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赫夫看着已完成的輔助機械模型,腦中把迅速把拼接過程又重複了一遍。
他輸掉了競賽,對方比他快了将近五秒,并且輔一完成就直接離席,甚至沒有多看輸給自己的人。
這種漠視讓赫夫感到微微的屈辱。
不,輸贏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同樣的套裝拼接時間還可以減少五秒,這證明赫夫自己還有很大的空間需要提升。
周圍的同學還沒有完成比賽,上方四通八達的連接橋上都是受邀前來觀看彙展的人。
院長已經不在附近。
赫夫起身把操作臺收拾好,也離開了展廳。
院長辦公室在學院主樓的最上層,再往上就是開放範圍極小的特殊停泊口。
利茲打開飛行器的門,看見史蒂芬送了帕克與佩雷拉上來。
建築高層的風很大,他有些擔心佩雷拉是不是站得穩。
“我沒事。”佩雷拉看見醫生的眼神,主動說道。
“期末的時候,”史蒂芬對佩雷拉說:“再來一次如何?”
“我會再來的。”帕克說:“行駛作為衛星行政長官的職責。”
“你在這裏沒有任何職責可以行使。”史蒂芬冷冷地回應道:“如果你肯在教育經費上松口,也許可以勉強作為佩雷拉的随行人員前來旁觀期末考試。”
帕克撇撇嘴,率先上了飛行器。
“如果時間允許。”佩雷拉向史蒂芬揮手再見。
“利茲,”史蒂芬向光頭醫生說道:“一路順風。”
“再會,院長。”利茲點點頭,最後躍上飛行器。
送過帕克,利茲将佩雷拉帶回林區邊緣的小屋。
賓格太太照例等在門口,臉色卻不甚愉快:“有來自主星的快件。”她将一個書本大小的方形金屬盒遞給佩雷拉。
“噢,主星已經是秋天了。”佩雷拉毫不在意的打開,從裏面取出一份暗紫色的柬帖,冷漠地笑意爬上嘴角:“看來又到時候,要去見尊敬的父親了。”
“需要護衛随行嗎?”利茲皺眉問道。
“不,當然不。利茲,你以為我們是去打架嗎?”佩雷拉将柬帖随意扔到茶幾上:“只待一天,讓我想想,該怎麽給羅哈特羅蒙先生找點樂子。”
羅蒙莊園有這個地區最美的楓葉林,紅葉環繞的則是一片寬廣的草坪,草坪正中是莊園的核心,有着三百年歷史的城堡。家族中那些上了年紀、固守着傳統的成員還住在裏面。
打扮的光鮮亮麗的淑女與紳士們紛紛從飛行器上下來,裙邊拂過草葉上的水珠,高跟鞋踩在花崗岩臺階上,城堡裏的音樂聲已經飄入耳中。
只有交往有年頭的、同樣龐大的家族以及在近段時間的合作中往來愉快的夥伴才會收到邀請,年輕人迫不及待地尋找舞伴,攜着對方的手踩着節奏躍起舞步。
佩雷拉來的比其他人都晚,他的繼母,瑪姬夫人,年過五十仍然美豔動人的女士,幾乎是立刻就從與其他夫人們的交流中抽出注意力:“我的孩子!”
她伸出雙臂擁抱佩雷拉,一身黑裙顯得與聚會的衣香鬓影格格不入。但佩雷拉注意到她特意戴了一頂羽毛狀的鑲鑽冠冕,脖子上還挂着碩大的水滴形祖母綠墜子,那點綠色幾乎讓佩雷拉壓抑不住心中的暴怒。
然而他克制住了,将情緒都掩藏在麻木的面皮之下。
“夫人。”他禮貌地回應。
“我一直在勸解羅哈特。”瑪姬夫人面容憂慮:“我多麽不願意将你扔在但丁,你的身體還未康複,獨自一人在外生活。”
“請不必擔心,我有随身醫生照顧,身體康複情況十分理想。”
瑪姬夫人好像終于有點安慰了,拭了拭眼角的淚花:“羅哈特總會消氣的,我已經失去了潘,不能再失去你了。”
佩雷拉颔首:“您光鮮靓麗一如往昔,尤其是今天戴的吊墜,與您的膚色十分相稱。”
瑪姬夫人滿意又得體的破涕為笑:“去吧,他們都在等你。”
佩雷拉今天沒有帶手杖,去往二樓的階梯是咬着牙走的,到了會議室門口,襯衫的背後已經完全汗濕,幸好有外套遮掩,不會被人看出來。
門口的侍從替他拉開門,房間裏擺着巨大的圓桌,二十位羅蒙家族中舉足輕重的成員圍坐在一起,裏面還有一個空着的位置。
“佩雷拉。”堂兄克裏斯起身迎接,為他拉開了靠椅。
佩雷拉的父親,羅哈特羅蒙,面色不虞地坐在另一邊,對于兒子的到來明顯并不感到高興。
“謝謝。”佩雷拉向克裏斯道謝。
“你的腿恢複得怎麽樣?”克裏斯小聲問道。
“依你看呢?”
“也許不怎麽樣。”克裏斯将手裏的一疊文件豎起來遮住下半張臉:“手杖不用了?”
佩雷拉無聲地笑了:“今天不用。”
克裏斯瞥了一眼羅哈特:“我給你的資料你看過嗎?”
“看了。”佩雷拉說:“這次你拿不到首選,不過,我會把票投給你。”
“你怎麽知道我拿不到首選?”克裏斯問:“你才剛剛來,前面的人說什麽你也沒聽。”
“伊登叔叔,”佩雷拉示意克裏斯向左邊看:“三天前剛剛拿到蘿山堡壘的補給資格,他的航路比任何人都更靠譜。”
“哪裏來的消息?”克裏斯驚愕地問。
“來自可靠的地方。”佩雷拉神秘一笑:“不過我的父親也許要吃虧了,他和伊登叔叔關系一向不好,肯定不會放下身段主動言和,以求分得一杯羹的。”
果然到了舉手表決投票階段,伊登羅蒙的票最多,第二是克裏斯羅蒙,第三才是佩雷拉的父親——之比克裏斯少一票。
羅哈特氣得話也不說拂袖而去。
今年家族共有的投資計劃将要落到老伊登主持運營的航線上,克裏斯是候補,一小部分用于抵禦風險的資源會暫時寄存在他這裏,而同樣從事航線開發的羅哈特,除了少量分紅外什麽也拿不到。
舞會正到最熱烈的時候,已經商議完正事的家族成員們紛紛來到一樓大廳。
“你知道麽。”克裏斯端着酒杯,和佩雷拉站在角落裏:“聽說瑪姬夫人在嘗試再次孕育後代。”
“什麽?”佩雷拉幾乎以為自己聽了個笑話:“她還能再度懷孕?我父親還能讓人再度懷孕?”
“別說得這麽刻薄。”克裏斯差點笑出聲:“露娜見過她探訪生殖科的醫生,我也可以告訴你,自從你搬離主星之後,瑪姬夫人并不像她自己表現出的那樣春風得意。”
佩雷拉盯着酒杯裏紅色的液體,考慮偷偷喝一口會不會被利茲看出來:“她現在可以倚靠的就只有我父親一個人而已,而我父親是什麽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了。”
“我看你還是不要喝酒。”克裏斯提醒道:“即便你父親能再有一個孩子,也要從嬰兒開始重頭再來,只要你耐得住,早晚是贏家。”
佩雷拉微笑着舉杯和克裏斯輕輕碰了一下,叮的一聲,完全淹沒在舞會熱鬧的樂曲中,只有拿着酒杯的人自己才能感覺到那短暫的震動。
“相信我,克裏斯,我對羅哈特先生的財産完全不感興趣。”
克裏斯了然地笑了笑:“當然,財産并不是最重要的。”
“請容我為兩位介紹,”妝容精致的少女牽着同伴的手臂:“德羅約哈迪斯先生的長女,梅麗莎哈迪斯。”
被她帶來的少女兩頰帶着羞澀的微紅,腼腆地行了一個屈膝禮。
佩雷拉與克裏斯向兩名女士致敬:“阿什莉,好久不見。”
阿什莉帶着驕矜的笑容,她今天穿了一條純白的貼身長裙,裙擺開得很小,閉上挽着金色的薄紗。她的兄長有一家規模不小的經營運載艦的公司,和羅蒙家族保持着良好的合作記錄,是羅蒙莊園舞會的常客。相比之下,梅麗莎家境要遜色的多,今天還是第一次受邀,面對陌生而英俊的男士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不得不說,阿什莉之所以向羅蒙家族的年輕男士介紹梅麗莎,絕不僅僅出于少女之間的友誼,也有那麽點意思,是向新近認識女性的朋友展示自己游刃有餘八面玲珑的社交手段。
“佩雷拉,你看起來氣色不錯,近來可好?”阿什莉矜持地問道。
“托福,一切都好。”佩雷拉碰了碰杯沿,嘴唇稍微沾到一點酒味。他有一整年沒有嘗過酒精的味道,眼下甚是懷念——只是一點點,利茲應該不會發現吧。
阿什莉心裏知道佩雷拉對舞會并無太大興趣,卻開口說:“梅麗莎第一次參加貴府的舞會,眼下還十分拘謹。佩雷拉,作為體貼的哦紳士,請接過我手中這位內斂的女士,與她跳上一曲吧。”
佩雷拉簡潔地拒絕道:“非常抱歉,我還不想跳舞。”
梅麗莎漲紅了臉,不知該說什麽。
阿什莉的嘴角卻有一絲得色。
這時克裏斯向梅麗莎伸出右手:“請原諒我的堂弟,他一向不太會跳舞。但願我能有這個榮幸,與您這麽美麗的女士共舞。”
梅麗莎朝克裏斯投去感激的笑容,順着臺階而下,搭上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