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早上,宋年發燒了。
他知道該怎麽搖着屁股祈求蔣琢的精液,卻不知道該怎麽給自己清理,蔣琢擅長在床上弄傷他,更擅長在床下慣着他,他不需要掌握自理能力。
裴嶼明比他還笨,第一次內射完,大腦一片空白,看到精液從豔紅的穴眼兒裏流出來,才猛地想起來應該戴套,他覺得自己這麽做簡直是渣男,趕忙把宋年抱到浴室,手忙腳亂地幫他清理,但宋年一直哼唧着要睡覺,他又不得要領,只得草草結束。
除了發燒,宋年身上還起了一片一片的疹子,他不太适應這邊的天氣,再加上房間朝陰面,被褥潮氣重,皮膚過敏了。
一開始只是背上癢,宋年半夜睡着睡着,以為是被蚊子咬了,一邊在被子裏撲騰着亂抓,一邊嘀咕着夢話:“老公,癢……幫幫我……”
宋年特別招蚊子,明明住在高層,夏天晚上還是要蔣琢起來打蚊子,再加上宋年又跟個小孩似的缺乏自制力,蔣琢尤其不喜歡他總是沒輕沒重的,把自己撓出一片紅腫,因為這個沒少跟他置氣。
去年夏天,有只刁鑽的蚊子不偏不倚咬在了宋年的屁股上,蔣琢下班回家,看到宋年側躺在沙發上,裙子卷到腰,露出光溜溜的屁股,上面全是宋年撓出來的指痕,蔣琢又是氣又是硬的,把人從沙發上拎下來,用領帶将宋年的手腕綁在身後,要他給自己做一次深喉,才肯在蚊子包上劃一個十字。
宋年跪坐在地板上,嘴裏含着硬熱的陰莖,眼神迷離,肉臀後翹,手指隔着西裝褲在蔣琢膝蓋上急切地磨蹭,哼出哭音,求他幫自己疏解癢意。
蔣琢摸着那個蚊子包,緩緩移到臀縫,打着圈揉弄,“寶貝,是不是裏面也癢,老公幫你。”
粘膩夏日,漫長無際,宋年每一天都過得稀裏糊塗,只記得兩天才能吃一根的奶昔冰棒,記得蔣琢在他的癢處劃下一個又一個十字架時,電流般打過全身的爽利。
宋年讨厭蚊子,可他喜歡夏天,喜歡夏天裏,那個讓他疼也讓他喜歡的蔣琢。
潛意識的需求得不到滿足,宋年委屈得想哭,他這幾天都沒睡過好覺,之前是被隔壁房間的動靜吵醒,現在又被身上的癢意難受醒,睜眼的時候還有些恍惚,細聲喊了一聲老公沒人答應,終于想起這是在哪兒,忍不住咬着嘴唇抽泣,埋怨自己沒出息。
蔣琢蔣琢蔣琢,就知道想蔣琢,笨蛋。
“是做噩夢了嗎?”裴嶼明隐隐聽到哭聲,從夢中驚醒,打開床頭燈,把宋年攬進懷裏,哄孩子似的,輕輕拍他的後背,“不怕,我會保護你的。”
宋年靠在他胸口,嗚咽着:“裴嶼明,我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
後半句宋年沒有說完,因為裴嶼明激動地吻住了他,握着他汗濕的掌心,語無倫次地說:“我也喜歡你,真的,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你了,你好漂亮,你是我見過最好、最漂亮的人,我帶你去更遠的地方,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裴嶼明的耳朵紅了,他在夢裏都不敢這樣想,宋年會對他說喜歡,沒有什麽比雙向的奔赴更加振奮人心了,裴嶼明恨不得在這個潮濕逼仄的小旅館裏,把自己長長的一生都許給宋年,他甚至覺得自己什麽都可以不要了,只要能帶着宋年躲到一個沒人能找到他們的地方。
這個年紀給出的承諾飄渺無形,但是足夠真摯,裴嶼明握着宋年的手吻了又吻。
“我、我高中畢業就去工作,我可以不靠家裏,努力賺錢,給你買很多裙子,我會對你很好很好,你一直喜歡我好不好?”
宋年沒有說話,他越聽越慌,把自己縮成一小團,躲在裴嶼明懷裏裝睡。
顫動的眼睫毛出賣了他的小把戲,但裴嶼明只當他是害羞,兩情相悅的驚喜沖昏了他,他抱着宋年,輕柔的吻落在額頭、鼻梁、嘴角,十七八歲的男孩子滿身是沖動和莽撞,所有笨拙的溫柔都用在了喜歡的人身上。
宋年揪着裙擺,背上的疹子又開始鑽心徹骨地癢,他快要難過得死掉了。
安徒生童話中,有個故事叫做豌豆公主,講的是如何辨別真正的公主,公主睡慣了城堡裏的大床,哪怕墊二十層床墊和二十層鴨絨被,也能感受到一粒豌豆的存在,而宋年是被蔣琢親手放進花罩裏的玫瑰,用公主的标準來馴養,日複一日的精心澆灌讓他不懂得将就,哪怕再喜歡裴嶼明,也抹不掉他被蔣琢嬌慣出來的身體記憶。
他可以打碎玻璃追逐自由,但他的本能背叛不了蔣琢。
宋年沒說完的半句話是:可是我現在好想回家。
宋年恹恹地趴在床上,敷了很久的冷毛巾,燒退了一些,但還是沒精神,裴嶼明覺得是自己沒照顧好宋年,自責萬分,安頓好宋年便出門買藥。
裴嶼明走後,宋年在房間的抽屜裏找到一支筆和一個意見簿,開始在上面寫日記。
他先是補上了昨天的:
「今天過得很開心,裴yǔmíng真好,他給我買了冰淇淋,我喜歡和他一起玩,就是不知道蔣琢開不開心,他在做什麽呢,我好想知道。」
宋年不知道裴嶼明的名字怎麽寫,于是用了拼音,他想等到裴嶼明回來,好好練習一下他的名字。
放下筆,宋年盤腿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裴嶼明還是沒回來,他又撈過筆,伏在枕頭上,繼續用歪歪扭扭的小學生字體寫今天的日記。
「今天有點不開心,我喉嚨好痛,肚子也痛,背上還很癢,我好像做錯了事情,所以才要懲罰我生病,不知道蔣琢還願不願意抱抱我,想吃他做的皮蛋瘦肉粥,每次生病,喝完粥睡一覺就好了,蔣琢是神奇小當家,他什麽都會,他好厲害呀。」
寫完這段,宋年開始在本子上亂塗亂畫,感覺頭很重,意識也越來越沉,迷迷糊糊聽到敲門聲,想都沒想,光着腳就去開了門。
宋年沒有想到,裴嶼明還沒回來教給他寫名字,他卻先等來了蔣琢。
“老公……”
宋年怯生生地叫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蔣琢的表情不太好,看上去很疲憊,一身黑色長風衣襯得他身形挺拔,英氣逼人,但也陰鸷得吓人,像是會把人拖進深淵地獄的使者。
宋年被男人散發出的危險信號鎮住了,愣愣地看着男人走進來,門在他身後重重關上,宋年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抄着臀瓣抱起來,抵在了門板上。
粗暴又灼熱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下來,蔣琢毫不費力地撬開宋年的齒關,勾着舌頭用力吮吸,新冒出來的胡茬刺在宋年下巴上,又痛又癢的觸感像是有魔力,引誘他忘記恐懼,主動勾住了蔣琢的脖子。
才離開蔣琢短短兩天,宋年卻像是旱了許久,喉嚨裏發出小貓似的低叫,在換氣間隙去蹭蔣琢的下巴,索取狎昵的觸碰。
他喜歡裴嶼明給的吻,碰一下點到即止,叫他的心髒酥酥麻麻的,但他永遠離不開蔣琢給的吻,霸道、滾燙、不容拒絕,會讓他産生被蔣琢深愛着的錯覺,因為發燒,宋年的身體和理智都處于高熱的狀态,被蔣琢吻得暈暈乎乎,整個人快燒起來了,又像溺水一般缺氧,下意識去攀附眼前的男人。
他好像知道只有蔣琢能救他,在蔣琢離開他的唇瓣時,扣住那人的後腦勺,半含着舌尖追過去,像只貪食的貓。
“唔……親親,還要老公親……”
蔣琢偏不遂他的意,扭頭躲開,把人放下來一些,膝蓋卡在宋年腿間做支撐,騰出一只手撩起裙擺,大掌重重打在宋年屁股上,白膩肉浪嘟嘟地晃動着。
“鬧別扭也不能亂跑,知不知道你把老公吓壞了。”蔣琢盯着宋年的眼睛,目光陰恻恻的,見宋年置若罔聞,眯着眼睛繼續讨吻,他便扳過宋年的下巴,語氣又冷了一分:“告訴老公,為什麽跑出來?”
痛感讓宋年從迷醉中回過神來,眼底的霧氣散了大半,終于意識到他的逃亡之路走到了一條死巷子。
此刻他是一只折斷翅膀的蝴蝶,被蔣琢牢牢罩在了掌心裏,無路可退,但他似乎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抗拒,其實從很早開始,在他還沒坐上南下的大巴車時,他就在惦記蔣琢做的午餐,後來還惦記過蔣琢做的奶昔冰棒和皮蛋瘦肉粥。
他怨蔣琢太狡猾,将這些東西一點一點塞進他的生活,就算他走得再遠,還是會對他形成無孔不入式的幹擾。
“讨厭你,讨厭你兇我,”宋年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在動搖,可是想起受過的痛,又覺得不甘心,用力揪着蔣琢的領口給自己壯膽,繼續說:“還讨厭你弄壞我的裙子,最讨厭你讓我很疼。”
“你用皮帶打我,我背上好痛,你一點也不愛我……”
宋年越說越委屈,捶打着蔣琢的肩膀,在他側頸上留下兩排牙印,淚水不聽使喚地跑出來,哭得抽抽噎噎,快要背過氣去。
蔣琢的表情平靜如常,他也不躲閃,默許宋年在自己身上撒潑胡鬧,等到宋年發洩完,無力地軟下來啜泣,他再順着宋年的臉頰一點點吻去眼淚,信手拈來幾句好聽話:“對不起,寶寶,原諒老公,老公怎麽會不愛你。”
捧着宋年哭花的小臉,蔣琢嘆了口氣,“老公只是太愛你了。”
“你壞,我不要……”宋年吸吸鼻子,濃濃的哭腔讓他的拒絕一點說服力都沒有,“我不要原諒你了。”
“那你要老公怎麽做才肯原諒?給寶寶跪下好不好,嗯?”
蔣琢說到做到,抱着宋年往屋內走,瞟了一眼亂糟糟的被子,大概猜到這張床上發生過什麽,忍着怒意,決定先哄人,他把宋年放在床上,說是跪下認錯,卻絲毫不卑微,反而像制造了一場浪漫的求婚,單膝跪地,朝宋年伸出手。
“寶寶原諒我。”
動作、語氣、眼神,沒有一項符合道歉的語境,倒更像是在說,寶寶嫁給我。
長風衣的下擺落在地板上,綻開一朵黑色的花,宋年本就動搖的心緒瞬間倒戈。
他垂着眸子想,他的小琢哥哥怎麽可以有低聲下氣的時候,他的小琢哥哥應該是驕傲風光的,一如很多年前的高中畢業晚會,他翹了晚自習,偷偷溜進禮堂,看到他的小琢哥哥穿着燕尾服,站在一束孤零零的追光下,肩上架着小提琴,像童話裏走出來的王子。
似乎有一條長長的紅毯自他腳下延伸,一路向着宋年,而從他琴弓下流淌出來的《D大調卡農》将這裏變成了婚禮現場。
過去的記憶零零碎碎,宋年忘了很多,但一直記得從始至終都被光偏愛的,他的小琢哥哥。
此時此刻,小琢哥哥跪在他面前,衣擺沾上灰塵,這是錯的,是不該發生的事,一定是他做錯了。
小琢哥哥的膝蓋下長出了玫瑰,長出了貫穿他一生的愛情幻覺,從兒時幼稚的過家家游戲,到小提琴和燕尾服的想象空間,再到一場金絲鳥籠裏的婚禮,他的王子、他的新郎,一直都是同一個人。
宋年慌慌張張地抓住蔣琢朝他伸出的手,想拽他起來,“不要,你起來,不可以這樣,快點起來。”
“我、我原諒你了……”
宋年的情感是概率事件,總在上下浮動,和裴嶼明在一起的兩天裏,蔣琢在他心裏本來只有五十九分,可是他現在生病了,他好想蔣琢抱抱他,他需要蔣琢勝過需要退燒藥,于是他愛蔣琢的程度一下子漫到了百分之一百九十九。
水位上漲會洩洪,數據太大會溢出,這是自然科學的規律,但宋年對蔣琢的依戀、想念,還有讨厭,自帶一種隐秘的補充機制,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他讨厭得越多,逃得越遠,想念和喜歡就會自發地補上來。
他就會矛盾地覺得,他好愛好愛蔣琢。
“寶寶,老公愛你,太愛你才會做錯事。”蔣琢極盡虔誠地吻着宋年的手背,站起來,随意拍了拍風衣上的塵土,坐到床邊,再把宋年撈到自己腿上坐好,輕啄幾下他的鼻尖。
“既然寶寶願意原諒我了,那我們來說下一件事。”
“你跟他上床了,對嗎?”蔣琢面上溫和地笑着,聲音裏卻明顯壓着情緒,他不常和宋年發火,但每次發火都讓宋年怕得發抖,“他強迫你的?”
到了這種時候還能假裝耐心地詢問宋年,已經是蔣琢能做到最大限度的溫柔了,隔壁的高中生看似無害,卻暗藏了見不得人的心思,竟然趁他不在,堂而皇之地進了他家的門,帶走他的漂亮妻子,帶走他送給妻子的裙子,他沒有變成一條瘋狗已經很不容易了。
為了不吓到宋年,蔣琢在旅店門口連着抽了三只煙,等煙味散得差不多才上樓。
他多想直接把宋年綁起來,再開車撞死那個不知好歹的高中生,但是這樣行不通,只會讓宋年更加忌憚他,他要讓鳥兒主動回到籠子裏,放棄藍天,心甘情願做他一個人的金絲雀。
目前看來效果還不錯。
“老公,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宋年完全被唬住了,捧着蔣琢的臉,讨好地親吻,“我生病了,你抱抱我……”
“我以後都會很乖的,你快抱抱我呀。”
事實證明,那三只煙的鎮靜效果遠不如宋年獻上的一個吻,做愛的時間以外,蔣琢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整顆心都要被他的哭腔揉碎了,更別說那張小臉因為發燒而變得紅撲撲,憔悴中透着嬌媚,只要看一眼,他便除了心疼什麽也沒有了。
“好了好了,老公抱,怪老公太大意,讓我的寶寶受委屈了。”
蔣琢決定不和宋年追究這起“事故”,他要诘責的是造成這起事故的人,而他的宋年只是可憐的受害者。
他脫下了宋年身上的睡裙,連着沾着精斑的內褲一起,嫌惡地丢在地上,接着用自己的長風衣将宋年嚴嚴實實裹住,只露出腦袋和半截小腿,在宋年嗚咽着索要擁抱時,單手抱着宋年站起來,讓嬌小的身體坐在他臂彎上,标準的抱小孩方式。
“告訴老公,是不是那小子強迫你的?”
他往門口走,徑直踩過那條裙子,尖頭皮鞋在柔順的香槟色真絲上留下一個腳印。
宋年是落入了一個包裝精致漂亮的陷阱,才會做出逃開他的舉動,蔣琢對此深信不疑。
他的宋年那麽笨,那麽好騙,被他關久了想出去透透氣,禁不住誘惑才會讓裴嶼明得逞,他就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輕易相信拿着糖果的陌生人。
但外面的誘惑再多,也只有他蔣琢能給宋年最好的,別人給不了。
宋年情緒波動太大,體溫又升起來了,他意識模糊,眼睛都要睜不開,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只想逃避這個話題,攀着蔣琢的肩膀,拼命搖頭,“不要,老公不要問了……我好困,要睡覺了……”
被熟悉的味道包圍着,宋年依舊形容不出是檀木還是烏龍茶,還夾雜着一絲辛辣的煙味,他覺得安全極了,小聲咕哝了幾句,便趴在蔣琢肩上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