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型“掉馬”
顧深中毒的第十天,那些躁動不安的狐貍漸漸露出了尾巴來。
這十天裏顧深身上的毒素已基本清除,不過他一直以來受了太多傷,如今恢複起來并非易事。不過哪怕是撐不起來的時候,他也還在查真正下毒的人。
顧深知道整件事的幕後黑手是誰,他很清楚父親也知道。
但幕後的那個人,僅憑這件事還不足撼動,所以父親會卯足了勁讓找出下毒的人做替死鬼。
雖然至今下毒之人還未找到,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遲遲,包括從他房間裏搜出來的含有殘餘藥粉的藥包,可顧深始終不相信遲遲會傷害自己,至少他一直不讓自己相信。
這些天顧深和霍萍生一直在追查,晝夜不休,為的就是在顧平之前把一切查個水落石出。
顧深的暗查很快就被顧平發現了。
顧平看着手下的人呈上來的那些照片,緊皺眉頭給顧深打了電話。
顧深如今雖然還在總督府,但他身體還未恢複,顧平擔心洩露了他的位置引來麻煩,就連電話也沒有打過,今日着實是着急了。
接起電話時,顧深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
準備應對一場從開始就絕對會輸的戰役。
“父親。”
顧平緊緊咬着牙根,遣散了書房的人,神色凝重。
“深兒,這次是我對不住你,不要查下去了。”
顧深早已猜到一切,他只是覺得有些可笑。
父親竟連客套都不想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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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深神色冷靜,不辨喜怒,不動聲色。
“怎麽,父親先我一步查出是誰做的手腳了?”
顧平的臉色難看起來,“深兒,他是你哥哥。”
顧深忍不住冷笑出聲,“哥哥?您若不說,我都要忘了您有三個兒子。”
“父親,你說他是我哥哥,那我手底下犧牲的百十個人難道不是別人的兒子、別人的哥哥,別人的父親嗎?”
顧平深深嘆了口氣,看起來十分疲憊。
“你損失的,我都會補償。但你知道,眼下這個時候,你和霆晔的內鬥會給顧家帶來怎樣的災禍。”
“外頭有多少雙眼在盯着你和霆晔,你們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一個也不能少。”
顧平的話讓顧深覺得格外可笑。
“左膀右臂?如果我的毒沒有解,您會因為損失了左臂而去懲罰右臂嗎。”
電話那頭的人靜默了,空氣中寂靜無聲。
顧深知道,自己等不來想要的答案。
顧深緩緩閉上眼,有些無力,“父親,這是我和顧霆晔之間的事,我成也好,敗也罷,都與顧家無關。”
顧平見他如此倔強,臉色驟變,“荒唐!你和霆晔都是顧家的人,你們相鬥,只能兩敗俱傷!讓敵人坐收漁翁之利!”
“顧深,我不是在商量,我是在命令你!遲家我會幫你解決,但你二哥,你不能動。”
顧深聽着他惱羞成怒的聲音,覺得格外陌生。
“怎麽,犧牲我還不夠,還要讓遲家也犧牲嗎。”
顧深的話讓顧平有些疑惑,“你什麽意思。”
顧深搖頭,“我沒有什麽意思。只是父親,我不可能讓我的人白白犧牲。”
顧平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倔強又一根筋,但他沒想到顧深竟這樣勸不動。
顧平無奈得嘆了口氣,“深兒,你聽我一句勸,你想要的我會補償你。你二哥已經知道錯了,他也已經将手下的三個營都劃給你,之前你說喜歡的江南,你二哥也答應給你了。”
“你知道你二哥,他本心不壞,只是受了遲家蠱惑才釀成大錯,如今他已知錯,也決心與遲家劃清界限,現在我們只要把遲家當成真正的敵人,聯起手來将遲家瓜分,誰都不會有損失。”
顧深眉頭緊皺,面色有些吓人。
“你要怎麽瓜分。”
顧平以為他這是有興趣了,忙舒了口氣,“你放心,你二哥說了,遲家的一切先供你挑選。”
“之前讓你娶遲媛,也無非是想聯合遲家來和白辭慕抗衡,如今遲家自己犯下大錯擅自毀約,已難保大業,更何況他們讓人頂替遲媛嫁進來,這冒牌貨下了毒也不可再留,不是正合你意?”
顧深就知道他的計劃裏有遲遲。
顧深比誰都清楚,不論自己是否接受顧平的提議,別院裏的“少奶奶”都難逃一死,哪怕他根本沒有下毒。
顧深靜靜攥着拳頭,咬牙切齒道,“我要顧霆晔找出真正的下毒之人,還要顧霆晔五個營,江南三省以及遲家所有商鋪和沿海所有口岸。”
顧深說着,頓了下,“還有別院的遲媛。”
顧平一怔,十分驚詫,“別院?你……”顧平很是意外他竟然對那冒牌貨感興趣了,不過現在看來這顯然是好事。
顧平沒有再問,忙應了下來,“好,這些我都替你二哥答應你。”
顧深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句,哪怕只是一句都讓他覺得肮髒。
他輕輕颔首,眼裏沒有光彩。
“父親。這不是第一次,但必須是最後一次。”
“您知道的,再有下次,哪怕殺敵八百自損一千,我也不會回頭。”
電話挂斷後,霍萍生才從外廳走進來。
看着顧深鐵青的臉,他已經猜到了一切。
霍萍生其實早就想到了,遲家怎麽有這麽大膽子,還不是顧霆晔的主意。霍萍生也知道顧深這次是想用這件事擊垮顧霆晔,只是沒想到,在顧總督心中,顧霆晔仍是不可抛棄的一顆棋子。
霍萍生有些心疼顧深,籌備了這麽久,豁出去這麽多,到頭來卻還留有後患。他嘆了口氣,拍了拍顧深的肩膀。
“雖然沒能擊垮顧霆晔,但往後顧叔叔那裏也虧欠着你,以後我們多盯着顧霆晔,不怕找不到他的把柄。”
顧深的臉色沒有喜色,他只是輕輕颔首,有些吃力得張了張嘴,“把遲家要抄家的消息放出去。”
“多派幾個信得過的人護着他。”
霍萍生想了會兒顧深口中的“他”是誰,這才想起顧深這幾夜在偏院一看就是一夜的人。
他點了點頭,“好,放心,不會讓他有事。”
遲家違背條約要謀害顧家三少爺的消息很快就在整個榕城乃至五大家族內傳開了,遲遲就算深居顧宅,但消息也傳了進來。
如今別院的封鎖已解,下人們也都放了出來,別院又變回了以往的樣子,只是遲遲這幾日總覺得那幾個下人看自己的眼神很不一樣,思前想後也搞不明白是為什麽,他以為林路出了什麽事,心裏總歸是慌張的,威逼利誘下小蘭才說了真話。
小蘭垂着頭不敢去看遲遲的臉,吞吞吐吐道,“少奶奶……少爺已經無礙了,我們就是聽說……聽說是您父親聯合陳管家給少爺下了毒,所以……”
遲遲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話,他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小蘭,眼神急迫。
“你說……少爺沒事了?!”
小蘭見他最先注意到的不是自己下毒的嫌疑洗清,也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少爺,有些吃驚,愣愣得點了點頭。
“是的,少爺已經脫離危險了。”
遲遲大喘了口氣,突然笑出了聲。
太好了,太好了。
遲遲回過神來時才想起來小蘭方才說遲家的事,他生怕遲華燃出了什麽事,畢竟母親在哪兒他還沒說。
遲遲緊了緊拳,有些尴尬得看着小蘭,“你剛說……遲家怎麽了?”
小蘭有些難為情得開口,“陳管家已經招了,我們和您的嫌疑都洗清了,是遲老爺重金誘惑他,他才給少爺下毒的。”
“另外……”
見小蘭有些猶豫,遲遲忙緊緊得看着她,“別怕,有話直說。”
小蘭幹咽了兩下,眼神怯弱,“另外……遲家今日下午兩點……要被抄家……”
遲遲心裏一慌,險些站不住。
他沒想到遲華燃找的人是陳管家,更沒想到遲華燃沒有将自己供出來。
不過這一刻遲遲來不及多想,他滿腦子都是母親的下落。
如果遲華燃死了,那自己就再也見不到母親了。
遲遲慌亂得起身,撇下小蘭就往外跑。
他已顧不得那麽多,他必須趕在遲華燃出事之前問出母親的位置。
遲遲前腳才踏出別院的門,後腳顧深便收到了消息。
他看了眼牆那邊的柏樹,輕輕點頭,“保護好他,我馬上到。”
葉瀾站在他身邊,将手裏的合同遞給他。
“少爺,遲華燃已經都簽了。”
顧深點了點頭,接過來掃了眼便放在了桌上。
他從椅子上起身,心裏有些不安。
葉瀾見他有心事,也猜到了大半。
“少爺,您真的想好了要去嗎。”
“其實今天您不露面也是可以的。露了面,您和夫人……”
顧深微微吸了口氣,“不得不去。”
“比起我來告訴他,不如他自己發現。”
遲遲一路焦急得跑回了遲府,他回去的時候,遲家門口已經被重兵把守,連只蒼蠅都放不進去。
遲遲不知道該怎麽進去,他怕自己硬闖進去會被張黎給抖出來。
遲遲正站在門口發愁時,便見來了一批車隊,他趕忙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中間那輛車上下來了兩個人,遲遲還沒看清楚的時候,那兩個人就被其他護衛隊給圍住了。
遲遲認得那些衛隊的衣服,是顧家的人。
遲遲心裏一緊,忙扯掉自己的假發和裙子,跟在最後頭那些下人混了進去。
一進遲家,遲遲就看到了坐在正廳的遲華燃。整個遲家竟只有他一人。
他端坐在正廳,正悠閑得喝着茶,仿佛即将受到制裁的人不是他。
顧深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神色冷靜。
“遲将軍,早該來問候您,只是政務纏身,今日難得抽出空來。還望您海涵。”
遲華燃緩緩放下手裏的杯盞,仰頭看他。
面前的人軍裝筆挺,神色肅穆,格外威嚴,哪裏是自己曾經看到的那副狼狽模樣。
遲華燃忍不住笑了出來。
“三少好魄力,好耐力,好計謀。這麽長時間的部屬,是我遲某讓你費心了。”
“只是三少,你機關算盡,怕是也算不到今日的結局吧。”
顧深知道他在說什麽,但他神色微變,依然一副淡然的模樣。
“我算得到算不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有算到。”
遲華燃靜靜得看着他,此刻他的眼裏沒有勝敗之間的惆悵,也沒有不甘的憤怒,他眼神寧靜,就好像在看一場戲。
遲華燃緩緩站了起來,上前兩步想要走到顧深跟前,卻被一旁的葉副官得擋住。
顧深擡了擡手,擋開了葉瀾。
顧深一臉平靜得看着遲華燃,輕輕開口,“您有話對我說。”
遲華燃點了點頭,靠近了些。
“三少,想不到我的女兒沒入您的眼,倒是我這兒子誤打誤撞入了您的眼。”
“今日我替您保他一命,我想,您也不會對我趕盡殺絕。”
遲華燃的話讓顧深方才那些對他的些許敬畏也消失殆盡。
他眉頭緊鎖得看着遲華燃,像看一個笑話。
“從今往後,他是我的,與你無關。”
顧深說完便退了兩步,轉過了身去。
他轉身的時候,站在門口的遲遲才看清他的臉。
是那張讓遲遲日思夜想的臉,是那張曾在夜裏等待自己的臉。
遲遲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漩渦裏。
這個漩渦裏有顧家三少爺,有林路,還有自己。
而遲遲已經無力去分辨,更不想去探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