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賭氣
遲遲早上起得遲還沒來得及吃早飯,這會兒早飯中飯一塊兒吃,也的确是餓了。
芍藥做飯的手藝不錯,遲遲吃得很香,也就自然沒留意到,整張桌上就他一個人一口接一口得吃。
張伯他們是萬萬不敢吃的,畢竟他們這輩子還沒有跟主子一塊兒吃飯,雖然遲遲為人和善,但這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他們誰也不敢妄自打破,再說了這說出去也不成體統。
顧深本就食欲不佳,這會兒又惦記着遲遲方才給所有人夾菜唯獨沒給自己夾菜的事,更是連筷子都不想提起來。只不過他雖然沒怎麽吃,眼神卻總留意着遲遲,見他吃得香,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只小松鼠一樣可愛,顧深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顧深鮮少同旁人一起吃飯,同他一起吃飯的人也鮮少會露出遲遲這樣真實的面貌,除了霍萍生,旁人在顧深面前總是或多或少有些拘束,但遲遲不同。
他真實、狡猾、機敏而又多彩。
他是顧深千篇一律而又灰暗的人生中從未遇到過的顏色。
顧深正想得出神,他身邊的遲遲便站了起來,傾身向他靠近。
顧深心下一慌,神色有些亂,身子也忍不住往後退,蹙着眉急促得開口,“你做什麽。”
他的聲音很急,遲遲有些被吓到。
遲遲一手拿着筷子,一手伸到他頭頂,拿掉了他頭上的軍帽,眼神無辜。
“我只是覺得你戴着帽子吃飯不方便而已……”
遲遲說完了還癟着嘴,好看的眉頭蹙在一起,活脫脫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模樣。
顧深的臉色頓時有些尴尬,他松了松衣領,重新坐好,忍不住輕輕咳了聲,“費心了。”
遲遲見他不是很想理睬自己的樣子,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将手裏的帽子随意得擱在桌上,悶頭吃飯再不說話了。
這頓飯遲遲吃得很快,其他人都還沒吃好,他便先丢下碗筷往院子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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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多正是熱的時候,外頭太陽大的很,張伯光是看着那太陽都覺得刺眼。
張伯有些心疼遲遲,他看了眼顧深,見他正不為所動得吃着飯,心裏替他着急。
張伯到底還是沒忍住,支支吾吾多了句嘴,“少爺……這太陽這麽毒,可別把先生給熱壞了。”
顧深順勢看了眼外頭氣鼓鼓的人,覺得既無奈又好笑。
“随他,熱了自然知道回。”
聽顧深這麽說,張伯更急了,“少爺,您別覺得先生沒大沒小,您是知道的,先生只是太年輕了。”
顧深擡頭看了眼面前的張伯和芍藥,見他們一臉埋怨得看着自己,就連長安的眼神也緊緊盯着外頭的遲遲,看起來很是擔憂。
顧深有些想笑。也不知道那人有什麽蠱惑人心的法子,這才兩天而已,竟已經把他們都給收買了。
顧深放下碗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走到門外。
遲遲雖然在樹底下站着,看似離大門有些距離,但他側着身,随時洞察着顧深的一舉一動,見顧深出來了,遲遲忙背過身去不理他。
太陽雖大,但樹下卻有一片陰涼,顧深瞧着那樹下的人,有些無奈得搖了搖頭。
他氣歸氣,倒是不會虧待自己。
顧深咳了聲,将雙手背在身後,走了過去。
“不熱?”
遲遲沒理他,也沒轉身。
碰了一鼻子灰,顧深也不惱,他挺直脊背,伸手替遲遲擋住一縷落在他身上的陽光。
“你若是不回去,我就将這棵樹給砍了。”
遲遲一驚,擡起頭狠狠瞪着他,“你砍樹幹什麽!”
顧深眉梢輕挑,默默收回手去。
“這是我的樹,砍與不砍是我的自由。”
遲遲被他氣得心塞,這會兒那些什麽計謀什麽算計都被氣性給擠到了腦後。
遲遲朝他“切”了一聲,梗着脖子瞪他,“你砍啊!關我什麽事!”
顧深“哦”了一聲,他的語調輕揚,帶着些許玩味,微眯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狡黠的光芒,“當真?”
遲遲瞪圓了眼看他,就差把他給看出一個洞來了。
遲遲可是知道的,這人心狠手辣,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光是威脅自己都已經不少回了,要是真得罪他,別說砍樹了,砍了自己都有可能。遲遲想着,忍不住冷哼一聲,覺得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于是頭也不回得往屋裏走,還将大門關得“嘭”一聲響。
顧深站在樹下看着那扇門,忍不住輕笑出聲。
到底年紀小,跟個孩子一樣。
顧深本想回屋看看遲遲在做什麽,他本意是想哄哄遲遲,卻又不知從何下手。
遲遲是顧深的人生中遇到的極少的那種人,他不像顧深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他特別驕傲,特別放縱,也特別孩子氣,面對這樣一個出其不意的人,顧深總是不知如何是好。
顧深正想外屋裏走,便聽到了外頭的汽車喇叭聲。
顧深眉頭一蹙,覺得有些不對勁,走出別院就看到了進來的葉瀾。
葉瀾臉色鐵青,很是慌張,“少爺,白将軍到榕城了。”
顧深的眉頭頓時緊蹙起來,他抿了抿唇,輕輕點頭,腳步卻往裏屋走。
顧深站在門外,輕輕推開了門,正巧看到坐在桌前繼續吃飯的遲遲。
被顧深發現時,遲遲尴尬得臉都紅了,嘴裏的飯菜也不香了,那擠眉弄眼的模樣像是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去。
顧深見他一臉窘迫,原本緊張的心情竟在悄然間緩解了不少。
他忍着笑意看着遲遲,輕輕開口,“我先走了,晚上會晚點回,不必等我吃飯。”
顧深一走,坐在桌前的芍藥和長安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芍藥緊緊盯着遲遲就快要埋進碗裏的腦袋,捂着肚子笑,“少爺!你怎麽臉這麽紅啊!”
遲遲羞得沒臉見人,更沒臉見顧深。
方才遲遲沒吃飽,剛剛進屋裏時又被張伯勸了兩句,忍不住就想再吃點兒,誰知道顧深突然進來,吓得他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
張伯忍着笑,擡手拍了拍芍藥和長安的腦袋,剜了他們一眼,“好了好了,別笑了,讓先生好好吃飯。”
“先生,您慢慢吃,少爺說了他晚上不回來吃。”
遲遲鼓着腮幫子還不認輸,見顧深走得沒影了這才仰起頭朝外頭丢了個白眼。
“回、回不回來跟我有什麽關系!我、我才不管他呢!”
張伯和芍藥、長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捂着嘴笑了出來。
顧深從剛上車就接到了葉瀾遞來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身便裝,雖然戴着帽子,但顧深清楚得知道這帽子底下遮掩的是一張怎樣的臉。
顧深蹙着眉,有些不安。
“他現在在哪。”
葉瀾皺眉答道,“半個小時前我收到消息說白将軍下了火車,沒帶随行人員。現在還不清楚。”
顧深隐隐覺得白辭慕這趟來或許不是簡簡單單的事。
“盯緊了。父親知道嗎。”
葉瀾搖頭,“還沒報告總督,白将軍來得突然,又刻意僞裝,一路上躲過了不少人,恐怕總督那邊也沒收到消息。”
顧深“嗯”了一聲,“先瞞着。”
顧深前腳剛到銀行,後腳就接到了電話。
白辭慕去了一品香。
顧深很是詫異,白辭慕這人向來不近女色,行軍多年還未結婚,想與他攀上關系的各路人馬不在少數,給他送去的男人女人都原封不動得被送了回去,而他更是連緋聞都沒傳過,顧深也從未聽聞他出現在任何聲色場所,如今怎麽剛來榕城就直奔一品香?
顧深放下聽筒眉頭緊鎖,“一品香的人最近有沒有報告什麽特殊情況。”
葉瀾想了想,搖頭,“沒有,一品香一直都很安靜。”
顧深還是覺得不對勁,他思索了片刻,開口道,“一品香歸在我名下的事,還有誰知道。”
葉瀾想了想,搖頭,“回少爺,這件事就連總督都不知道,其他人更是不會知道的。”
見這個思路也行不通,顧深有種說不上來的壓迫。
他吸了口氣,摘下了軍帽。
“換便裝,去一品香看看。”
“對了,把霍萍生叫上。”
顧深和葉瀾都換上了輕薄的西裝,霍萍生也已經在銀行門口等着了。
三人到一品香的時候,沒從正門進,而是走了只有顧深可以走的通道,直接上了三樓包廂。
顧深的包廂是整個一品香位置最好的地方,這個好位置并非是可以看到舞臺的最佳位置,而是一個可以縱觀整個一品香,可以看到每一個顧客的位置。
顧深站在樓上,細細得看着底下熙攘的人群,眉頭緊鎖。
霍萍生也湊過來看了看,來的路上他聽葉瀾說了,霍萍生也很想知道,白辭慕那樣死板的人來一品香是要做什麽。
霍萍生看了眼底下的人,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前排的白辭慕。
“喲,這小子倒不怕死,這麽大膽得坐着。”
顧深看了眼他周圍的人,雖然沒同他坐在一起,眼神也沒落在他身上,但坐姿都很僵硬,想必是白辭慕帶來的人。
顧深淡淡“嗯”了一聲,“這個點人不多,他下了火車就來,必然有他的道理。”
霍萍生點頭,“所以你覺得他的道理是什麽?在這裏接頭?”
顧深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欄杆,神色間皆是猜疑,“他何必自己來接頭。更何況,白辭慕做事向來幹淨,不會用密探。”
聽到顧深如此評價白辭慕,霍萍生忍不住嗤笑了一聲,“你倒信任他,但人家到底用了還是沒用,你就不知道了。”
“還是多個心眼。你下午沒事吧?沒事我們就在這守着。”
顧深想了想走的時候看到的那張紅彤彤的臉,抿着嘴有些笑意。
“無事。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