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種禮貌

因為遲遲的一句話,顧深一個上午都待在銀行沒有出去,哪怕是有要辦的事,也都推到了後頭。

“少爺,霍少爺淩晨來電說沒發現白将軍有什麽反常。他還說他太累了,今天得晚點上班。”

顧深端坐在桌前,雙手支着下巴,眼神垂了下來,緊緊得看着面前的那部電話,“嗯”了一聲。

葉瀾看了眼顧深的臉色,見他心不在焉,雖然不太清楚是因為什麽,但葉瀾隐約覺得,少爺這是在等電話。

葉瀾多了句嘴,“少爺,您在等電話嗎?”

顧深一怔,擡頭看他,神色有些詫異。

“我?”

葉瀾點頭,“我看您一直在等電話。”

顧深的臉有些泛紅,他松了松領口,有些不自在得将電話推到一邊,“沒有。”

“出去吧。”

葉瀾點了點頭,輕手輕腳走了出去。關門的時候,葉瀾忍不住又看了眼顧深,見他仍舊盯着那部電話出神,葉瀾有些不解得搖了搖頭。

葉瀾走後,顧深皺起眉有些懊惱。他随意翻開電報看了起來,可眼神卻總找不到焦點,滿腦子都是遲遲的樣子。

他仰頭看着自己時那滿臉期待的樣子。

顧深突然覺得煩躁極了,他緊皺眉頭将電報推到一邊,提不起勁來。

顧深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竟被一個男人影響了心緒,着實失常。

顧深走後,遲遲一個人待在書房裏翻了許久他的書,不是些他看不懂的文字就是一些深奧極了的書,遲遲看了兩眼就沒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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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雖然上過學,但從小他就沒好好讀書,後來母親拿不出學費,他早早得就離開了學校,開始這裏那裏得打零工。遲遲十三歲那年,母親被遲華燃帶走,他也被遲華燃送進了學校裏,那時候遲遲才真正接受了系統的教育。

遲遲不同于學校裏別的孩子,他像一株野草,無所依傍,在被同學冷落,老師責罵後,遲遲失去了學習的興趣,倒經常偷偷溜出來打工賺錢。一開始遲遲還能賺點小錢,但越到後來他越發現認得字太少了還是不行,于是又乖乖回了學校認認真真讀起書來。

遲遲十七歲那年遇到了一品香的趙姐,從那以後,遲遲就進了一品香,很快也就成了一品香的臺柱,倒是再也沒機會更沒閑情看看書。

想起過去的那些事,遲遲捧着手裏的書也沒了興致,他将那本看上去就高深莫測的架,坐回椅子上盯着電話出神。

其實從顧深走後不久,遲遲就想打通電話過去了,只是他思前想後,覺得自己這樣目的實在太過明确,只好作罷。

遲遲百無聊賴得趴在桌前,腦子裏亂糟糟的。

他嘟囔着嘴看着那部安安靜靜的電話,等得快睡着了也沒等到電話鈴聲。

遲遲打了個呵欠,擡頭看了眼牆上的鐘,見已經快到十一點了,他這才覺得找到了打電話的理由。

遲遲拿起話筒清了清嗓子,撥轉着圓盤上的數字,握着話筒的手越來越緊。

電話鈴突然響起時,正在和行長談話的顧深便一瞬間扭頭看向電話,雙腿也忍不住微微站起。

葉瀾見狀,忙走了過去替顧深接起了電話,顧深這才有些尴尬得坐回椅子上。

行長怯怯得看了眼顧深,有些緊張,“三少,您看這……”

顧深眉頭緊蹙,專心致志得聽着葉瀾的聲音,想從他的聲音裏判斷出電話那頭的人到底是誰,以至于行長說了什麽他都沒有聽進去。

見顧深無動于衷,行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小心翼翼得等待顧深的發落。

“三少……要不……要不這樁生意就不做了?”

見顧深的眉頭越蹙越深,越蹙越可怕,行長忙拿出手帕擦起臉上的汗來,大氣都不敢出。

葉瀾挂了電話後走了過來,看了顧深一眼,顧深沒讀懂他眼神的意思,可礙于還有外人在他不便發問,只好回過神來看向對面的人。

“你剛剛說什麽。”

行長心裏一抖,差點沒坐住。

“我……我……我什麽也沒說!”

顧深有些煩躁得喝了口茶,他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每一下的聲響都像是奪命的槍擊。

“明天那批貨就會進碼頭,你親自去清點,當着碼頭人的面把錢付了。”

見顧深發話,行長這才如釋重負,“好!那我現在就去準備!”

顧深“嗯”了聲,話音還未落便已經起身往桌前走了。

辦公室的門一被關上,顧深便按捺不住心中疑惑,他緊了緊手,看向一旁的葉瀾,眼神裏閃着些許期待,還有些許緊張。

“誰的電話。”

葉瀾當然看得出顧深這猴急的模樣,他忍着笑意答道,“回少爺,是……遲先生。”

“他問您回不回去吃午餐。”

聽到葉瀾說是遲遲打來的,顧深原本灰暗的臉色都亮了幾分,那眼裏的期許也像是得到回應般燃起了火來。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狀似不經意得開口,“你怎麽說的。”

葉瀾哪兒敢說謊,老老實實交代,“我說您在談事情,讓遲先生待會兒再打來。”

顧深點了點頭,揮手讓葉瀾出去忙。

葉瀾看了眼盯着電話的顧深,可算是明白他這一早上都是在等誰的電話了。

顧深才出去不久,電話鈴聲就又響了起來。

顧深條件反射想要去接,可又覺得不妥,于是便等了片刻,這才慢悠悠得接起。

遲遲在電話那頭等了好一陣子,等得他都快放棄了,正要挂斷便聽到聽筒裏傳來顧深低沉又渾厚的聲音,讓他莫名其妙有種歸屬感。

“什麽事。”

遲遲忍不住想笑,可又怕顧深覺得自己有病,只好忍住,捂着嘴別過頭咳了兩聲。

“我……我就想問問你今天還回來吃飯嗎?”

顧深嘴角的笑意已經藏不住了,他輕輕“嗯”了聲,“再說。”

遲遲一怔,“什麽叫‘再說’?你回不回啊,不回我可不等你了。”

聽着電話那頭的人這麽快就失去了耐心,顧深抿着唇有些想笑。

“怎麽,餓了?”

遲遲甩了甩頭,“我才沒有,我這是怕你突然回來給人添亂。你到底回不回,給個準話。”

顧深靜了會兒,他細細聽得電話那頭傳來的呼吸聲,不知為何,他陡然覺得這炎炎夏日竟也變得舒心涼爽起來。

“回。”

遲遲眼裏一亮,“真的?你沒騙我?”

顧深被他這孩子氣逗得有些想笑,“騙你做什麽。待會兒就回。”

遲遲這才“嘿嘿”笑了兩聲,“那行,那我等你!”

話一說出口遲遲就有些後悔了,自己雖然想讓他喜歡上自己,但是也不能這麽明目張膽啊!

遲遲舔着嘴唇有些緊張,支支吾吾得圓着,“那什麽,我、我是說,我們等你!挂了!”

遲遲說完便撂下了電話,像是晚一秒就會有什麽猛虎野獸鑽出來吞了他一樣。

挂了電話後他還心有餘悸,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半晌沒回過神來。

聽着電話裏傳來的“嘟嘟”聲,顧深搖了搖頭,抿着唇放下了聽筒,又像是應付似得随意得翻看了兩頁文件便沒了耐心,索性起身,拿上帽子往外走。

顧深心想着,不讓人久等,也是一種禮貌。

僅此而已。顧深到家時,餐桌前只有遲遲一個人。

顧深摘下軍帽擱在一邊,朝正盯着自己的遲遲看了眼,“他們人呢。”

遲遲指了指門外,“都怕你,不肯來。”

顧深倒不覺得有什麽,他徑自坐下,替遲遲拿了雙筷子放在一邊。

“洗手了嗎。”

遲遲被他問得一愣,眼裏閃着精光,“呀,你也知道飯前要洗手呀?我還以為你們這些人都沒這個習慣呢。”

顧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別過頭去不再和他對視,“怎麽,只許你知曉,不許我知曉。”

遲遲咧着嘴“嘿嘿”笑了兩聲,“哪有,您這樣的人物當然一直都愛幹淨,是我眼拙了。來,您嘗嘗這個!”

顧深瞥了眼身邊一臉谄媚的人,心裏雖然想笑,可面色卻冷冰冰的。

他輕輕避開遲遲的筷子,自己重新夾了些菜放在碗裏。

“怎麽,有事求我。”

遲遲被他這麽一問,有些尴尬得将還沒來得及送進他碗裏的菜給拿了回來,擠出個笑來,“要不怎麽說顧将軍厲害呢,我還沒說您就猜到啦。”

顧深從鼻間輕哼出聲,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遲遲見他這樣倒也不生氣,仍舊腆着臉,放下筷子将自己的凳子搬到顧深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閃着那雙好看的眼直勾勾得盯着他。

“三少爺,我也想去一品香開開眼,您帶我去呗?”

顧深神色一冷,皺着眉看過去,“你去做什麽。”

遲遲被他問得一愣,争辯起來,“诶,怎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能去我怎麽就不能去了?”

遲遲說着,又湊近了些,一雙眼瞪得像兩顆黑紫的葡萄一樣極其誘人,“老實說,你是不是一品香的常客?”

遲遲說話的時候靠得很近,幾乎半個身子都貼在了顧深身上,顧深覺得自己只要往前一點點就能碰到那人粉嫩的鼻尖。

顧深突然覺得熱了起來,他一把推開遲遲,神色嚴肅得從凳子上起身,離遲遲幾步遠。

“沒有。只去過兩次。”

遲遲滿腦子都是一品香的事,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被顧深推開了,他忍不住跟着站起來,又靠近了兩步,眼神猜疑,“真的?!”

顧深細細得看着他,見他的臉上盡是藏不住的喜色,顧深忍不住蹙起了眉。

“怎麽,你看起來格外高興。”

遲遲有些尴尬得收回自己的笑,他拍了拍臉,連連搖頭,“沒、沒有的事!我這不是驚訝嗎,我以為您應該是那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呢!”

“不過您都去過兩次了,我還一次都沒去過,您就帶我去一次吧成麽?”

顧深站在原地眯着眼打量起他,那張好看的臉上此時露出的竊喜和松了口氣的模樣顧深不是看不出來。

只是哪怕片刻也好,他希望少點算計。

顧深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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