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6

三月,顧律銘在婦産實習了一個月,帶他的果然是張诰高的夫人。顧父本來是想讓他停下實習,專心去上德語預科,但顧律銘執意要去婦産再輪轉一個月。這是宋一的人情,顧律銘無論如何都要承下來。

準備出國的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學語言,看英文課本。德國的醫學院大多用英文教學,錄取卻也要求很高的德福分數。這就變相要求學生得熟練兩種語言。

海德堡的醫學院雖然不是世界top行列,但在歐洲也聞名遐迩。但更多的原因是顧律銘沒那個耐心在美國再念一個學士學位。德國醫學院承認國內的醫學本科學歷,他可以直接在海德堡念碩士。

顧律銘想要趕上今年十月的冬季學期入學,留給他準備申請資料的時間就非常短了。但他學習的熱忱非常高,遠比大學時期要刻苦努力太多。

顧父顧母對于顧律銘這樣的态度是既喜又憂,不太明白自家兒子怎麽突然就開竅了,但他們依然開心顧律銘這般的熱忱。

事實上,顧律銘全憑一股子毅力在念書。他在醫學方面的興趣完全來源于對宋一的愛,對宋一的追逐。雖然感覺很辛苦,每天都處于一種瀕臨失控的邊緣裏。但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堅持下去。

顧律銘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一個甜蜜的苦海。一面是學習陌生語言的艱澀和寂寞,一面是幻想未來的滿足和動力。

他已經不用去實習,很久沒有去醫院,也已經很久沒有再見到宋一。其實可能并沒有過去多久,算算時間,四十三天,真的不算久。但對顧律銘來說,仿佛過去了一個、兩個世紀。

他很想宋一。想宋一是不是還是那樣不分晝夜地上手術;想宋一是不是還常累倒在值班室的床鋪上,;想宋一有沒有好好吃飯,胃藥按時吃沒,在空調房裏睡覺有沒有蓋好被子。他是不是真的快要和方媛結婚了。他們家會同意嗎,感覺有點困難吧。畢竟長輩們總是講究着門當戶對。等自己回國了,宋一會不會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晚上睡覺,想好幾遍宋一,念好幾遍宋一。想宋一微眯眼笑的模樣,有很好看很好看的眼睛,全世界再沒別的什麽好風景。然後他的心便停了雨,放了晴,飄來慵懶的雲朵,歡心、喜悅。

但他不敢去見宋一。

六月畢業,寄出申請資料,七月簽證确認,八月拿到offer趕赴德國。顧律銘從沒想過自己會失敗。

“在外頭要好好照顧自己,錢不夠用就跟媽說。逢年過節記得打電話回家。那邊機場有人去接你嗎?你自己知不知道怎麽去學校?行李會不會太重了,就算是男生,你一個人也拎不動。住的房子找得什麽樣的?房東人好不好?室友呢?”

顧母一邊往行李箱裏塞東西,一邊絮絮叨叨地說着。顧律銘站在衣櫃前挑衣服,想帶的,不想帶的,都過濾一遍。

“要不我還是請假跟你一起去吧。”

“我自己就行了,你跟着來幹嘛啊。”

Advertisement

顧母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喉嚨哽咽。

“你說你想考研讀博,在北京不就好了,就算想去國外,等你工作了,還可以出國進修的啊。怎麽突然就要去那麽遠的地方讀書,一讀就是那麽長時間。”

“不是你們要我學醫的嗎。”

顧律銘承認,他心裏是還有怨氣的,但比起先前,這點怨氣已經被稀釋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只是條件反射性地厭惡他母親的眼淚,這是她常用來讓他屈服的武器。

“我只是擔心你!”

“你去休息吧,我自己來收拾。”

顧母在顧律銘冷淡的堅持下,哭哭啼啼地出去了。

顧律銘蹲在行李箱前,把顧母剛才放進去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

他走的那天,北京居然在下雨。父母都請了假到機場去送他,三人坐在候機室裏,相對無言。顧律銘很怕父母流露出難舍難分的情緒來,他一點也不擅長應付這種分離。最後,母親還是哭了。好在是偷偷哭的,沒有要顧律銘表示什麽。

飛機起飛的失重感讓顧律銘有一瞬間的不适,但他很快調整了過來。這是一段漫長的飛行,顧律銘任由自己看着窗外發呆。他在窗子的倒影裏看到自己的臉,那是一副除了眼淚,其餘完全符合悲傷這個詞的面孔。

飛抵法蘭克福是在當地時間的早晨八點三十分,房東讓他的兒子到機場來接他,一個開着大吉普的高大德國男人,帶着他十歲的女兒。兩人都不算健談,一路上只有小姑娘瞪着大大的藍眼睛看他。

顧律銘看着車窗外充滿異域風情的街道和建築,終于生出一點出門在外的茫然和恐慌感。

從現在開始,他就要在一個陌生的城市獨自度過六年時間。

一個只有他自己的城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