺少卑鄙之說的。初然眼瞧自己所帶的毒物都用盡,卻并無太大效果,想是這幫人上回吃了虧,早有避毒準備。也不曉得溫子楚他們跑了多遠了,如今他們也撐了這麽久,再耗下去只怕連命都沒了,初然正用彎刀隔開前面的一只鐵鈎,轉頭對穆信道:

“我們走吧,他們人越來越多了。”

穆信早有此意,對她點點頭,長劍斜挑,順勢腳上一踢,将前面兩人飛踹出去,硬是擴了一個缺口來,趁此銅面人還未殺過來他一把拽了初然,兩人借着方才劈倒的樹幹做屏障,迅速往前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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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走了多久,路上初然不放心的頻頻回頭,幸而他倆輕功不弱,要真逃命起來,甩開這些殺手也并非難事。

剩下的便是和溫子楚石晏二人彙合了,但願他們已走出深山,等上了官道,騎馬跑路,不到兩個時辰就能抵達青石鎮。

正在這個當兒,穆信忽然放慢了腳步,漸漸地竟停了下來,尋了個大樹一手撐着半個身子靠在那兒。

初然忙轉身去看背後,生怕那些人又黏上來,不由踮着腳着急。

“作甚麽不走了?再不走,天黑前可就到不了鎮子了。”

穆信卻只是靠在樹旁,伸手向她輕輕擺了擺,手臂擡在半空又撫上樹幹,三分無力。這模樣瞧着有些不對勁,初然心上生疑,正要去拍他的肩,怎想手剛觸到他背脊,忽覺沾濕一片,待攤開手來看時,掌心的血紅觸目驚心。

“你!……”她吓得後退了幾步,正午的陽光恰好落在他身上,方才一心跑路,卻不曾發現他左肩之下三寸的位置深深插着一支羽箭,殷紅的鮮血幾乎染透了半邊衣衫。

他竟一聲不吭到現在!

“穆、穆大人,你身上的傷……”

穆信眉頭緊皺,嘴唇已泛出不正常的白色,他垂頭瞧了一眼肩上的箭,尋思着,倘使這會子将箭拔出,必定更加血流不止,他體力早已透支,恐怕堅持不了多久。顧慮這般,他暗自咬牙,說道:

“不妨事,先趕路要緊。”

初然伸手攔他:“你流血太多,傷口必須趕快處理才是,否則這胳膊搞不好會廢掉。”

她四下看了看,扶住他:“這個地方不宜久留,找找附近有沒有溪水,我先幫你把箭拔出來。”

興許中箭之時,穆信仍舊持劍打鬥,故而失血太多,初然只覺得他身子越發沉重,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不過好在他沒将全部重量壓在她肩上,否則根本扶不動他。

斑駁的日光星星點點地照下來,襯得他眉目慘白。那些銅面人也不知幾時将追上來,眼見穆信身體漸漸不支,初然回頭瞧了一眼,見那不遠處生了一簇芭蕉,葉大幹粗,正是個極好的容生之所,她忙負着穆信過去,借那芭蕉葉暫且遮身。

不過多時,頭頂不遠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心跳加快,正想叮囑穆信,側目卻見他靠在自己肩上已然昏了過去。初然沒法,只得等那群殺手走遠,才費力将他拖出來。

這支箭插得極深,她沒學過醫術,看不出有沒有傷到骨頭,目前也顧不得許多,将箭拔出來要緊。正巧穆信也人事不省,她扯了帕子捂住傷口,下手飛快,一個大力就把箭拔了出來,溫熱的血液自他肩膀湧出。初然何曾遇到過這樣境況,她連忙取了随身攜帶的金瘡藥,小心敷在傷口處。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箭傷的血方止住,此地到底不安全,初然草草替他包紮了傷口,拉着他的手想把他背上,怎奈何她這氣力走不了幾步就眼冒金星。

“我如今這般救你,往後可要你好好報答我。”她對着穆信耳邊說的咬牙切齒,也不管他聽不聽得見。

月涼如水,黑雲冉冉,林間偶有幾聲鳥鳴,地上的草葉露水未唏。

穆信轉醒之時,已是夜裏,入目即是樹葉縫隙裏細碎的夜空,微弱的星光忽明忽暗。

腦中混亂不清,他摁着眉心想要起身,但手臂剛一用勁,肩上的刺痛瞬間傳來,他這才回想起自己昏睡前中過一箭。

穆信微微低頭,白狐披風緩緩滑至腰間,這大氅看着眼熟得緊,細細想來方知是溫子楚贈給初然的那件。

肩上的箭傷被人簡單的處理了一番,血是止住了,可仍淺淺滲着紅色。周遭黑壓壓的,沒有燈火,穆信小心捂着傷口,吃力地坐起身。

溪水潺潺的流着,月光零落稀疏地鋪在水面上,載着幾片枯葉,靜靜地淌遠了。

水中央他分明見着有個單薄的身影,彎着腰立在那,一頭青絲都被绾在後腦,似乎全神貫注盯着水裏。水不深不淺,恰漫過她小腿。

穆信自是那人是初然,卻不曉得她在作甚麽,剛欲開口詢問時,只見她猛地往水中一戳,再眨眼時手裏已然捧了條活蹦亂跳的鮮魚,水花四濺,眼前頓時波光粼粼。

“诶,你醒啦?”

初然轉身上岸,就瞧得穆信在那樹旁靠着看她。

“我怕那些銅面人還在附近,索性就沒生火。”她一面解釋,一面把挽起的袖子放下來,“你那傷口還真夠嚴重的,明日能不能走動都說不準。”

走到穆信身邊,初然把那活魚往地上一摔,魚“啪嗒”一聲,即刻暈了過去,她方坐下,笑嘻嘻道:“閑得無聊,我就去抓了條魚,要不要嘗嘗?”

穆信看了一眼:“生吃?”

初然理所當然道:“那不然呢,咱們沒火啊。”

穆信皺着眉,默默地別開了臉。

見他對生魚不感興趣,初然倒也不勉強,自顧抽了刀,興致勃勃地刮魚鱗。她腰間的小竹簍不知何時取了下來,就擺在穆信旁邊,竹編的空隙裏,隐約能看見一只多腳的動物悠悠的在爬動。穆信驀地就想起那日在酒館內看得她臉上那深黑的蜘蛛印記。

他少年時就開始行走江湖,對于天下武學也算是悉知甚多,這對人體危害極大的,第一位便數五毒功法。

曾記得有人因練毒功而全身潰爛致死,那場景他閉目難忘。

“在想什麽,表情這麽可怕。”

刀刃明晃晃的在眼前掠過,穆信回神過來,淡淡道:“沒什麽。”

“哦。”見他不願說,初然也懶得多問,魚鱗已清理幹淨,她将魚腹裏的內髒切出來,盡數喂了那竹簍中的毒蜘蛛享用,穆信看在眼裏,喉頭上下滾動,他猶豫了半晌終是啓唇:

“你還在練那武功?”

初然頭也沒擡:“是啊。”

“我有一朋友,刀法甚好,在武林中也有小名氣,我見你使刀,不如你同他學學刀法?”

“我練功練得好好的,幹嘛要學別的武功?”

穆信緩緩搖頭:“我見你習毒功太過傷身,長此以往終歸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我師門就是以毒功名震江湖——雖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初然把魚肉割成一塊兒一塊兒的排好。

“不過也沒看門派裏的誰因為練功而死傷的呀。”

穆信并不以為然:“古今多少人反噬于五毒,你豈會不知?”

“你說的那些,是因為他們走火入魔。”初然從懷裏掏出一小瓶醬料,捏了魚肉沾那醬放進嘴裏,“我依照秘籍上所寫的練,又怎會走火入魔呢……這魚肉挺好吃的,你試試看。”

穆信還來不及說話,初然就拿了一塊沾醬的魚肉湊過來,他無奈只得接了。溪水裏的魚到底不如江海中的嫩滑,可她這醬汁味道獨特,吃起來口齒生香,餘味悠長。

仔細觀察了他的表情,初然得意地歪頭看他:“怎樣?我說好吃吧?”

月光下,她雙目燦若星辰,漆黑的眸中滿含笑意。即便身在這樣的環境裏,她似乎都能泰然處之,想想無論是上回王府一案還是流落外族村莊,她都不曾埋怨煩惱過,這般樂觀的心态在如今的世道當真少有。

“此番多謝你。”

“你要謝我?”初然來了精神,巴巴兒的湊過去,“你準備怎麽謝我?”

見她臉離自己不過幾寸,穆信頓然感覺自己耳根灼熱,他忙不着痕跡地往旁邊挪了挪。

輕咳一聲:

“幾年前我偶然得到一把珠碧刀,削鐵如泥,當日石晏問我要我也未松口給過。”

“哦……”初然悻悻地坐了回去。原以為他會慷慨解囊,在錢財上資助她些許,不過想來也合情合理,穆信到底不似溫子楚那般有錢。

看她神情失落,穆信不禁問道:“怎麽?不想要?”

初然趕緊搖頭:“想要想要,沒說不想。”

穆信沒再說話,黑暗裏初然似乎覺察到他在笑,但又怕月色太暗是自己看錯,故而也沒多問。

吃過東西,兩人的體力都恢複了些許,初然在一旁打坐練功。

斜月遠堕餘晖,蒼穹裏幾片雲霧被風吹來将玉輪遮擋得嚴嚴實實,四周一瞬沉澱下來。穆信閉幕眼神了一會兒,這陣子方睜眼。似乎記得月亮已上中天,正是子時人靜初,周遭安靜異常,連蟲鳴鳥啼也聽不得半點。

“白日趕路危險,依我看我們還是連夜走上官道為好。”

聞得他說話,初然漸漸擡起眼皮來,垂眸細想了一回:“我倒是沒問題,可是你那傷……你能走麽?”

穆信試着動了動身子,傷處自是沒有好,但這點痛楚尚能忍住,他佯作無恙:“無妨,已不疼了,走慢些應當可以。”

“那好。”

初然本也在擔心明日在山裏又會撞上那些陰魂不散的殺手,見他同意趕夜路,當然是正合心意。

“……我還是扶着你,你要是感覺累,我們就停下來休息。”

穆信朝她感激一笑:“好。”

粗略收拾了一下,初然左右瞧着還是不放心,她抓抓耳根,最後還是砍了一節樹枝給他做拐。

“你拿着,我也少受累點。”

兩人就這般攙扶着沿着溪邊慢慢朝山下走。

夜風清寒刺骨,黃葉連天。

初然本就穿得少,晚間氣候又較為涼冷,牙齒不由有些發抖。走了沒多久,穆信就感到她手上冰涼的氣息透過衣衫傳進皮膚裏,聯想她之前在水中捉魚的模樣,禁不住感慨,這姑娘當真是不要命了……

穆信将大氅展開,蓋了一半在她身上。

初然正低頭認真走路,倏地覺得背脊一暖,她莫名地擡起頭,正對上穆信的星眸,月光下似乎蘊光。

“你身子纖弱,切莫着了寒。”

不知是這狐貍毛的大氅太過溫暖,還是難得聽見穆信說出這樣溫柔的話,一時間初然竟感到心尖一股暖意,她彎着眉角,不禁高興起來。

看她笑得快活,穆信倒有些不自在:“你笑什麽?”

初然搖了搖頭:“我是想不到,堂堂穆大人還是挺有人情味的。”

“哦?”穆信聽着好笑,“我有那麽不近人情麽?”

“嗯……至少想抓我去見官的時候是。”

“幾時有過?”穆信微微皺眉,“反倒是饒過你不少回。”

“從前我只覺得你們做官的都迂腐。”初然想了想,突然輕輕道,“不過如今看來,你對石晏是真的極好……也難怪他那般依賴你。”

似回憶了什麽,她嫣然一笑:“之前我多有得罪之處,還望你莫介懷,眼下我也幫了你們不少,就當是扯平了。”

穆信垂眸莞爾,卻不置一詞。

大約是習慣了他不說話,初然并不覺得奇怪,腳踩着地上被露水打濕的葉子咯吱咯吱作響,她一時來了興致。

“穆大人,你有沒有聽過一首詞?說‘脈脈人千裏……萬重煙水,雨歇天高,望斷翠峰十二……”

“是‘脈脈人千裏。念兩處風情,萬重煙水。’”穆信糾正她。

“對對對。”初然點頭,“我向來不喜歡這些文人寫的詞,但惟獨這首,我是覺得意境極好的,可惜每每念了總會被師姐責怪……她說這是寫青樓女子的,姑娘家不當随便出口。”

穆信沒有答話。

初然自言自語:“我是無所謂,這有什麽相幹的?文章寫得好就是了,哪兒管寫的是誰呢,你說對不對?青樓女子就不是人了麽?

……

我師姐就是想得太多,從前她未出嫁時老在意自己的身份配不上我姐夫,我就說她太過看輕自己,結果現在不還是兩個人,好好兒的麽……”

周遭寂靜,沒人回她。

初然略一思量,心上不對勁。

“穆大人?”

穆信沒吭聲,初然正要再喚,肩上的重量頓然一沉,她未反應過來,穆信已然斜斜倒了下去。

“穆大人!穆大人!”

……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中國古代是有吃生魚片的習俗的,日本的生魚片也是中國流傳過去的麽麽噠。

具體切肉剔魚刺的過程就略過了,畢竟女主不是大長今,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下一集我萌萌噠木晴和宿先生就要出場了撒花!*★,°*:.☆( ̄▽ ̄)/$:*.°★* 。 ~~~

系統提示:新地圖,新支線劇情開啓。

雖然這文沒有多少人看了,不過還是會努力寫完的,=3=

【謝謝小D,小海豚,小餅子,在我停更這麽久之後還仍舊支持着我,我會更下去的!!我的那麽多萌CP不能這樣胎死腹中!!!】

☆、【他鄉故音】

“他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怎麽還不醒,是不是死啦?”

“休要胡說。若不是你胡亂折騰的傷口,又豈會化膿?”

“那我怎麽知道……我可是替他上了藥包了紮的。”

“即便要上藥,好歹也要先将傷口清理了才是,你這麽随意裹了紗布,只怕也未曾以清水洗過。”

“……就算是,那也不能怪我呀,男女授受不親的,我怎麽好下手……”

……

夢裏仿佛聽到許多許多吵雜的聲音,朦朦胧胧,不甚清楚,依稀又聽得身側傳來馬蹄聲,周圍有些晃晃悠悠的。

亦不知睡了有多久,穆信悠悠轉醒時,只覺頭昏沉難耐,口幹舌燥。眼見桌上擺了一壺茶水,他正要掀開被衾起身,屋門忽被人“吱呀”推開。進來的是個小二打扮的夥計,他手裏端着一個托盤,盤裏擺了盆熱水和幾個藥瓶,大約是來替他上藥的。

當看得穆信醒來,面上立馬一喜。

“客官你可算是醒了。”

夥計急忙将托盤放下,又扶了他躺回去:“您這身子還沒好呢,且莫要動彈,您要啥給咱說就是。”穆信無奈,擡手指了指茶壺。

夥計當即會意,手腳麻利地倒了杯茶給他。茶水似乎一直是有換熱的,杯中白氣騰騰,撲面而來,穆信一連喝了幾杯,方才好了些,半靠在床上問他:

“此地是?”

“這是青口客棧,您啊,現在在青口鎮上呢。”

只記得自己昏睡前是在山林中,不想醒來已身處青口鎮,這其中發生過什麽他半點印象都沒有。

“與我同行的那位姑娘呢?”

他心中原本揣測,定是初然将他送到客棧,卻不料夥計聽他這話,反而笑着反問:

“不知客官問的哪一位?是身材高挑的那個……還是年紀較小的那個?”

穆信略有些不解:“怎麽?有兩位麽?”

“何止啊。”夥計将藥瓶打開,騰了些在巾帕上,笑道,“還有位出手闊綽的少爺呢,生的可俊俏了,就是腿腳不好,坐着個輪椅,實在可惜了……”

起初以為說的是溫子楚,但聽他說起輪椅二字穆信便覺蹊跷起來,自己倒是不曾有熟識之人是有腿疾的。再細思一番,心想或許會是初然認識的人。

傷口的藥換畢,夥計拿了東西離開。穆信緩緩拾了衣衫,披上身,走出門。

這件客棧也算是寬敞,上下三層,每層客房數十來間,整齊幹淨,底層尚有人飲酒吃茶。看這天色想已是正午了。

還沒走幾步,不遠處就站了兩個人在那兒說話。

“小石頭當真那麽說?”

“那還有假啊。”初然努努嘴,滿是不悅,“他當捕頭都快一個月了,吃香的喝辣的,樂不思蜀呢。”

“哦……”她旁邊那人一身水綠色衣裙,合中身材,頭發卻高高而挽,應當是婦人發髻。

“做捕頭也不錯,他一心想查清當日的殺父仇人。這朝廷之中恐怕也有不少知曉此事的,多在裏面混一混,也好。”

初然搖頭:“有什麽好的?他這是年輕氣盛,若哪裏逾越了,自己不知,反而被人陷害,那時候想救他都來不及。”

“別老往壞處想啊。”那人伸手揉了揉她頭發,笑道,“比起他,我現下更不放心你一些,你年紀也不小了,如今師父雲游四海,撒手不管事兒,總不能讓你一輩子浪跡江湖吧?”

“浪跡江湖哪裏不好麽?”初然不解其意,她倒是一派向往,“等我将來成名天下,習得蓋世武藝,你可就是大俠的師姐啦,說出去多威風啊!”

“胡說八道,姑娘家的,成日裏就想着打打殺殺,我看你啊早點嫁了人,我也就省心了。”

“呸呸呸……”初然一邊笑着,作勢就要上去撓她癢,結果剛動手,就瞧得穆信在她二人背後,也不曉得站了多久了。

“穆大人幾時學會聽牆根兒了。”初然收手回來,卻是笑嘻嘻地朝他跑過去,見他俊臉仍舊蒼白,不禁道:

“你怎麽下床了呀,大夫說你這傷得躺十天半月。我仔細吩咐了那小二,他還不好好叮囑你,看樣子下回要正經教訓教訓才是。”

穆信怕她當真這般行事,故而輕搖頭:“原不是什麽大病,休息幾日就能好。我不過好奇你們……所以前來看看。”

說話間,他視線移到初然身旁,方才只見得背影,眼瞧這女子面容清新秀麗,比之初然更為沉穩,眉目間甚是寧靜。

“這是我師姐。”看他正打量,初然忙拉了他走過去,“她姓陶,名木晴,早些時候也是我師門中人,年長我幾歲,後來嫁了人就随夫家安居江陵了。這次因為老夫人的緣故要上汴梁一趟,前日我正拖着你往鎮上走,哪料到你突然就暈了,幸好她們路過才送了我們一程。”

穆信向她施了一禮:“多謝相救。”

“尊駕客氣了。”陶木晴微微一笑,“聽聞小石頭在你手下做事。他生性頑劣,年少無知,還望多擔待些。”

穆信輕輕點頭:“石晏天生學武資質,勤加苦練必有作為,眼下這捕頭還算是屈才了。”

“聽你這麽一說,我也就放心了。”

初然不為所動地擠了擠眼,嘀咕道:“說的跟真的一樣,石晏那三腳貓功夫還不如我呢。”

大約是聽到她竊竊私語,穆信轉過頭來便問:“石晏和世子呢?”

“他們比我們早些時候到,在別家客棧住着呢。”

才說了這麽一會兒子話,就發現他額上在冒冷汗,初然不免擔心他病情惡化:“這門口風那麽大,我還是扶你進去吧,”

見她說着便要伸手過來,穆信略有幾分尴尬地看了陶木晴一眼,悄悄後退一步:“不礙事。”

初然未曾多想,只忿忿道:“不礙事才怪了。想不到你這麽脆弱,風一吹就倒的,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沉。”

餘光瞧得她脖頸處還有淡淡的傷痕。

想那日夜裏秋風刺骨,山地濕滑,她獨自一人負着自己上官道,又時刻防着殺手暗襲,必定筋疲力盡,心驚膽戰。

思及如此,穆信不由心中怔怔,亦不再說什麽,任她攙着慢慢回了房間。

陶木晴看着他二人背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繼而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瞧得什麽了?笑得這麽開心。”

身後一個溫柔的聲音驀地響起,她微楞之餘,回頭看去。

那人搖着輪椅慢慢地朝這邊而來,青絲散肩,茶色發帶上鑲了一枚翡翠,玉顏含笑,朗眸如水。正是宿兮。

眼見是他,陶木晴笑得愈發燦爛了:“我在瞧我師妹呢。”

“哦?”他探頭望了望,走廊上空無一人,不禁奇道,“她人呢?你不是說你們許久未見,想多敘敘舊的麽?”

“哎……”陶木晴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穆信的房間,唇邊凝笑,貌似很無奈地搖頭,“師妹長大了,一心向着別人,哪裏還有我的地位。”

宿兮聽她話裏古怪,挑眉:“我可聞到酸味了。”

“真的?”陶木晴煞有介事地嗅了嗅自己身上,随即就道:“小二,燒點水送到我房間去。”

遠遠地有人答應:

“诶,好咧!”

此後三日,穆信皆在房中養傷,石晏和溫子楚得空便來看他,後來幹脆就搬到這家客棧住下。

因為他幾人都不同程度受着傷,所以計劃等傷勢漸好再上路回京。說來倒也蹊跷,這幾日那銅面人竟不再現身,周遭也不曾有可疑人物出現,一切平靜如常。反而讓他愈發不安。

這些銅面人武功套路前所未見,來路不明,又如此窮追不舍,恐怕是被一個極危險的人物操控着。

但溫子楚一向與世無争,不會與朝廷權貴扯上太多瓜葛……至于溫王爺,倒有幾分可能。

窗外秋風陣陣,吹來幾片枯葉。

穆信伸手拂了去,将寫好的紙條放于信筒內,小心綁在信鴿腳踝。

不知故人可否曉得這些殺手的來歷,他倒不抱太大的希望。

肩上的傷已不似最初那般疼痛,也得多虧了宿兮的藥膏。他家中世代經商,卻同武林人士多有來往,連陶木晴這毒門邪派的女子都敢娶進家中,看來江湖傳言不假。

此番若非得他們相助,只怕他早命喪黃泉。

桌上的湯藥尚還熱着,穆信信手端起,一口飲盡。苦味在舌根久久不散……

想來,他命不該絕,連老頭都這樣眷顧他。

至少在查清那件事情的真相之前,他還不能死。

天色還早,此時不到用飯的時間。客棧底樓寥寥無幾的幾個客人,吃茶喝酒,閑談。

穆信一步一步下了樓,那日給他上藥的小二從他身邊經過,端着托盤還不忘給他行禮,穆信微微颔首。後院的門扉虛掩着,隔着牆就能聽得那裏面的打鬥聲。

今日陰沉,半點陽光也無,院落中只剩幾棵光禿禿的榆樹,在風中瑟瑟發抖。初然和石晏在那院裏空手切磋,他們二人原本都是使兵器的,徒手搏鬥還是頭一回。

在力氣上,初然心知不如石晏,于是便一直左躲右閃,試圖以速度取勝。石晏雖跟着穆信學過一段時間武功,但掌法尚缺,初然瞧他動作遲鈍,趁機急拍出掌,掌風淩厲,石晏趕緊出拳格擋,險險避過。

初然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幾套連環掌一鼓作氣打過去,石晏節節後退,眼看就要被逼到牆上,他盯準時候腳下一掃,初然閃避不及,腳下一個踉跄,險些摔倒。

她雙手撐地順勢來個翻身後仰,迅速爬起來,雙掌飛舞,丈餘方圓之內,塵沙飛揚。

石晏還沒看清境況就被她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右腳一滑被摞倒在地。

“哎喲……”

初然拍了拍手上的灰,得意道:“怎麽樣,服不服?還不叫師姐?”

石晏不甘心地起身:“不算不算,再來!”

“誰跟你來啊,願賭服輸,堂堂男子漢這點都做不到,你那穆師父是怎麽教你的啊。”

“瞎說。”石晏早看見穆信進來了,他自得顧着面子,“是我學藝不精,要換做是師父來,你啊就等着被收拾吧!”

初然對着穆信招了招手:“穆大人,你徒弟說話不算話。”

石晏立馬解釋:“我沒有。”

“那你怎麽不叫師姐?再等一會兒,我可就加條件,讓你叫師父了。”

“……”

見他二人在這兒扯些有的沒的,穆信也是哭笑不得。

“令妹生□□玩,這一行恐怕給穆大俠添亂了。”

不知幾時陶木晴已站在他旁邊,瞧着石晏和初然在那兒打鬧,猶自說來。

“宿夫人多慮了,此回多虧了鳳姑娘……”說話時他目光不經意移過去,在蕭瑟的秋季裏,她眉眼彎彎帶笑,一雙眸子亮若星辰,不知怎麽的,他竟也不覺中勾起了嘴角。

“想來有她的陪伴,在師門中的日子也定然十分歡樂。”

陶木晴偷偷觀察着他的表情,強忍住笑,一本正經地淡然道:“阿初天生一副的好性子,這麽說來穆大人也是有過切身感受了。”

穆信随口道:“确是好性子。”

“那不知……穆大人喜歡不喜歡這性子呢?”陶木晴歪頭看他,一雙眼睛笑得格外燦爛。

“?”穆信一時愣住,細細思來,又見她眼神,不由大窘。

“哎,穆大人可是……”

“師姐!”

她話還沒說完,初然就興沖沖地跑了過來,一把拉住她胳膊,嘻嘻笑道:“你和姐夫還沒用飯罷?我有些餓了,能不能叫開飯啦?”

陶木晴正是無可奈何,使勁戳她腦袋:“你這裏面除了吃能不能裝點別的?”

被她戳得生疼,初然伸手捂着,委屈道:“民以食為天啊……”

孺子不可教,陶木晴擡頭去看穆信,後者默默地将視線別開,她只得嘆氣:“吃吧,正好吃了我們也該上路了。”

她話一出口,初然和石晏皆齊齊問道:“去哪兒啊?”

“我們本是要去汴梁為老夫人慶壽的,這就已經在你們身上耽擱三四日了,再不過去只怕老夫人那邊不好說。”

她這話說得也有理,初然悻悻地撓撓耳根:“那我呢?”

陶木晴理所當然道:“你自然也随着一塊兒去啊。”

“汴京那地方,你無親無故的,難不成要和石晏住一塊兒?”

“那……”她想了想,頓了頓,又想了想,“那穆大人他們呢?”

“你問我?”陶木晴說着就笑了,“你得問他們啊。”

初然看她表情奇怪,莫名地轉頭來,穆信尴尬地往後退了一步,猶豫着該怎樣開口。

陶木晴已笑呵呵地替他道:“穆大人不如一起上路吧?橫豎都是要回去的,這路程也不遠,大家路上有個伴熱熱鬧鬧的不挺好?何況,我還有些事情要和穆大人,細,細,商,讨。”

初然點點頭。

石晏也點點頭:“是啊是啊,我師姐夫可有錢了。”可以省一筆開銷了。

“……”

衆多目光灼灼投來,穆信頭疼不已,只好道:“既然宿夫人這般好意……石晏,去叫世子。”

“诶诶,好!”

作者有話要說: 此卷已完。

主線劇情開啓。

這集裏面出現的陶木晴和宿兮葛葛的故事可以點擊穿越哦——

畢竟我穆穆是這樣一個羞澀如玉的籃子。呵呵……

可憐的子楚君,存在感日漸降低,該加戲了………………

☆、【禍起蕭牆】

清晨,天蒙蒙微亮,薄霧彌漫,汴梁城門還沒開,蕭瑟的官道上冷冷清清的。

城門口站着兩個才上崗來的看門兵,此刻睡意朦胧地打着呵欠,北方已入深秋,嘴裏說話都能見到白氣。

“快立冬了,早上可得多穿幾件出來,冷飕飕的。”其中一個看門兵搓着手如是道。

“就是,幸好今天我娘給倒了一壺熱酒,你要不要潤潤嗓子?”

那看門兵聽得直咽唾沫:“那多不好意思。”

另一個倒是大方:“沒事兒沒事兒,這大冷天兒的,喝幾口暖暖身子也好。”

自家釀的酒雖不比酒館裏賣的香醇,但在這天寒

劍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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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回瞧得時候,喬柯就已經在書房上吊了對不對?”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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