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毒

對面的眼鏡陳和章大膽一下子鴉雀無聲,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雙雙呆滞在原地。在這鴉雀無聲的數秒內,空氣仿佛固體一樣膠着凝重,誰都沒有動作,誰也不敢動作。如果說黃隊和魏女士的喪命還有蹊跷可言,那麽黎秋呢?

黎秋跟着他們一路至此,在任何人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在這咫尺的距離裏,成為了一個死人。

阿九的時間好像凝固了一般,整個人凍在原地,伸出的手還張在空中沒來及收回。

——黎秋死了,鎮魔池的詛咒再一次應驗,猙獰又無情的奪去最後一位犧牲者的性命。

“小、小兄弟……”章大膽最先回過神,喊着就要跑過來。阿九忽然如夢初醒的一震,瘋了似的撕開黎秋薄薄的衣衫。

章大膽眼前一黑,暗道卧槽,這大兄弟是被刺激的發神經了嗎?見到黎秋出事,第一個反應居然是撕人家衣服!?

阿九不顧一切的扯掉被撕成條的襯衫,飛快的檢查黎秋全身,終于在黎秋的左胳膊上,發現了一個微小的毫不起眼的針眼——機關針射入後所遺留下的針眼。

眼鏡陳兩人還沒明白怎麽回事,阿九便再次抽出腰上的匕首,卻是一刀砍向黎秋的胳膊!

血花四濺。

眼鏡陳驚叫着坐倒在地,吓得面無血色,章大膽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沖着阿九氣不打一處來:“卧槽你真TM瘋了!?你到底在幹什麽!”

然而一嗓子吼完,章大膽便察覺到什麽不對,因為黎秋胳膊上汩汩湧出的血,居然是不正常的暗紅色,而且散發着一股香甜異香。

等一等,這不是中毒的征兆嗎?

阿九當然沒有砍斷黎秋的胳膊,而是劃出一條足夠深長的傷口,用手不斷擠壓裏面的暗血。擠壓一陣後,阿九又給黎秋做心肺複蘇,接着再擠壓,以此往複。

眼鏡陳還六神無主的傻在原地,章大膽卻漸漸琢磨出裏面的噱頭,生出一個模糊的想法:黎秋的情況怎麽看都是中毒沒錯,那麽魏女士呢,黃隊長呢,所謂鬼咬詛咒的真相,會不會其實就是毒發身亡?

終于不知道搶救了多久,黎秋血泊中的手指微微一顫,迷蒙的睜開眼。

阿九緊繃的臉上終于裂出一絲生動,然而還不等他露出半點驚喜,黎秋忽然張開口,一口咬住阿九近在咫尺的手臂!頓時阿九的手臂血流如注。

章大膽被這接連的變故鬧得腦門直跳:“靠,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啊!”

“娘、娘哎!小兄弟這是詐屍變粽子,要吃人了!”眼鏡陳吓得屁滾尿流,拽起行李就往外跑,章大膽哪還有心思顧他,滿心卧槽的瞪着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也不知道該不該出手做點什麽。

意識迷蒙間,黎秋根本意識不到輕重,發瘋似的死咬着阿九的手臂,仿佛要生生撕扯下一塊皮肉,阿九的鮮血轉眼就流了他滿嘴滿身。

可就這樣撕肉咬皮的劇痛中,阿九卻連眉毛也沒皺一下,伸出手,安撫似的一下一下撫摸着黎秋瘦削的後背。或許是這樣的安撫真的起了效果,片刻後,黎秋的眼皮顫了顫,緩緩松開滿是鮮血的嘴巴,再次倒回血泊之中。

阿九顧不上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緊張的檢查黎秋的情況,再次給他進行心髒按摩。

“我——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你們倆這到底發的什麽瘋。”章大膽咬咬牙,幹脆來到阿九身邊。阿九手臂的傷口很深,随着他每一次的動作不停淌血,可是手臂的主人卻根本視若無睹。

“得得,你先把你的胳膊處理一下,心髒按摩什麽的,你要是信得過,叫我幫你做吧。”

阿九沉默的堅持着動作,沒吭聲,卻無言的表達着拒絕。

章大膽撞了個軟釘子,撓撓頭,只好從自己背包裏翻出戶外專用的OK繃帶和消毒酒精,放在阿九面前。待了好一會兒,阿九漸漸停下手上的動作,出聲道:“你有沒有解毒劑。”

“醫用解毒劑?這個真沒準備,河南這地兒沒蚊蟲沒蛇蟻的,平時根本用不到啊。哎,問問姓陳的,這家夥的行李大,瞅瞅他帶的有沒有?”

只是火堆旁,哪裏還有眼鏡陳的影子?

“不是吧?他丫的還真給吓跑了,你說他……”

阿九的眼底忽然閃過恐怖的殺意,章大膽重重哆嗦了一下,仿佛剎那間墜入數九寒天,後半句話硬生生憋死在嘴中。好在這殺意來的快去的也快,剎那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阿九沉默的給黎秋包紮好傷口,擦幹淨污血,将人摟到懷裏取暖。黎秋仍舊陷在昏迷,呼吸極其微弱,只是虛軟的身子稍稍有了一絲溫度,不再像之前死人一樣冷的可怕。

章大膽敏銳的注意到,黎秋脖子上的咬痕淡了許多,仿佛跟着那些毒血一起離開了身體。

“大兄弟,我瞧你這救人的架勢,難道小兄弟脖子上的詛咒是因為中毒?”

阿九看他一眼,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黃隊和魏女士,全都死于劇毒。”

“呵——搞半天你驗屍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吧?那你為啥不早點告訴我們,還叫我們詛咒鬼咬的自個兒吓自個兒!”

阿九沒吭聲。

章大膽不滿的叨叨:“照你這樣的話,所謂的鎮魔池其實就是一池子毒水?因為小兄弟他們掉進池子裏,所以才會中毒出事的吧?”

“不是。”

“啥,這又不是了?到底怎麽回事,你到底發現了啥倒是快說啊!”

但是阿九接下來一句話也沒有,章大膽急的心髒病都快犯了,好家夥,可人家就是沉得住氣,一點兒都不急!

不知過了多久,阿九把黎秋輕輕放在靠近火堆的地方,又給他蓋上衣服保暖。

“你看着他,我出去一趟。”

“等等,這個時候你打算去哪?”章大膽一瞅這架勢就不對,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

“找那個人。”

又是冰冷的要命的殺意,章大膽縮縮脖子,心道眼鏡陳跑得真不是時候,這一跑不要緊,惹來阿九一陣接一陣吃人的殺氣。

“可你現在才追會不會太晚了,那小子跑了這麽久,早不曉得跑什麽地方去了。”

“我馬上回來。”

說罷,阿九消失在外面的黑暗中。

章大膽攔也攔也不住,只能悶悶的坐到黎秋身邊,一邊看顧着人一邊照看火堆。撥弄着火苗,章大膽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傀儡蟲怕火,只要點着火堆,魏老師身體裏的傀儡蟲就不會跑出來禍害他人。

這個叫阿九的,看起來獨斷又專行,看不出其實每一個決定都有他的想法和安排。

阿九去的快,返回的也快,還沒十分鐘人就回來了,回來時手裏正拎着眼鏡陳的行李包。

“行啊大兄弟,姓陳的膽小鬼怎麽舍得把他行李交給你的?光剛才吓跑的功夫他都沒忘帶上。”

阿九照舊不答,直到行李包放在地上,章大膽才看到包的側面一串新濺的血跡。章大膽眼皮直跳,一股不祥的預感從腳底直沖心頭。

“喂,大兄弟,你、你該不會把那家夥給殺了吧?”

阿九沉默。

章大膽“霍”的跳起來,高叫:“不至于吧,借瓶藥而已你就要殺人!?”

阿九仿若未聞,自顧自從行李包裏找出幾瓶醫用解毒劑,調好劑量,注射給昏迷不醒的黎秋。

章大膽被當做空氣無視,氣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娘的,這小子怎麽就突然走起悶蛋路線了,好端端的裝啞巴還是裝聾子啊。章大膽抱起雙臂,賭氣坐到火堆對面,死死盯住阿九,大有一副“你不交代我就跟你一直杠上了”的家長架勢。

阿九一直弄完一切,重新把黎秋抱到懷裏,僵硬的臉上才稍稍恢複人色。

“那個姓陳的,就是鎮魔池詛咒的兇手。”

地下樓閣中,一簇燃燒的火堆,阿九和章大膽面對面交談。

“所謂鎮魔池的詛咒,說到底,就是他們三人都曾掉進池子中,身體接觸過池水。我曾經觀察過那池水,即使有毒,也不至于致人死地,所以一開始并沒放在心上。”

章大膽安靜的聽着,連大氣也不敢出。

“直到我給黃隊驗屍,發現黃隊不是溺死的,而是在水中毒發身亡。”

“嘿,這麽說你一開始的判斷錯了,到頭來還是那池子毒水的問題,潛伏在人身體裏,延遲發作?”

阿九搖頭,“不是毒水的問題,應該說,不完全是。我在驗屍的時候,在黃隊的身上發現了另外一個傷痕,一個小到不會令人注意的傷痕。”

章大膽龇着牙細細回想一遍當時的情形,“我想起來了,你當時問過我們一個問題,有關墓道機關的毒針,卧槽,該不會——”

“對,我在黃隊的手上發現了一個微小的針眼——黃隊他曾經中過機關毒針。”

“等等等等,我明白了!鎮魔池的毒水原本不會致命,結果黃隊還是死于毒發——所以是毒水的毒,再加上機關毒針的毒,兩種小毒碰到一起才會形成致死的劇毒!?”

阿九低頭看了一眼懷裏昏睡的人,撫指淡淡擦過黎秋昏睡中好看的側臉。

“開始我只是這麽猜測,在見到魏女士的屍體後,我才徹底确定。所以一路上我始終提防着毒針機關,不敢叫黎秋碰到一點,我們可以沒事,但如果他沾上恐怕就有生命危險。”

章大膽點點頭,的确,魏女士的屍身邊散落有許多毒針,通過窄道時,魏女士的身手再好,也絕對做不到像阿九那樣閃避所有毒針的攻擊。只是沒想到這不起眼的毒針,卻成為奪走她性命的最致命一刀。

“但這裏就出現了疑點,”阿九的視線轉向火堆,漸漸淡漠,“我當時特意問過你們吧——機關毒針在發動時,是不是射向你們的全身。”

“不,只射向肩膀以上的部位。”章大膽記得很清。

“這就是問題所在,因為黃隊被刺的地方,是在手指尖。當時我和黎秋追在黃隊後面,雖然中途道路分叉,但我觀察過那裏的墓道結構,兩條路都無法埋設大型機關,自然也不會藏毒針。”

“照你這意思,黃隊所中的毒針,應該是在離開墓道以後?”

話一出口,章大膽就先自己否定了自己,“不,這壓根兒不可能!墓道出來就是那間財寶大廳啊,當時我們好幾個人都在那兒,黃隊怎麽可能在那裏中毒針?”

阿九揶揄的提提嘴角:“為什麽不可能,毒針并不一定非是由機關發射的,也可能是人為刺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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