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眼下心前
陳司諾是有些情急了。好歹一個健康大小夥, 這事不碰則可以清心寡欲, 對此數月不聞不問,一碰則如風雨驟至,波濤夜驚。
想來有些令人難以啓齒。
那次摸着黑,一切僅憑觸感。
彼時彼此心境隐晦, 一場親昵多半欲望使然,似乎無所顧忌卻把隐秘的心悸描繪得極致。此時仍是暗夜, 卻燈明。
就在那一寸見方之地,燈火将靡豔的畫面明快鋪展。
女人身段柔韌漂亮, 随他翻來覆去地折騰。陳司諾在床上不愛開腔, 但愛聽她的溫軟調子,聽她張嘴一吟, 一聲聲直蕩到他心裏去, 一室靡靡之音, 把人撩撥得血液沸騰。
張愔愔的身段如何,陳司諾在高中那會兒就已了然一二。百褶短裙蓋住細白大腿, 見了他就會輕跑過來, 親親熱熱地喊:司諾。
那時他厭極煩極, 這女的不過如此。
淺薄的喜歡,未經大腦, 未曾用心,卻一再糾纏。那時他防備心極重,幾乎反感一切外來的不明緣由的好感和善意。
他也曾無憂無慮,因生就一副好皮囊而廣結善緣。然而父親入獄那事之後, 好皮囊成了那些人認為的,掩蓋罪惡的尴尬存在。
那些人認清了他,遠離了他。
冷風過境,不知情者的親近只會讓他想起遭逢變故以前的那些人,無知懵懂的示好,一旦察覺有異,便如智者一般選擇了世間大義。
許是思及過往,陳司諾面沉如水,帶着一股暴虐發了狠地橫沖直撞,直到聽見她哭腔他才有所收斂。張愔愔心有餘悸,推他胸膛趕他走,他笑不當回事,把人翻個身繼續來。
完事以後,趁她沉睡,他穿上長褲去客廳看卷宗。
張愔愔半夜醒過來,發現床上沒人,卻望見虛掩的門縫有白光漏進來,她翻身繼續睡,聽見窗口滴滴答答,估計外頭下雨了,淅瀝瀝的雨聲這一刻鬧人得很。
他回屋時,她差不多睡過去,但床鋪忽然下沉把她驚醒,略帶寒意的身軀覆上來,貼上她細膩的背,手繞到她的腰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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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愔愔想起方才他能折騰死人,怕長夜漫漫他興致又來,趕緊把他的手拿開。
他嗯一聲,問:“沒睡?”
她閉嘴不言。
見她不搭理,他打趣:“那再來一次。”
張愔愔霍然轉身,一臉戒備且無奈道:“我哪受得了,你是不是人?”她說完想起不知道在哪看過的一句話,不穿衣服是禽獸,穿上衣服是衣冠禽獸。
她自己想着自己就笑了。
房間的門半敞,客廳的白光直延伸到屋內,只及床腳,光線淺淺淡淡,把他的表情照得暧昧,他問:“笑什麽?”
張愔愔搖頭,閉着眼培養睡意。
陳司諾瞧她眉眼半天,湊上去吻她眉心,順直滑到鼻尖,再落到嘴唇。他見她睡沉了,被子底下的腳不安分,去勾她腳踝,張愔愔擡腳就是一踹。
那雨一直下,張愔愔第二日清早一睜眼,聽着窗口那陣噼裏啪啦的動靜,狠狠恍惚了一把,坐起來以後渾身哪哪都不對勁。
張愔愔遍尋不着自己的衣服,在床尾拿了陳司諾的襯衫套上,剛一站起來腿就發軟,她扶着腰不禁感慨,陳司諾果真禽獸。
陳司諾一進屋就受了一記冷眼,他笑話她,“自己沒出息怪我?”
轉眼注意到她穿他的衣服,故而用目光将她全身洗禮了個遍。
張愔愔不欲和他在此周旋,扶着腰要去洗手間,他自覺地過來攙着她走,後面嫌她一步一頓首慢慢吞吞,抱起她往洗手間去了。
她的衣物昨晚讓陳司諾拿去洗衣機洗幹淨了,他那臺機器,洗衣脫水烘幹一站式服務。張愔愔穿上自己的衣服,出來吃早點。
陳司諾做了三明治,難得下廚有些不忍直視,面包片和雞蛋一看就是備受欺辱和折磨。張愔愔做足心理準備才下得去口。
還好不至于難吃。
陳司諾住的這間屋子是個兩居室,屋子的整體風格基本保持了原裝,就是他住進來之前這屋子什麽樣,現在就是什麽樣。
一些家具倒是他自己添置的,以灰白為主色調,十分簡潔,但在美學範疇上實在沒什麽觀賞性。
窗臺養了兩只草龜,兩只活物看着也是死氣沉沉。
張愔愔站在窗臺旁研究那兩只龜,半只巴掌的大小。剛才陳司諾剁了點碎肉扔進去,兩只龜正在用餐,忽然察覺有生人氣息迫近,立馬縮入殼裏。
膽子小得和針孔有得一拼。
陳司諾系着領帶從房間出來,見她撅着屁股賞龜,過去一看發現她賞的是龜殼,他拍她翹臀,說:“你吓到它們了。”
張愔愔問:“為什麽會養烏龜?”
他繼續系領帶,回道:“省事。”
烏龜耗能慢,喂一頓能挨十天半個月,不過也因此長得慢,那是真龜速。
張愔愔見他系個領帶半天沒完,她手癢癢去幫他,但她沒這方面經驗,不懂怎麽打結,索性給他打了個紅領巾的結,看起來颠三倒四,她拆了重來。
如此折騰好久。
他也沒什麽耐心,拉下她的手,說:“就這樣了。”
張愔愔遲疑,“不好吧,亂七八糟的。”
他說:“那你趕緊學,學完一會兒給我弄。”
她說:“你以前自己不是弄得挺好?”
陳司諾無奈,“以前自己也弄半天。”
去律所的路上,張愔愔果然拿起手機學教程,看了幾個樣式,打算一會兒全在他身上試一遍。
張愔愔擱下手機,趴在車窗看綿綿細雨,想起這幾天兩人出雙入對太惹眼,扭頭提醒他道:“一會兒記得分開走。”
陳司諾注意着泥濘路況,只嗯一聲。
到了停車庫,張愔愔忘了給他系領帶的事,鬼鬼祟祟地從副駕下來,偷偷溜去了電梯,半路碰見了同事,暗暗慶幸自己高瞻遠矚。
陳司諾等她進了電梯才下車,挂着不三不四的領帶進了律所。
兩人在律所裏端着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冷不丁碰上了也是彼此互相裝着客氣。他疏離臉,她禮貌臉,互相颔首致意。
張愔愔這才發現他的領帶從颠三倒四晉級為歪七扭八。
亭亭每天都有奇思妙想,“我覺得今天的陳律師有一種頹唐的美感。”
張愔愔點點頭——那是因為這個星期他為她操勞了些,加之昨晚縱|欲過度,縱完欲還接着工作,所以看起來沒什麽精神,不笑時就顯得陰沉。
孫可怡摻和進來,“豈止是頹唐,今天的陳律師有點野,”她啧一聲:“讓人覺得這小夥剛幹完壞事,莫名有點性感。”
張愔愔僵着脖子不動,摳前臺桌角。
午休時,律所裏的同事午睡的午睡,外出的外出,辦公室一時人影寥寥,張愔愔在陳司諾辦公室裏,借他學打領帶。
陳司諾看卷宗期間,她把他的領帶系了拆,拆了系,弄得皺皺巴巴,玩夠了以後,挑了個最基礎最簡易的手法,好好打了個結。
她滿意地拍拍他的胸口,道:“好了。”
好像他從頭到腳都是她拾掇幹淨的似的,有一種勞苦功高的滿足感。
陳司諾覺得張愔愔像貓,給點小玩意兒就能自娛自樂地玩上半天,他看得舒心,把她往懷裏摟了樓,說:“等過年的時候,你來見見我家人。”
張愔愔一頓,斟酌片刻,問道:“那你敢見我哥麽?”
陳司諾反問:“有什麽不敢?”
她讪讪一笑,“你知道的,我哥對你……印象一般般……”
這還是客氣的說法。
陳司諾靜默須臾,靠向椅背,淡道:“那又怎樣?”
張愔愔若有所思,認真了對他說:“那他要是反對怎麽辦?他對我的事做主慣了,我嫂子都不一定勸得動,他的話……我很難不聽的。”
陳司諾故作正經地打趣她,“真的麽?他以前不讓你和我接觸,你聽了麽?”
張愔愔不理他,過了一會兒才道:“要不還是等過完年再說。”
陳司諾這人,對地下情是沒什麽興趣的,在辦公室裏可以依她,畢竟辦公室戀情的确不妥,可沒理由還得對家裏人瞞得滴水不漏。
他靜默着尋思着,一時沒應聲。
張愔愔眼見午休時間要過去,趕緊從他身上下來,等陳司諾尋思罷回了神,人已經跑了。
下午陳司諾帶着白鷺外出一趟,辦完事回律所時順路拐去了一個地方。車在一條巷子口停住,他讓白鷺在車裏等,他自己拐入幽深巷子,彎彎繞繞才抵達汪錯下榻的賓館。
陳司諾直上三樓,敲門。
汪錯開了門,見到來人微愣一下,接着一陣欣喜,趕緊讓人進屋。
陳司諾立在床邊,從風衣兜裏摸出一張身份證和一本護照,擱在床頭櫃,說:“這東西你收好,我會争取在年前送你出國。”
汪錯看着他欲言又止,嘴巴張張合合,最後什麽話也沒說。
陳司諾默了一陣,說:“好好休息,有事給我電話。”
汪錯在國內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險,所以他的身份證和護照,陳司諾輾轉幾日,托了些關系才能盡快辦了下來。
這幾年他辦理許多案子,和公安機關那邊接觸得多,一來二往地也打理了些交情,而檢察院那邊有他老師坐鎮,也有他昔日同窗。
所以他要辦的事,兩邊基本會給面子。
陳司諾回到車裏,表情太過于漠然,莫名給人一股壓迫感。
白鷺就是再好奇也不敢過問,只是請示道:“老師,咱們現在回去麽?”
陳司諾像是走了會兒神,随後才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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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争取多點字數,其實我每天都在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