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馬上回去
遲遲一路興高采烈得跟着張伯去了書房,看到電話旁貼着的那串號碼後,他想也沒想得就把電話給撥了出去,一雙眼忽閃忽閃的,像一只精明的狐貍。
電話鈴響了幾聲,每響一次遲遲的心裏就冒出幾分緊張來。他緊緊得攥着話筒,突然有點兒害怕。
電話還沒被接通,遲遲幹咽了兩下,心想着再等兩聲,要是還沒被接通就算了。
像是遲遲那點心思被洞悉了一樣,下一秒電話就被人從那頭接了起來。
“說。”
這是遲遲頭一次聽到顧深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雖然聲色聽起來和往常沒什麽區別,可卻多了幾分嚴肅和冷漠。
遲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緊緊絞着電話線,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我……是我……”
顧深眉頭一蹙,很是意外。
“遲遲?”
遲遲心裏一抖,心裏的那股子緊張更加厲害了,這會兒他突然覺得有點兒後悔,這麽巴巴得打給他,就好像自己多巴結他一樣。
遲遲抿了抿唇,梗着脖子嚷了兩聲,“我……是我……那什麽,我就是……就是想問你回不回來吃飯!”
遲遲的話讓顧深有些詫異,他喉頭輕動,側了個身避開了葉瀾和霍萍生的眼神。
“你從哪裏打的電話。”
遲遲心跳加速很是緊張,他捂着胸口甚至有些喘不上氣。
“就、就從你書房啊,張伯帶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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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深沒想過他會給自己打電話,更沒想過他會問自己回不回來吃飯。
“回來”這個詞讓他覺得格外陌生,卻也格外高興。
顧深忍不住輕輕笑了下,“你倒機靈。”
遲遲被他說得臉一紅,摸不清他的意思,“怎麽,打個電話都不行?你以前不是說我随時可以給你打嗎?這才幾天就不算數了?”
聽着電話那頭的人不高興的語氣,顧深都能想象得出他此刻的模樣。
定是氣呼呼得站着,不知道朝哪兒丢白眼呢。
顧深忍下笑意,清了清嗓子,“算數。”
“我。”
遲遲心頭一喜,臉色也亮了幾分,“你要回來吃飯?”
顧深點頭,“怎麽,又不願我回去了?”
遲遲裝模作樣得“切”了一聲,“誰管你回來不回來,我就是看芍藥做的菜多,吃不掉浪費了呗!”
“你愛回不回,我挂了!”
遲遲說完便将聽筒撂在了電話上,他的手還絞着電話線,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大喘了兩口氣。
也不過就是打一通電話罷了,卻讓遲遲緊張成這幅模樣,他都有點兒看不起現在的自己了。
遲遲回頭看了眼書房,張伯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去了,遲遲站在書房裏打量了一番,哪怕是主宅,這裏也一樣素雅,不似西式裝飾般洋氣,不過也不少中式的典雅,倒是比別院好看點兒,只是若要比起別的大戶人家那可就差了幾分。
遲遲看着那占了一面牆的書架,總覺得那些一板一眼放着的書就跟顧深這個人一樣,叫人讀不懂不說,還冷冰冰的。
遲遲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看了眼早已靜下來的電話。
遲遲沒告訴顧深,這是自己長到這麽大第一次給別人打電話。以往在一品香,遲遲總聽守着電話的小工叫嚷着讓這個那個姑娘接電話,遲遲也曾期待過那部電話有一天可以為自己響起,不過在一品香這麽多年,他還從來沒有等到過。
不過此刻讓遲遲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第一次撥出電話聯系的那個人竟然會是顧深。
電話被挂斷後,顧深才忍不住輕輕揚起了嘴角。
他将聽筒撂下,轉身時已恢複了往日的清明。
“剩下的下午再談,我有點事。”
霍萍生眯着眼看他,嘴角抽搐,“你有什麽事?誰給你打電話的?笑得都合不攏嘴了。”
顧深一愣,蹙了蹙眉頭,“有嗎。”
葉瀾老老實實搖頭,“沒有,您背對着我們,我們什麽也沒看到。”
霍萍生看了葉瀾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就不能別這麽聽他話嗎?你就不能別這麽老實嗎?你看不出他很高興?”
葉瀾嚴肅得搖頭,“對不起霍将軍,我真的沒有看出來。”
霍萍生忍不住嘆了口氣,懶得和他說。他看向顧深,一臉探尋,“老實交代,誰給你打電話的,誰還能一通電話就把你給叫走?”
顧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別過頭輕咳了聲,“不要多事。葉瀾,去開車。”
葉瀾點了點頭,越過霍萍生往外走。
葉瀾一走,霍萍生更是不能放過顧深了。
他賊賊得笑了兩聲,走到顧深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他,“老實交代,是不是看上什麽姑娘了?”
顧深有些厭煩得瞪了他一眼,拿上軍帽便往外走,也不再理他。
見顧深又讓自己吃癟,霍萍生氣得跺了跺腳,加快了步子追了出去。
“你是不是兄弟啊,怎麽這麽不夠意思,什麽都不跟我說,你再這樣我就不跟你混了!”
“哎!顧深!你聽沒聽到我說話!你等等我!”
車開到顧府門口後,葉瀾很自然得和顧深一塊兒下了車。
顧深站在門口忍不住吸了口氣,剛要推門,便看到了站在一邊的葉瀾。
他蹙着眉看了眼葉瀾,似是想到了什麽,輕輕開口道,“你先回去吃飯,兩個小時以後來接我。”
葉瀾一愣,忍不住瞪大了眼,“少爺……您……”
顧深咳了聲,“有問題?”
葉瀾見他臉色不好,忙搖頭,“沒問題,沒問題,那我兩個小時以後來接您。”
葉瀾站在門口看着顧深走進顧府,看着他合上了門,心裏頭有些受傷。
在今天之前,在此刻之前,葉瀾一直都是顧深在哪兒吃飯,他就在哪兒吃飯的,雖然不在一張桌上吃飯,但向來都在附近,畢竟他需要保證顧深的安全。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葉瀾突然覺得,少爺好像不需要自己了。
葉瀾看着那扇門,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得上了車。
顧深還未走近別院時,別院裏便傳來了一陣又一陣聲音。
顧深忍不住放輕腳步,站在別院門口朝裏看。
張伯正帶着芍藥和長安在上菜,遲遲竟也跟在後面忙着,模樣倒像那麽回事。
張伯回過頭見遲遲也端着菜,忙從他手裏搶了過來,“您怎麽能幹這種粗活呢!快讓我來!”
“芍藥!你怎麽回事,怎麽能讓先生做事呢!”
芍藥被張伯說得委屈了,癟着嘴有些不高興,“是少爺非要幹的,我怎麽勸都沒用,少爺,你快替我跟張管家說說呀!”
遲遲在一旁“嘿嘿”得笑,“是我是我,我閑着也是閑着,再說了,端個菜還能把我給傷着?那我也太不是男人了。”
遲遲說話的時候正迎着光,他沒有修剪的頭發随意得落在肩頭,那一頭好看的黑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像上等的绫羅綢緞,而他眉眼帶笑,也不過就是那麽站着,竟是這世間難得一見的風景。
顧深站在門外看着,竟不忍打破這一刻的嘈雜。
遲遲是第一個發現顧深的,他一見到門口的顧深,那雙眼便亮了起來。
許是他迎着光的緣故,他朝自己看過來時,顧深竟覺得有些睜不開眼。遲遲興沖沖得往顧深跑去,還伸出了他光潔白皙的手臂朝他揮着手,就好像他等待了顧深很久很久。
“顧深!你回來啦!快來吃飯!”
顧深心裏清楚,眼前的人是毒藥,是陷阱,是沼澤。
一旦自己靠近,便會越陷越深,甚至萬劫不複。
但哪怕只是一秒也好,顧深想縱容自己。
若将來真的得到粉身碎骨的懲罰,卻也是自己甘之如饴的賭注。
見顧深朝自己走過來,雖然他的臉色看起來還是那樣難看,不過遲遲總覺得他的心情好像很好。
想到自己的大計,遲遲忙狗腿得跑得更快了,一股腦兒湊到他身邊,“你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餓死了。”
顧深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我沒讓你等我。”
遲遲被他說得有些啞口無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是是是,您沒讓我等,是我自己想等,成了不?”
見身邊的人滿臉不高興,腮幫子鼓鼓的很是可愛,顧深有些心思微動。
他突然很想在這樣熱切的陽光下吻他。
張伯把最後一份湯端了上來後,桌上就都擺滿了。
遲遲看了看一桌子的菜,忍不住朝一旁的芍藥豎了個大拇指,“你可真厲害,一個人頂幾個廚師!”
芍藥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低下了頭,“少爺您可別拿我逗趣了,我就這點本事,您不嫌棄就好。”
遲遲眯着眼笑了起來,招手讓張伯他們都坐,“張伯,你們都來坐,一塊兒吃。”
張伯的臉色一僵,如臨大敵,“先生!您折煞我們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怎麽能和您還有三少爺一起用餐!”
遲遲最是看不慣那些所謂的“尊卑有別”,皇帝都沒了,哪兒還來的這些歪門邪道。
遲遲砸了咂嘴,起身把張伯往凳子上拉,“張伯,您別客氣,都是人,有什麽下人不下人的,這麽多我跟他兩個人也吃不完,多浪費。”
張伯拼命搖着頭不肯過去,遲遲見自己拉不動他,又去拉站在一旁的長安。
“來來來長安,你來吃。”
長安本就膽子小,被遲遲這麽拽着手,他急得都要哭出來了。
顧深的眼神冷冷得落在遲遲那拉着長安手腕的手上,牙根緊咬。
他緊緊蹙着眉,很是不悅得開口,“行了,讓你們過來就過來。”
顧深一發話,張伯他們便不敢再說什麽,只好老老實實得坐了下來。
遲遲這才高興得笑了聲,坐回了顧深旁邊。
“我還不知道要在這裏住多久,以後都得麻煩你們,所以大家都別見外,一塊兒吃飯多熱鬧。顧深,你說是不是?”
顧深側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興高采烈的,顧深忍不住從鼻間輕哼出聲。
原以為他是想同自己一起吃飯,現下看來倒是自己自作多情。
見顧深不說話,遲遲也不覺得尴尬,聳了聳肩便不再理睬他,起身給張伯他們各夾了些菜。
顧深在一旁看着,見他給那三只空碗裏都添了菜,便也繃直了身子,像個等待獎勵的孩子一樣把碗端了起來。
只不過遲遲的筷子沒落在顧深碗裏,而是回了他自己碗裏。
顧深臉色一冷,惹得他對面的長安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去。
長安默默低頭幹咽着,心裏抖得厲害。
太可怕了。
和先生還有少爺一起吃飯,真的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