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此番下山,程玉沒多耽擱,吩咐車夫直接駕車進玉柳山莊,那裏,袁家一衆正等着她呢。

【袁家?是袁夫人的娘家嗎?他們怎麽來了?】狗子驚詫。

【當然是我讓他們來的啊。】程玉下車,邊說邊往院裏走。

【你?大玉,袁佬都快七十了,這麽大歲數,你為什麽……不是,你什麽時候讓人家來的?】狗子急聲。

【我剛到将軍府就寫信了,你沒注意吧。】程玉漫不經心的回,【至于為什麽讓他們來?我不都說了,我要做個女神農,肯定需要人幫忙啊!】

【将軍府的人都是牆頭草,我信不過他們,而且,他們沒有技術,只能當苦力。】

【大玉,你一直說技術,到底什麽技術?】狗子抓狂,都快要吠了!

【木匠啊!楚瓊罵我娘是匠女,我姥爺是大木匠,袁家一門都是幹這個的,楚钰也會這手藝。】程玉回答,腳步加快來到主院。

“姥爺,舅舅……”邁過門檻,袁家人得到消息,早在門口等着了,一眼看見他們,程玉縱身撲上前,親膩的喊。

“哎呦,我的外孫孫哦~~”袁姥爺一把攬住外孫女,“哎呦,快瞧瞧,這才多久的功夫,怎麽瘦成這樣了?在家時臉圓圓的,你娘好不容易給你養下的肉,咋都沒了?這是吃了多少苦啊!”他滿臉心疼。

讓程玉一封‘訴苦信’給招來,什麽‘她和阿娘被妾室欺負的不行,大母偏疼庶孫女,視她們做無物,仆從嚣張,根本不認主母……她好想姥爺舅舅,沒人給她們做主……’

從來都是疼孩子的人,袁姥爺看不得這個。想都沒想,帶着兒女媳婿,一衆孫輩,并數十門徒,他氣勢洶洶追到春城,想要給孩子撐腰,誰知沒到城門口呢,就被外孫女的人攔下來,安排到玉柳山莊了。

且,進了山莊他才知道,女婿早就被人抓了,将軍府剩下一群老弱婦孺……呃,尴尬了,他這麽多人不是白帶了?

“阿父,我早說楚家小子不是好東西,他把麽妹扔家裏伺候長輩就算了,帶着小妖精穿紅戴綠,吃香喝辣是什麽道理?就該把他打成爛羊頭,讓他知道知道咱們袁家有人,将軍怎麽了?我麽妹不是好欺負的!”袁大姐憤憤,胳膊揮舞,一把拽住程玉往外走,“好孩子,你別怕,誰欺負了你和你娘,跟大姨母說,咱找她去!”

“大姐,有話好商量。”一旁,程大舅趕緊攔住姐姐,急的一腦門子汗。

上門打妹夫就算了,欺負他妹妹活該挨舅子的拳頭,但是,趁妹夫不再,欺負人家老母小妾……好說不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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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什麽?他都敢做,咱們還不敢動手嗎?”袁二妹瞪起眼睛。

“對,二妹說的對。”袁大姐掐腰。

袁家幾個舅舅,包括她兩人的夫君并孫輩們,齊齊低下頭,一句話不敢多說。

“行了,大姐二妹別胡說,孫老妹子潑歸潑,那麽大歲數哪經得住你們鬧?好歹是麽妹婆婆,還是個娘們,咱們放她一馬,專打小的就是!”袁姥爺沉下臉,斥責兩個女兒。

“阿父,将軍府就剩下娘們了!”袁家男兒們齊齊苦臉。

“哼,那老婆子不是好東西,麽妹伺候她那麽多年,一點情份沒落下,我看就該打她。”袁大姐小聲哼着。

“怎地?你們大好男兒,居然不想給麽妹撐腰不成?阿父阿娘生你們做什麽?我和大姐麽妹,做甚要叫你們哥哥?”袁二妹瞪眼插腰,高聲厲斥。

“不敢不敢,肯定撐,不敢不撐!”袁家男兒們連連搖頭,吓的一腦門子冷汗。

袁家衆人表示态度,齊齊把目光轉向程玉,明明白白不懼權勢,要給她們母女仗腰眼,對此,程玉備感欣慰的同時,燦然一笑。

“姥爺,舅舅,姨母……大母和阿父的妾室們,你們來的路上我就解決了,将軍府現在歸我和我娘管。”她握着袁姥爺和袁大姐的手,笑眯眯的說:“這會兒我找你們,是有別的事。”

“別的事,什麽事?”袁家人面面相觑,齊聲不解。

程玉垂垂眸,沒直接回答,而是把袁姥爺讓到太師椅,扶他坐下,随後才問,“姥爺,你覺今年氣候如何?”

“氣候?”袁姥爺疑惑,“還成啊!”

“您不覺得天太熱了嗎?如今不過三月,往年都脫不下厚袍,現下着單衣還悶的慌,而且……”程玉輕聲,“足足有半年了,九江郡滴雨未見!”

“钰兒,你的意思是……”袁姥爺臉色微沉。

“九江郡要旱。”程玉斷然,“姥爺,我觀史書文獻,每逢久雨不下,宴江水位驟降的時候,都是大旱征兆!”

且,楚钰的記憶裏,不止九江郡,連着大原,六、七個郡都旱了!

“钰,钰兒,不會吧,是你太敏感了,不過幾個月沒下雨而已,哪裏會旱呢?咱們這裏有宴江,水脈通達,貫穿全郡,旱誰都不會旱咱們,你想的太多了。”袁大舅虛笑,嘴上這般說,額頭卻有些冷汗。

程玉瞧了他一眼,沒搭話茬兒,而是定定望向程姥爺,輕聲問道:“姥爺,您這半輩子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也像大舅似的,覺得天不會旱?”

“這……”程姥爺一怔,沉默了好半晌,從懷中掏出煙袋,徐徐吐出煙霧,“唉,钰兒啊,旱不旱的,瞧這半年雨水光景,但凡老莊稼把式,誰心裏不惦量?咱們鄉裏都祭了三回天,可神仙不願下雨,小老百姓能如何啊”

他長嘆着,布滿皺紋的老臉滿是悲涼,到讓袁家人都沉默,屋裏氣氛漸漸壓抑起來。

好半天,還是程玉率先開口,伸手攬住袁姥爺的胳膊,她道:“姥爺,我自幼再鄉間,随娘種了十年的地,盡知其中艱難勞苦,天公不作美,百姓就沒好日子過,因此,這些年若有閑時,我就琢磨了些東西,本來沒想拿出來,怕不管用,怕人笑話,但今次……”

她垂頭,眸光中盈盈閃爍着淚光,“阿父被擒,我和娘回府受了不少白眼,我一時氣惱,手段有些過了,娘很擔憂阿父得贖回來會責難我,姥爺,您是知道的,阿父從來偏心,自我出生起,都沒見過他幾次,我整治了他的寵妾愛女,他怕是不會跟我甘休。”

“這麽多年了,我和娘生死榮辱都系他身上,他讓我們留居鄉間,我們就不敢動,他讓我們少做打擾,阿兄沒了,娘都不敢給他寫信……這樣的日子,我真是受夠了!”

程玉忍不住高聲,臉頰緋紅,伸手從懷中掏出玉溪山上畫的那卷紙,展開遞到袁姥爺身前,“姥爺,此物是我多年積累所得,我喚其做‘曲轅犁’,跟眼下咱們用的直犁相比,它耕地時可以調節耕作深度,操作更靈活,能适應淺耕和深耕,既節省畜力,又減輕勞作,不需多少體力,就連女子都可以操作……”

“哦?”袁姥爺聞言,連忙接過紙卷,仔細看了起來。

他是老莊稼把式,做了半輩子木匠,曲轅犁結構并不複雜,很容易就能看懂,“大姐,阿木,你們過來瞧瞧,钰兒畫的這東西……”沉默研究半晌,他擡手叫兒女。

“哎。”袁家衆人上前,圍着畫卷瞧了起來。

“看起來不難做……”

“瞧結構翻土應該會容易不少!”

“怎麽還有好幾種?”

袁家人各抒己見的讨論起來。

“舅舅,曲轅犁是需畜力的,深耕需用牛,不過,對老百姓來說,耕牛貴重,十戶未必有一,因此,我多做修改,淺耕可用羊、豬、犬代替。”程玉輕聲解釋。

“原來如此。”袁家人恍然大悟,興致勃勃的翻看着。

袁姥爺身為一家之主,想的更多些,沒急着下結論,他一眼一眼的打量外孫女,觀望了半天,見她眉目淡然,頗顯自信,遲疑道:“钰兒,你畫這東西,當真管用?”

他有點不敢相信。

“姥爺,你放心,年前我做過一個,偷偷試了是管用的,只是那會兒沒人注意,我想說的時候,阿父傳消息要接我們來春城,就忘下了。”程玉說着,擡頭瞧着袁姥爺,目光中染上一抹悲哀,“原本,我沒打算用這個做什麽,不過是閑時随手罷了,然而……”

“姥爺,自從進了将軍府,真正看見旁人是怎麽過活的,我終于明白了,阿父從來不是我和娘的依靠,他掌握着我們的生死,卻不肯憐惜我們半分,我和娘想過的好,只能靠我們自己。”

“我得罪了阿父的寵妾,我處置了她的心腹,我和娘打壓庶系,親眼目睹阿父被擒的狼狽,他回來了,肯定越發厭惡我們……姥爺,這樣的處境,我好害怕。”

“我想帶娘過好日子,富足安居,自由自在,不讓任何人掌握我們,決定我們生死,而這些……”程玉說着,将畫卷一張張擺到袁姥爺跟前,懇求道:“我或許,真的可以做到。”

“所以,幫幫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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