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獵物

蘇禮把車停下之後,陶竹迅速拆了安全帶,沖向路邊的便利店:“我就買兩瓶水,很快回來。”

她“嗯”了聲,打開雙閃等着,感覺是有些渴。

透過後視鏡,蘇禮看到那輛保時捷還在原位,只是模糊成了一個點,沒看兩秒她就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目光,摸出手機看視頻。

耳機還沒來得及挂上,身邊又傳來跑車絕塵而去的聲響,那輛車路過得毫不留戀,完全沒把她這個肇事金主給放在眼裏。

想到男人的目光,好像誰賠不起似的,她嗤了聲,敲開了親哥的對話框。

舉個栗栗子:【你那保時捷GT多少錢?】

到寝室之後她才收到回複,蘇見景沒直接回答。

【怎麽說?想要的話畢業送你一輛呗。那車不适合女生,哥給你整一輛粉色阿斯頓馬丁。】

她今年大四下學期,很快就要畢業了。

舉個栗栗子:【不用,是我把人家車劃了,想了解下維修費。】

後面蘇見景大概是忙于工作,沒再回複她了,只是第二天一大早蘇禮被快遞叫醒,裹着滿身濃郁的起床氣拉開門,本來還胸悶又郁悶,直到發現加急快遞送來了一把車鑰匙。

蘇見景的消息也随之傳來:【收到了吧?】

她噠噠噠快速敲字:【這什麽?】

【保時捷的車鑰匙啊,】蘇見景說,【修他媽個屁,如果那傻逼敢因為維修費對你惡語相向,你就把鑰匙砸他臉上然後叫他滾。】

蘇禮:“……”

我謝謝你啊。

而話題中的主角程懿,此刻正半陷在皮椅裏,聽着新一輪的“獵物”報備。

秘書:“蘇家對女兒的保護很嚴,即使是皓蘇高層也撬不出什麽消息。但父親總是愛炫耀孩子的,某次喝醉時,蘇皓無意間透露出女兒成績非常好,拿很高的獎學金。我又打探了一下,她應該就讀于谷源區那一塊兒的高校,但那裏是蘇姓的重災區,太多叫蘇X的女孩了。”

總裁辦公室內只餘筆尖摩挲紙張的聲響,加劇了緊張氣氛,程懿看似在忙于批閱文件,但幾分鐘後就迅速給出了決策:“最近川程不是有很多明年的項目籌備?聯系一下那邊的幾所學校,做校企合作吧。”

男人關上筆帽,鎖定的磁扣聲似鋪下天羅地網的預兆。

“一周之內,把她找出來。”

///

傍晚,蘇禮剛把沙拉醬倒進蔬菜裏,身邊大門就被陶竹一把拍開,她差點吓得患上帕金森今晚就把自己給送走。

“實習的成績出來了!快,栗栗看群!”

蘇禮撐着腦袋點進群,下載了文件緩緩搜尋。

陶竹仿佛受到了侮辱:“你往下滑是什麽意思?看不起自己還是看不起評審老師?!你在第一個好嗎?全國特等獎,看見了嗎?!”

“看到了,”她揉了揉耳朵,委委屈屈說,“這不是在找你。”

這次她們的實習方式是以賽代習,也就是參加線上的國家級比賽作為實習內容,今天剛好出結果。

聽了蘇禮的解釋,陶竹豪情沖天地擺擺手。

“不用找我,以後你賺錢養我,栗。”

?這說的是人話嗎?

陶竹又想起什麽,說:“對了,上次擦車那個事兒,車主聯系你了嗎?我們一人出一半吧,我車停歪了也有責任的。”

陶竹也是為了幫她,她怎麽可能真讓陶竹出錢,再說了,陶竹估計還不知道那是什麽車呢。

所以蘇禮含糊着道:“嗯……再說吧。”

到現在為止,她都沒有收到任何訊息,那人仿佛當她是空氣一般,鑰匙也沒派上用場。

她正心空着,群裏又傳來老師發的消息:【恭喜我們班蘇禮獲得全省唯一一個特等獎,發個紅包慶祝下~】

群裏一時間搶紅包搶到飛起,最皮的是那些男生:

【老師這一看就是又被學校表揚了哈哈哈。】

【蘇禮拿獎我賺錢,我靠蘇禮過大年,給大佬磕頭了!!】

【我生活待遇的提高全仰仗蘇大佬了,大佬多拿點獎啊。】

老師笑:【瞧你們這點出息。】

很快,蘇禮又被老師@了一下:【學校優秀畢業生申請開始了,蘇禮你記得填。】

蘇禮回了個憨憨敬禮的表情包說好,又聽到外面傳來女生打水時的竊竊私語。

“老師怎麽在群裏單獨戳蘇禮啊,她有這麽值得特殊對待嗎?”

“當然了,人家績點全年級第一诶。”

“搞不好吃飯的時候都在看書,床頭櫃擺了厚厚一沓設計手稿,廢寝忘食整天沒有任何娛樂活動,連裙子都來不及買。”

“……”

蘇禮兩腮鼓滿沙拉,飛速将面前的下飯動漫關掉,從床頭一大摞漫畫書中抽出本專業書,然後看了眼自己脹得快爆炸的衣櫃,默默将櫃門踢上。

自覺什麽的,她最有了。

還沒來得及裝模作樣地翻幾頁書,老師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是最近有個和川程的校企合作,聞名遐迩的大企業,做好了畢業後還能直接進川程。

這項目任務不多,點名了要學校成績頂尖的,她便答應了下來。

她本以為就是個普通合作,沒想到重視的卻大有人在,次日她去食堂的時候,竟然碰上合作中心管事的一個學姐,跟她關系還不錯。

學姐在她身邊坐下:“周六晚上一起去吃個飯嗎?校企合作的局,程懿也去。”

她偏頭,稍有些迷茫:“……程懿?誰?”

“不是吧,川程的程總你都不知道,”學姐神秘兮兮,“賊帥啊。”

“一個Boss再帥能有多帥,”蘇禮滿不在意地拆了筷子,“算了吧。”

托她爹和親哥的福,蘇禮了解過太多功成名就的大總裁,不是大腹便便就是油膩得目中無人,搞得她對這二字早沒什麽期待值了。

“來嘛,好不容易請到的,”學姐竟帶上幾分懇求,“你知道他多高冷嗎,這次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一說帶校企合作的學生,績點都是年級前三,他立刻就同意了。”

“禮禮,算我求你啦,你不來我都不好交代了,畢竟你是我們學校的門面啊。”

學姐千百年來難得撒一次嬌,拽着她胳膊肘不停地晃,眼睛裏全是呼之欲出的暧昧和小心思,閱漫無數的蘇禮瞬間洞察。

“行行行,我去,”她挑挑眉,揶揄,“順便幫你牽個紅線?”

學姐臉瞬間通紅:“你亂說什麽!”

周末很快到來,蘇禮和學姐一同出發,剛到包間沒多久,居然又碰上賀博簡劈腿的那個小網紅。

網紅是學校國際院的,出了名的分數不夠砸錢進的院系。她全名叫單笛,藝名Sandy,聽起來就很适合當三兒。微博走的是小性感氧氣美女人設,有點兒粉絲,但皮膚條件很差,靠十層濾鏡和瘋狂P圖拯救。

單笛沒料到蘇禮也在,而且還是坐主位上,前陣子的憋屈往事又湧上心頭,她不爽地将鉚釘包甩在桌面上,看似是在和朋友吐槽某事,實則指桑罵槐:“真晦氣!”

蘇禮泛粉的指尖在杯沿轉了圈,唇間的笑蘊着些危險,突然往前一傾站了起來,這架勢像極了要潑水,單笛餘光一直在看她,此刻條件反射地擡手遮擋,椅子也狼狽地往後撤退,氣勢瞬間坍塌。丢人至極。

蘇禮笑了聲,越過餐盤拿起水壺添水,而後仰頭飲盡。

她不過是做個假動作,這三兒怕得跟要跪地求饒了似的。

單笛自知被耍,面對朋友“怎麽了”的詢問,懊惱地咬了咬唇:“沒事,空調風有點大。”

很快人都斷斷續續來齊,唯獨主角遲不出場,搞得大家自發科普起來,說程懿是怎樣心狠手辣的厲害角色,又說他如何不近人情、手段非常。

聽得蘇禮都有些發怵,默默總結:反正不是什麽好人就對了。

有人禁不住問:“這名字怎麽讀啊?”

“你大學白上了?程懿,音同禮義的義。”

不知是誰多嘴了句:“蘇禮——這裏還有個禮義的禮,有點配哦。”

立刻惹來衆怒,不少觊觎蘇禮的男生聽說她分手,都在蠢蠢欲動的觀望期:“別胡說,嘴他媽給你打豁!”

學姐也跟:“就是。”

“小鄭禍從口出,哈哈哈哈!”

……

包間內氣氛熱鬧,程懿也終于結束一場會議,驅車到了餐廳門口。

“這次好像有挺多男生,”秘書問,“下次用不用提前說只要女孩?”

“不用,”偏暗的後座陰影中,男人慢條斯理地掐攏袖扣,“別打草驚蛇。”

程懿進入包間的那一秒,世界仿佛被按下靜音鍵,無數目光交相彙合又錯開,躁動與低呼如同海面上驚鴻掠過的沙鷗。

确實是很帥的男人,下颌線緊繃,喉結清晰,薄唇挺鼻,平直又寬闊的肩膀,侵略性滿滿。

蘇禮一眼認出,僵在當下。

程懿入座之後,不少靈魂都舞動了起來,蘇禮悄悄跟學姐附耳:“你要抓緊了,一般這種人間禍害,小姑娘都趨之若鹜的。”

學姐努着嘴提醒:“趨之若鹜是形容追捧不好的東西。”

她桃花眼扇尾半開,笑得怡然恣意,“我知道啊。”

學姐還以為她是故意說反話逗自己,佯裝生氣地打了一下她。

這頓飯局信息量很大,程懿雖然彌漫着股來者不善的味道,但相比初見時刻意收斂了不少,了解的重點一直在珠寶系那邊,蘇禮全程負責吃吃喝喝。

梨汁喝多了想上廁所,去洗手間的路上,她發現熟悉身影。

方才秘書說有事要講,程懿便出來找了個安靜的地方,皓蘇旗下屬珠寶最有名,女兒習修珠寶的可能性最大,因此他一直在留意。

還沒來得及打開手機,肩膀被人從後面扣了扣,映入眼簾的那張臉全然陌生,如同未曾有過交集。

“毫無交集”的人張了嘴:“你怎麽沒找我?”

程懿:?

“你哪位?”

“劃了你保時捷那個,留了便簽,署名是栗。”

他一向只會耗時在對自己有益的事上,可有可無的事情連多餘眼神都不會給,因此當時并未記住她的長相,飯桌上也未曾把目光落向她。

他很忙,沒工夫處理這事,現在也沒空跟她糾纏。獵物還沒鎖定,每一秒都有可能逃跑。

蘇禮見他不說話只是低頭看手機,不怎麽良善地又打了個響指:“多少錢,報號碼,給你轉賬。”

他好笑開口:“微信?”

“微信能轉大額麽,當然是銀行卡,”頓了頓她說,“如果沒有修得很完美,我這裏還有一輛……”

男人打斷:“不用。”

“什麽?”

“不用你負責。”

冷冰冰地丢下這句,他轉身背對她,打開了手機。

何秘書:【找到了!蘇家小女兒背上有個小胎記,五瓣的桃花,左下角那瓣缺了一點,像個心形。[圖片]】

程懿放大看了半晌,對着滿是噪點的清晰度冷靜開口:【你用座機拍的圖?】

秘書:“……”

【是監控截圖,可太難找了,您稍微湊合下。】

程懿看了半天,确定這個胎記非常獨特,并且還挺漂亮。

簡直是個完美線索。

他心情稍微好了些,轉頭就看見蘇禮氣勢洶洶地背對他走進了女廁。她已經快被這人間禍害給氣死了,打算解決了需求就把鑰匙丢他臉上然後再點燃一響禮炮送他上西天。

小姑娘被氣得渾身發熱,将頭發攬至一邊,肩後某塊完整地暴露出來,清晰地落入程懿眼中。

他眼神幾不可察地一凜。

似乎是想起什麽,蘇禮又迅速把頭發蓋了下來,保險地摸了摸那朵桃花的位置。

上完廁所後,蘇禮移至補妝臺。今天走得匆忙,她穿了露背的裙子,卻忘記遮後面的小桃花,此刻趕緊從包裏找出一管遮瑕液,将裙子拉下好更方便地操作,胸衣搭扣露了出來,不過這裏是女廁,而且好像沒人,所以她并沒在意。

就當她遮好檢查時,忽然有哪裏傳來推門的輕微聲響,緊接着,閃光燈在身後亮起——她被偷拍了。

蘇禮迅速轉頭,将單笛尴尬的神情捕捉了個徹底。

多麽完美的智商啊,偷拍還開閃光燈,放在宮廷劇裏都活不過片頭曲。

蘇禮不疾不徐地拉上拉鏈,好像什麽都沒發生,單笛也很傻逼地裝作自己是在自拍結果弄錯了前後置,扭捏地拍攝了幾張與馬桶的親切合照,才狀似坦然地走了出來。

可就當單笛準備洗手的時候,後頸忽然被人扼住,旁側的吹風機被蘇禮調到最大,熱風頂了她滿臉,眼角也被逼出眼淚。

單笛掙紮:“你幹嘛啊?!”

“我看你腦子有水,幫你吹幹一下。”

蘇禮手指敏捷地向上攀,陷進單笛頭發中抓緊她發根,單笛瞬間被制服住,呃了一聲,頭頂被抵到牆面上,所有的痛覺都集中到一處。

她想要反擊,但頭被蘇禮抓着不得不仰起,眼前白光閃現,什麽都看不清,呼吸也漸漸急促,衣衫散亂,生理性的眼淚脹滿眼眶。

太丢人了,蘇禮看起來纖瘦,力氣卻一點都不小,她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

蘇禮将她拉進隔間,掰住她手腕猛然向後一用力,單笛只覺經絡都快被生生掰斷,手指一松,手機和手鏈共同掉進下水道,瞬間被蘇禮沖掉。

眼淚奪眶而出,單笛嘴唇發顫。

蘇禮傾身靠近她,聲音不高不低:“下次設計別人之前,先檢查自己帶了腦子沒有。賀博簡瞎,我可不傻。”

單笛腿軟得站不穩,重重摔到牆板上,爛泥似的跌坐下去。

解決了這樁突發事件後,蘇禮洗過手,給學姐發消息說自己先離開,打算再處理車的事情,等電梯太麻煩,她選擇了樓梯。

這兒是八樓,樓梯間太過安靜,下到五樓的一半時,身後忽然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響。

“蘇禮你這瘋子——!”

伴随單笛歇斯底裏的尖叫,來人伸手用力一推,蘇禮反應不及,朝着幾米高的臺階跌落下去。

預想中破錐刺骨的疼痛并未來臨。

她跌進一個彌漫着沉木味兒的懷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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