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是我們
顧深快步回了書房後便把電話撥了出去。
電話很快就被接起,還未等那邊的人開口,顧深便已經面色可怖得輕啓薄唇。
“怎麽回事。”
電話那頭的人一聽見他這似冰碴子一樣的聲音便忍不住抖了抖,老老實實認錯。
“回将軍,是屬下的失職。遲先生從府上出去時帶着一個姑娘,我們一路跟着,可在遲先生他們進入一家服裝店後跟丢了。”
“方才我差人去調查才知道,遲先生和那位小姐應該是都換了裝,所以才跟丢了。請将軍責罰!”
顧深緩緩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
他早該知道的,那人精明算計,少有人是他的對手,他打從一開始說想出去,無非就是個幌子罷了,可自己當初竟還輕信了他那不知真假的渴求。
真是可笑至極。
顧深有些倦了,他輕輕颔首,“嗯”了一聲。
“自己去領罰。”
電話那頭的人聽着他的聲音,細細分辨着他的意思,有些遲疑,“将軍,還要繼續跟嗎?”
顧深突然僵在原地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從今往後遲遲還會不會離開,會不會回一品香。
顧深知道自己應該困住他,最好是将他的翅膀生生折斷,讓他血肉模糊得待在自己身邊,直到自己厭棄他的那一天。
可顧深知道,自己狠不下心。
顧深精疲力竭得喘着氣,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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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保護,不可再出差池。”
電話挂斷後,顧深靠在椅背上深深吸着氣,他在想那個站在舞臺上肆意張揚,輕快歌唱的人,也在想那個奔向自己的人。
他有機會逃跑的。
但是最終他沒有逃。
顧深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相信,哪怕是這短暫的光明。
昨夜在一品香唱了首曲子,遲遲一整個晚上都夢到了一品香。
夢裏他站在舞臺上唱着歌,可臺下沒有一個人。突然燈光暗了,聲音戛然而止,然後遲遲就看到了站在臺下的顧深。不知為何,遲遲總覺得夢裏的顧深格外憂傷,卻讓自己無比熟悉。
醒來時遲遲坐在床上想了好久也沒想明白自己怎麽會夢到顧深。
芍藥悄摸摸推門進來時便見遲遲坐在床上,芍藥臉色一喜,笑盈盈得跑過去。
“少爺!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都要把張伯急死啦!”
遲遲還有些沒回過神來,他迷迷糊糊得看着芍藥,見她腦袋上戴了個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報紙帽子,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這是做什麽,榕城現在流行起這種帽子了?”
芍藥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摸了摸自己的帽子。看着面前那個軟塌塌得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又笑得花枝亂顫的遲遲,芍藥的臉更紅了。
芍藥是知道的,少爺是榕城一頂一的好看,但芍藥今天才知道,這好看的人連起床的樣子都好看。
芍藥紅着臉垂下了頭,不敢再看他。
“少、少爺,你別取笑我了,趕緊起來吧,就剩這間屋子沒打包了。”
遲遲一怔,有些疑惑,“打包?做什麽?”
芍藥皺着眉有些不敢相信得看着他,“啊?少爺您不知道我們要搬家啦?”
遲遲瞪大了眼從床上跳下來,幾步走到她跟前,“搬家?搬到哪兒去?顧深呢?”
芍藥見他問到顧深,忍不住抿着嘴笑起來。
“嘿嘿,看來顧将軍沒告訴您,那肯定是想給您一個驚喜,哎呀被我破壞了!那少爺您就當做沒聽到!我走了!”
芍藥說着便跑了出去,銀鈴般的笑聲叫遲遲更是雲裏霧裏。
遲遲隐隐覺得有些心慌,他快步往外走想問個清楚,可還沒走出去,他便迎面撞上了從外頭進來的顧深。
這樣突然見到他的臉就在眼前,遲遲一下子想起來昨夜的夢來,臉不争氣得紅了起來。
遲遲忍不住退了兩步,不敢看他。
“你、你怎麽現在回來了。”
他後退的動作顧深看在了眼裏,他的眉頭蹙得深了些,又邁開自己的長腿站在他面前,離他不過一步之遙。
“接你。”
遲遲搞不懂他話裏的意思,雖然覺得這話聽起來格外暧昧,可又不敢想得太多,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支支吾吾得應聲,低着頭看着顧深的鞋。
“去、去哪兒……”
顧深沒回他,而是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拉着走出去。
被他這樣牽着,雖然不是牽手,可遲遲的心還是跳得很快。
遲遲跟在他身後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渾身上下熱得厲害。
“你、你要帶我去哪兒?”
顧深拉着他走出了門,沖一旁站着的張伯點了點頭,又拽着遲遲上了車。
遲遲一路上都沒搞明白他什麽意思,想到自己剛剛起床臉也沒洗牙也沒刷,遲遲便羞得厲害,縮在車門邊不敢靠近顧深。
顧深看了眼他蜷縮的身子,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葉瀾把車開進一條靜谧悠長的林蔭道時,遲遲便看到了不遠處的那棟房子。
像城堡一樣精致。
遲遲忍不住羨慕起來,他想着,要是以後能讓母親也在這種房子裏生活就好了。
想到這裏,遲遲便忍不住有些難過。
一旁的顧深聽到遲遲嘆氣的聲音,側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的不悅也多了幾分。
等葉瀾把車停在了那棟房子的大門前,遲遲有些傻眼。
他扭頭見顧深已經走了下來,下意識得也跟着下了車。
顧深站在門口等他,順道将他眼底的欣喜看在眼中,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新家。”
遲遲站在大門口看着那鋪滿了草地的院落,看着鮮花盛放的花園,看着精致的洋樓,突然有點不敢相信。
他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你要搬到這裏來?”
顧深輕輕推開那扇大門,邁開腿先一步走進去。
他站在門邊,對着遲遲輕輕搖頭。
“不。是我們。”
遲遲滿目詫異,“我……我們?我……我也可以住在這裏?”
顧深颔首,轉過身往裏走。
遲遲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走進去,具體來說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跟在顧深身後走進去。
遲遲看着顧深的背影,着實看不透他。
自己于他來說應該只是一個替他擋去那些雜花雜草的屏障,與他也不過是一紙合同的關系,他沒有任何理由為了自己買下這棟房子。
明明心比誰都清楚要及時止損,可身體卻不聽使喚得邁開腳跟着他往裏走。
顧深走在前,遲遲走在後,他能聽到身後的人腳踩鵝卵石的聲音。
在遲遲看不到的地方,顧深的唇邊蕩漾起一陣溫柔。
顧深走到正門前,等遲遲走過來,他才推開門迎遲遲進去。
“樓上和樓下都有房間。張伯他們住在樓下,你同我住在樓上。”
遲遲一驚,臉有些紅。
“我們……住在一起?”
顧深看了他一眼,眼神帶笑。
“你在想什麽。一人一間。”
遲遲這才松了口氣,窘迫得低下了頭,嘟囔着嘴很是難為情。
“誰、誰叫你沒說清楚……”顧深抿了抿唇忍下笑意,他指了指二樓的西邊,“你的房間在上頭,去看看。”
遲遲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環顧着整棟房子,典雅的歐式風格裏處處可見的都是精致,就連客廳的沙發都是上好的皮料包裹着的,屋頂的燈似顆顆水晶一樣閃閃發光,大理石紋路的地面亮得都能倒映出整個屋頂來,那樓梯是螺旋狀,整個樓梯都像是玉雕成的,只是看一眼,遲遲便喜歡到了心坎裏去。
遲遲忍不住看着身邊的顧深,好看的眉頭漸漸蹙在了一起。
“你……你是不是很在意我之前說你小氣的事?其實我沒覺得你小氣……”
見遲遲急于解釋,顧深擡手伸出一根食指,懸空在他的唇齒中間。
顧深神色坦然又帶着些許淡漠,“別多想,工作需要。”
聽他這麽說,遲遲深看了他兩眼,見他不像說謊,遲遲心裏又有點兒失落。
他嘟囔着嘴“哦”了一聲,“我才沒多想呢,我就知道你也沒多大方。”
遲遲說完便丢下了個白眼,歡騰得跑上樓了。
“啊!!!好軟的床!”
“竟然還有浴缸!!!”
“還有留聲機!!!”
……
顧深靜靜得站在樓下,眼神落在樓梯之上,耳邊盡是遲遲此起彼伏的驚呼。
他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孩子氣,也格外高興,讓樓下的顧深也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顧深向來是不喜吵鬧的,但如今滿屋的聲音卻并未讓他覺得煩躁,反倒是如夏日涼風般讓他覺得舒适。
顧深是知道的,只有自己足夠好,只有給他的足夠多,他才會權衡利弊後留在自己身邊。
但顧深是不知道的,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留他在身邊,這樣處心積慮,這樣殚精竭慮。
顧深覺得,或許是因為他是自己這漫長而無趣的人生中,那唯一一次的放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