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玩得開心嗎

盡管內心思緒波濤洶湧,千頭萬緒間亂成一團,可顧深卻仍然邁不開腳。

他靜靜得立在遠處,眼神穿越人潮,淌過洪水般的歡呼直達那人眼裏。

他不過是一手執着羽扇遮面,一手扶着話筒而已,他也不過就是披散着如波濤的黑發,穿着搖曳的紅裙而已,他也不過就是來回晃動着身體,眼波流轉間盡顯張揚而已,可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甚至是每一次睫毛顫動的弧度,都讓顧深心潮澎湃。

“這軟風兒向着好花吹

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

滿人間

……”

遲遲輕輕晃動着身體,雙眼微閉,似是陶醉在其中。

他的紅唇在羽扇背後輕輕開合着,唇齒間吐露出曼妙的歌聲來,就像是漫步花田間,他忍不住搖晃着自己的身體,踩着黑色高跟鞋的腳也在輕輕左右踱步,伴随着他的每個步伐,他身上垂在小腿的旗袍便跟着晃動起來,而那開到大腿的分叉更是随着他的動作而裸露出他白嫩又光滑的肌膚來。

整個一品香所有的燈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讓他周身發着奪目的光彩,他白得耀眼,又紅得熱血,在紛繁而下的花瓣之中,他靜靜伫立着,輕輕歌唱着,發絲在微風中蕩漾,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一種誘惑,他也永遠不會知道,臺下的每一個人都想将他占為己有。但在這些人之中,只有一個人會将他帶回家。

顧深目光深沉得看着臺上似是陶醉其中的人,看着他在舞臺中央轉圈,看着他大開的旗袍下露出的兩條光潔白皙的腿,看着他不斷搖晃着身體,似是一朵妖冶的紅玫瑰正在叫嚣着讓人占有他。

顧深漸漸紅了眼,他牙關緊咬,強忍着心中怒意才能讓自己不去靠近他,不去帶走他。

他只能屬于自己。

這是顧深唯一的想法。

一曲終了,帷幕落下,臺下衆人仍此起彼伏得呼喚着,可帷幕再開啓時,原本那朵紅玫瑰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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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大廳瞬間嘈雜起來,很快趙姐便走上了臺。

“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今天是黑蝴蝶的正式回歸。從今往後,每個月都會有三場黑蝴蝶小姐的演出,時間不定,大家随緣。”

“黑蝴蝶小姐說了,今天在場的諸位都是她的有緣人,她也相信終有一天會同你們再見。所以大家不要喧嘩,讓我們給黑蝴蝶足夠的空間和時間,讓我們靜候下一次的見面。”

“下面有請白玫瑰小姐獻唱!”

悠揚的曲調再次響起,大廳中仍有不滿,但顧深已經不在意了。

他緊緊攥着雙拳,轉身離去。

顧深在暗處守了很久卻沒看到遲遲,他隐約覺得不對,眉頭緊皺得讓葉瀾開了回去。

葉瀾剛剛開到顧府門前,車都沒有停穩,顧深便急不可耐得拉下車門快步走了進去。

葉瀾看了眼顧深似是怒火中燒的背影,有些雲裏霧裏。

從大門走到別院的這短短幾分鐘于顧深來說卻格外漫長,這往常簡短的距離這會兒卻格外遙遠,此刻顧深邁出去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惶恐和不安。

顧深從未像現在這樣害怕過。

害怕他從此消失,再也不見。

顧深一路小跑到別院門前,那扇關着的門他都沒有勇氣推開。

顧深深深吸了口氣,伸出手緩緩推開那扇門。

別院裏靜得可怕,沒有一盞燈亮着,沒有一句聲響起,也沒有一個人。

顧深站在門口,甚至連一只腳都邁不進去。

他突然覺得可笑,仰頭笑了出聲。

自己早該想到的。

早該想到他要逃,早該想到他會走,早該想到他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離開。恐怕在這間屋子裏的每一秒都讓他格外惡心吧。

顧深的眼眶發熱,心尖止不住得顫抖着,連呼吸都格外困難。

顧深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只是利用他,明明他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明明和他的關系不過一紙合同就說得清楚,可自己為何如此害怕,如此惶恐,這胸膛裏滾燙的心又為何如此煎熬。

顧深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喘不上氣。

外頭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時,顧深頓在原地,他緩緩轉身,緊緊得盯着那扇門。

他看着那扇門被打開,看着從外頭走進來的人,看着他朝自己揮起的手,看着他朝自己奔來的模樣。

顧深突然動彈不得,只能站在原地等待那個人向着自己走來。

遲遲正同芍藥說笑,遠遠得見顧深站在別院門口,遲遲高興得朝他揮了揮手,喚了他一聲。

“顧深!”

話音剛落,遲遲便朝他跑了過去,站定在他眼前。

直到這一刻遲遲才看到他眼裏竟含着淚,而他眉眼低垂,整個人看上去格外脆弱。

遲遲有些慌神,他皺着眉趕忙掏出懷裏的手帕,想都沒想就踮起腳替他擦着雙眼。

“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遲遲伸出去的手突然被顧深牢牢抓住,被迫迎上他的雙眼,遲遲這才看到他的眼裏竟遍布血絲。

見他神色可怖,遲遲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你、你別誤會,我沒覺得你哭了,我知道你只是沙子進眼睛了!”

看着眼前這個急于解釋的人,他的手裏拿着的還是自己給他的方巾。

他竟留到了今天。

顧深細細得看着他,像是想将他看透,可他的眼裏只有慌亂和無措,除此之外顧深找不到任何東西。

顧深緊咬下唇,眼神悲傷又缱绻。

他張了張唇,聲音透着些許嘶啞,“去哪兒了。”

遲遲眨了眨眼,示意一旁吓傻了的芍藥先進去,這才回道,“沒去哪兒,就帶着芍藥去夏日百貨逛了逛,給她買了點東西。”

“你也知道的,在遲家她是唯一一個願意跟我講話的。”

遲遲說着,擠出了些許眼淚來,一臉無辜和可憐。

“那個……我沒錢,就從張伯那裏拿了點錢,你不會說我吧?”

顧深只是看着他,不言不語。

遲遲摸不準他的意思,心虛得咬了咬唇,“那……那就算在我工資上,這個月的錢你不是還沒給我嗎。”

顧深還是不說話。

遲遲心慌了,他掙紮着想把自己的手從他手裏掙脫,卻怎麽都動不了。

遲遲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氣鼓鼓得仰頭看他,“怎麽,我都說了算在我自己頭上你還不滿意,你也太難伺……”

遲遲的話還沒說完,那些剩下的便都被一個滾燙又炙熱的擁抱擋了回去。

他愣愣得感受着顧深埋在自己頸側的呼吸,心跳得很快。

顧深緊緊得抱住他,深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在他頸側蹭了蹭,聲音是難得的輕柔。

“玩得開心嗎。”

遲遲傻眼了,他沒想到顧深會問這個,遲遲幹咽了兩下,支支吾吾得應着。

“開、開心……”

顧深似是舒了口氣,他緩緩離開遲遲的懷抱,在他慌亂的眼神中,顧深擡手揉了揉遲遲柔軟的發絲。

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而不是舞臺上那個萬衆矚目的黑蝴蝶。

可是顧深知道,他的每一種樣子都是誘惑而不自知的。

“你高興就好。”

感受着那只覆在自己頭上的大手,遲遲很是不明所以。

他看不懂現在的顧深,雖然以前他也沒看懂過,可以前的顧深不會這樣對自己,不會這樣溫柔,也不會這樣說話。

遲遲突然有點兒瘆的慌。

顧深微微吸了口氣,收回自己的手,替他将別院的門推開了些。

“回去吧。”

遲遲咬着下唇點了點頭,目送顧深離開。

顧深走的時候遲遲有那麽一瞬間想拉住他。

不知為何,遲遲總覺得今晚的顧深遇到了什麽事。遲遲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但他隐約感覺,這件事對他來說很重要,他好像很受打擊。

待在顧深身邊這麽久,遲遲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這樣的顧深看起來不再那麽高高在上遙遙無期,他好像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有歡喜和憂愁的人了。

遲遲回到房間時,芍藥偷摸着找了過來。

見遲遲完好無損,芍藥才松了口氣。

“少爺,我剛剛看顧将軍的臉色好可怕啊,我還以為他要打死我們呢!”

遲遲忍不住笑了一聲,“怎麽會。”

芍藥還有些後怕得縮着脖子,“真的特別可怕,估計整個榕城只有您不怕顧将軍。”

“不過也是,顧将軍只對您不一樣。”

遲遲詫異得看着她,張了張嘴,“你……你說什麽?”

芍藥傻乎乎得聳了聳肩,“我說顧将軍對少爺您不一樣啊。”

遲遲忍不住皺着眉,眼神裏帶着些期許,“哪裏不一樣?”

芍藥歪着腦袋想了想,“嗯……我也說不上來,但是少爺看我們的時候眼神都很淩厲,可少爺看你的時候眼神就很柔和。”

“反正就是很不一樣,長安也這麽說。”

遲遲有些恍惚,他從未覺得顧深對自己是不一樣的。

如果說真的不一樣,想必與自己和他的關系有關,畢竟對他來說自己的确是他的“夫人”,哪怕一切都是假的。

雖然心裏這麽想着,可另一個念頭卻總是冒出來,叫嚣着讓遲遲不得不注意。

遲遲不是沒注意到這個念頭,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而已。

遲遲對自己的魅力當然很是自信,他只是在顧深面前不自信。如果他真的喜歡自己,應該不會是現在的模樣吧。

似是突然想起來什麽,芍藥拍了拍腦袋,将手裏的紙袋遞過去。

“少爺,這是你給我的西裝。”

遲遲打開一看,見是自己給她買的那套男裝,有些疑惑,“怎麽了,不是很合身嗎?”

芍藥不好意思得撓了撓頭,“我還是穿不慣男人的衣服,方才在一品香裏穿着這身衣服可把我給難受壞了,還得您穿才好看。”

“對了少爺,我是第一次聽您唱歌,真的太好聽了!我在臺下看到周圍的人都癡癡得看着您,難怪人家說一品香都是靠黑蝴蝶撐起來的呢!”

見芍藥兩眼放光,遲遲湊近她笑了笑。

“怎樣,今天好不好玩,有沒有意思。”

芍藥重重點頭,“嗯”了一聲。

遲遲朝她揚了揚眉,“下次還想不想出去了?”

芍藥想了想,見遲遲眼裏閃着光,她忍不住點頭。

“想!”

遲遲仰頭笑了出聲,有些無奈得搖頭。

“好。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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