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眼下心前

張愔愔怕守在病房門外的歐陽堂等得不耐煩, 她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接近8點了,她作勢要起來,準備從他身上離開。

陳司諾把她摁回懷裏,低聲說:“再待一會兒。”

“會不會壓到你?你的腿會不會……”張愔愔擡頭, 見他倚着床頭閉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她笑了一下。

“嗯?”他察覺到細微的氣聲,垂臉問:“笑什麽?”

張愔愔摳着他病號服的紐扣琢磨了一下, 問:“當初你在法院見到我的第一眼, 是不是挺不樂意的?你一定很想趕快把案子結了,然後離我遠遠的是不是?”

他搖頭, 拍她不安分的手, “玩壞了。”

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搖頭是什麽意思?”

他仔細回想,“就是覺得, 這女的從一個小丫頭變成一個大姑娘, 也沒那麽讨厭了。”

她問:“然後呢?”

他只是笑, 親了她。

歐陽堂在外面敲門了,張愔愔聽見這動靜, 着急忙慌地從他懷裏起來,她平時挺淡定的一個人,單只在這件事上面,那麽小心翼翼。

估計“地下情”這樣的字眼, 給了她必須如履薄冰的暗示和錯覺。

來的人是白鷺,她下了班就趕來醫院探病。

張愔愔在這裏待得太久也不合适,容易令人生疑,索性就告辭了。

陳司諾當着幾個人的面,對他的大姑娘客氣道:“能不能借張律師的車一用,我有點事要交代白鷺去辦,明天一早就需要。”

而他的車,當時在車禍現場直接就被拉去檢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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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姑娘一時也沒多想,就說:“好,車就停在醫院樓下。”她把車鑰匙給了他,和歐陽堂兩人打車回去了。

白鷺真以為他有什麽任務要安排,所以一直等着,他卻一直沒開口,她只好問了一句:“老師,你要交代我辦什麽事?”

陳司諾垂頭看書,說:“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明天再說,你回去吧,早點休息。”

白鷺遲疑了一瞬,最後只是點點頭,離開了。

晚上10點鐘,陳司諾等來了一個電話,他原本打算如果對方再不聯系他,那他今晚就會主動聯系對方。通完電話,對方給了他一個地址。

挂電話之前,那人一副陰沉詭調的嗓子說:“規矩你懂,千萬別報警,別跟我耍花樣,否則大家都別好過。”

陳司諾收好手機,從抽屜裏取出一張白紙和一只鋼筆,白紙上寫了一串車牌號,一串手機號碼,兩個名字,然後筆壓着紙,擱在櫃面上。

晚上12點,護士會來查房,到時候她會發現這張紙條。

陳司諾一只腳還打着石膏,不方便行動,但他昨晚才做的手術,更不能拆除,他換上自己的衣服,拖着一條不便的腿,從安全通道下樓,神不知鬼不覺溜出了醫院。

在那片停車場,陳司諾找到了張愔愔的車,掏出車鑰匙上了車,忽然副駕的車門被人打開,有個人鑽了進來。

是個女人的身影,看清來人以後,陳司諾眉峰一跳。

白鷺守在這兒多時了,他跟張愔愔借車的時候她沒懷疑絲毫,但他拿她當做借口,借了車卻沒交代她任何事,她就感覺出來問題了。

可以明天再安排的事情,讓她明天直接在律所開着張愔愔的車去辦事就是,怎麽非得在這會兒借了車,卻把事情壓在明天再吩咐?

顯然這車是他自己需要用,而且是今晚就需要。

陳司諾從沒刻意對白鷺隐瞞些什麽,他認為不需要,因為她沒理由也沒立場幹涉他的私事。

但愔愔不一樣,他怕她涉險,所以對她瞞得滴水不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隐藏得極好,每天把她逗得忘乎所以,似一只不問世事的傻貓。

張愔愔懷疑過,只是他不願意說,她不想迫得太緊,也猜得到他要做的事一定還沒結束,否則怎麽還對她瞞得密不透風?

她只是沒料到,他會大半夜裏拖着一條殘腿,去幹危險的事。

陳司諾問:“你幹什麽?”

白鷺一只手下意識抓緊車門內飾板,“老師,那天你一個人把車開走,然後就出了意外,這次我不能再讓你……”

陳司諾說話不客氣:“你坐在我車裏,就不會出意外了?”

白鷺噎了一下,又說:“但現在你的腿傷了,至少我能替你開車。”

陳司諾低聲呵斥:“別礙事,下車。”

白鷺扣上安全帶,“我不會下車的,你要做什麽我幫你。”

陳司諾面色芒寒,嗓子也冷厲起來,“要命的事你也幫?”

白鷺猛地愣住,兩只手緊緊攥住了勒在胸前安全帶,也不知道那一句話經不經大腦,她忽然臉色一凝定,說:“幫!”

與其放他一個人陷入險境,不如多個人多個幫手。

陳司諾罵了聲操,坐在車內一時無聲。

半天的靜默過去,他才道:“我們把話講明白,你的命我不負責,也顧不上,到時候你在那裏有個什麽閃失,算誰的?”

這話着實無情,白鷺心頭被火鉗烙了一下似的痛極,然後應道:“我是個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的安全我自己負責。”

既如此,陳司諾多言無益,他推開車門,道:“你來開車。”

對方給的位置十分偏僻,車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抵達一片荒郊野嶺。寒冬的夜晚大多是雲遮月,放眼四處皆是茫茫。

遠光燈一照,才發現周圍是一叢叢半人高的蘆葦地。

除去一輛車,四周無半只人影。

陳司諾撥了個電話,說:“我到了。”

那邊的人回:“等着。”

通話一斷,陳司諾就意識到了什麽,對旁邊的人說:“一會兒你待在車裏別下去。”

白鷺沒吭聲,她還沒搞清楚狀況,至于下不下車,她不敢保證。很顯然他在做一件極其危險的事,至于為什麽不和警方聯系,大概有他自己的原因。

她有些害怕,也覺得自己是一時沖動了,但如果讓她現在撇下他自己回去,她也不願意。

陳司諾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蔡義飛估計派了人,搜查了以他們為中心的方圓幾百米的情況,确認四周安全,無警方的人和他們對接,才敢現身。

果不其然,半個小時後,蘆葦從裏紛紛冒出幾個人影,朝着這邊來了。

陳司諾神思一定,看了手機的信號标志一眼,忽然把手機遞給了白鷺,說:“藏起來,藏好了別被搜到,找個時機再把手機扔了。”

白鷺不明白他的用意,也沒時間多問,她咬咬牙,把手機塞到了自己的胸口。

那幾個人走近了,敲一敲車窗。

陳司諾推門下車,不多一會兒,白鷺也跟着下來。

那些人沒想到車裏還坐着個人,而且是個女人,冷不丁一愣。有人不滿道:“怎麽還有女人啊?不是讓你一個人來麽?”

“她擔心我,勸不住。”陳司諾的嗓子在深夜裏似拂柳的風,又涼又淡,“要是怕麻煩,讓她留在這裏也行。”

“喲,”那人沒個正形地嘿嘿一笑,“行了,來都來了,那就一起走吧,放個人留在這兒才麻煩呢。”

走之前,幾個人謹慎地搜身,到了白鷺那,搜身那人的目光直往她胸口徘徊,裝得正經卻又面露猥瑣,眼見着一只手就要探過去。

陳司諾适時伸手擋住,說:“別碰她,我來脫,你看。”

那人愣了一下,臉上居然露出了詭異的痕跡,看起來像是興奮了。

該慶幸的事,律師這一行業,在工作期間無論男女,為顯示專業性,大多會選擇穿職業裝。女性的話,裏面會搭配修身的襯衫,衣擺束在裙子裏。

陳司諾伸手去解白鷺的襯衫紐扣,盡量遮擋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貼着她胸口的皮膚摸索,他的本意是利用視線死角,先一步碰到手機,可以将手機往別處或壓或藏。

但他摸了半天沒找到,奇怪地看了白鷺一眼,白鷺紅着臉不敢吭聲。

他解了幾顆紐扣,把衣襟往兩邊坦蕩蕩地一撥,露出白鷺胸前一片春光,問:“可以了?”也不等那人應點頭,他徑自把衣服收攏。

被這麽一攪和,耽擱了些時間。一旁有人罵了那人:“你他媽少發春,瞎耽誤工夫!到了飛哥跟前怎麽死都不知道!”

那人只得作罷。

幾個人領着他們沒入蘆葦叢,茫茫一大片,不知道翻越多長時間,終于重見天日,又走出一段才看見前面停着一輛越野車。

如陳司諾所料,這裏還不是目的地。

陳司諾和白鷺坐在了車身中間的座位,靠近窗口。

後面忽然有人揚聲笑道:“我說大律師,辦正事還帶個妞,你們這些正經人還挺浪漫,這是不是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所說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陳司諾注意着車窗外的情況,沒去留神以外的動靜,倒是白鷺心裏忐忑不安,往他身旁靠了靠。他側了一下臉,借着暗淡的光線,發現她吓得臉色蒼白。

不多時,他從車窗裏看見了隐隐的亮光,猜想是快到地方了,于是悄悄在白鷺掌心裏寫了四個字:暈車,手機。

白鷺領會他的意思,忽然一陣幹嘔假裝要吐,車裏幾個人見這動靜開始罵罵咧咧,她趕緊扒開車窗,半個身體探出去,利索地把手機扔了。

剛才藏手機時,她多了個心眼,把手機藏在了內衣縫腋下的位置。

前面是一座廢棄工廠,一座廢棄建築物在一片黑暗中露出個隐約的輪廓,張牙舞爪像個妖物,陳司諾被帶着朝某處亮着燈的位置走。

旁邊有人嘀咕:“一進到這兒就沒信號,這一晚上沒手機玩多無聊……”

随即有個人罵:“就他媽知道玩!”

半夜12點,護士進來查房,發現病床上的人沒了,她驚慌地四處找了一找,在床邊的櫃面上發現了張紙條,趕緊拿着紙條跑去找了值班醫生。

那醫生馬上按着紙條留下的手機號撥了過去,“趙先生?是趙先生麽?”

趙副檢察長半夜被手機來電吵醒,以為是工作上的事,正勉強打起精神,忽然一聽對面介紹自己是市人民醫院的醫生,他驚得一個激靈。

“你說陳司諾不見了?”

“是,他留了張字條,上面有您的號碼。”

“還有沒有其他?”

“有一個車牌號,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什麽名字?”

“蔡義飛。”

趙副檢察長怒發沖冠,滿腔心火燒得旺,一邊罵這臭小子擅作主張,一邊聯系公安機關,查詢陳司諾留下來的擁有此車牌號的車主信息。

車主叫張愔愔。

于是他聯系張愔愔,一問之下,那邊也是被蒙在了鼓裏,并不明狀況。

趙副檢察長煩躁地吭哧一口氣,“你也不知道?那他留你的車牌號幹什麽?”

張愔愔急得就像是被扔在了熱鍋裏煎熬一樣,倏忽間腦子一閃,對手機那頭的人說:“定位系統!我的車安裝了定位系統!”

經這麽一提醒,趙副檢察長忽然也想起一事,“那小子的手機也有定位系統,不過我打他電話一直無人接聽,不知道他的手機有沒有帶在身上。”

張愔愔說:“兩個一起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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