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結結實實給李曼語上了一課, 直接把她忽悠瘸了,帶着滿腦子‘是啊, 我為什麽不能進許家門當妾, 那不是很兩全其美?柳太太說的挺對’的想法,她迷迷糊糊結好咖啡廳的帳, 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從她的背影裏,狗子能清晰的看見巨大的‘問號’!
還是頂腦袋上,明晃晃的那種!
【唉, 大玉,你說這姑娘,她是圖什麽啊?許令則都還一句話沒說呢?她沖上來做什麽?不是活活找噴嗎?】狗子昂頭望天,義憤填膺,【搶人爺們有理啊?還敢找上門挑釁,她也就是遇見你了, 願意從精神方面打擊她,但凡換個脾氣暴點兒的,臉給她抓花, 腸子都能薅出來!】
【讓她得瑟!】
【行了行了, 人都走了, 你打報的哪門子不平?咱們趕緊消了火, 我要說正事了!】程玉笑着勸, 複又正色問,【我讓你拍照片,你拍了沒有?】
【拍了, 從李曼語扒門邊看許令則,到你倆來咖啡廳當面對質,我當連環畫那麽拍的,一張都沒漏呢!】狗子連忙答,狗臉疑惑的問,【大玉,李曼語和許令則的破事兒,知道的人應該不少,不是秘密了,你還要照片幹什麽?】
【千人風傳不如一人眼見,留着呗,說不定有用呢!】程玉就說。
【嗯,那行,我先存着吧,你需要了就找我。】狗子半懂半不懂的點頭。
程玉笑笑,坐姿優雅的拿起勺子,一口蛋糕一口咖啡,慢悠悠的用了起來。
畢竟,李曼語已經給大洋了,她不吃不是浪費?
——
咖啡廳裏享受完悠閑時光,程玉施施然起身,神清氣爽的回醫院了,可李曼語就沒那麽幸運,一臉茫然失措,幾乎懷疑人生,她失魂落魄的走在馬路上,連黃包車都忘了叫。
腦海裏放電影似的回憶着她和柳太太的對話,內心依然不覺追求真愛,追求自由有什麽不對,偏偏又琢磨不出反駁的道理,莫名感到羞愧和恥辱,她垂頭步行,滿面郁郁之色。
突然,‘滴滴’幾聲車響,路上行人如潮水般避讓,驢馬車駕到路邊,車夫拉着黃包車躲開,就連馬路上少有的轎車都駛向一旁,不遠處,十字路口
行來一排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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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是兩輛綠色的翻鬥摩托,上坐四個端槍大兵,摩托後邊則跟着輛六座的黑色吉普,壓後的是兩隊大兵,緩緩駛過來,喇叭長鳴一聲,停到了李曼語旁邊。
後車窗慢慢搖下,露出一張男人的臉。
約莫二十八、九歲左右的年紀,蓄著短發,一身合體軍裝、配上大檐軍帽、整齊的武裝帶,看起來英姿勃勃,軍裝裏頭,白襯衫的領口敞開,露出小麥色的皮膚,斜飛英挺劍眉,蘊藏銳利的眸子,鼻梁高挺,薄唇緊抿,透着股盛氣逼人的氣勢。
“曼語,你怎麽跑這來了?不是該上學嗎?”垂眸打量了李曼語兩眼,男人沉着臉問。
“大,大帥!”李曼語一怔,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她瑟縮的道:“我,我出來有,有點事兒。”
“逃學了?”男人揚起眉頭。
“沒有,沒有,我請假了。”李曼語急忙回。
“嗯。”男人點點頭,看了她一眼,“你這是準備回家了?怎麽沒叫個車?上來,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大帥您忙您的吧,我自己就行。下個月,等三姨姥姥過大壽的時候,我,我在去拜見。”李曼語怯聲聲的回答。
男人——就是海城軍閥關渠關大帥,他是土匪起家,算草莽出身。手下兵強将廣,槍多馬壯,家底很是豐厚,實力亦是不俗,可惜是土老巴子,世人眼中的‘土鼈暴發戶’,哪怕手握三個省,依然讓人講究,瞧之不起。
當然,這個所謂的‘瞧不起’,那是私下背人的時候,當着他的面兒,誰都不敢說他一句不是。要不然,他可不是那脾氣軟的人,腰上的槍絕不吃素,拿槍照腦袋就崩!
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至于他和李曼語的關系嘛,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他娘關老太太和李曼語的奶奶是堂姐妹,自幼關系不錯,後來關老太太讓土匪搶上山當壓寨夫人——就是關渠爺爺搶的——跟家人失聯了,直到關渠由匪轉兵,能出面見人了,關老太太才跟家人聯系上,不過,很可惜,這年頭兵慌馬亂,海城還被外敵入侵過,關老太太的娘家人都死絕了,只剩外嫁堂妹留下的兒子……
就是李曼語的爹——李柏。
娘家
親戚死的只剩下個外甥了,關老太太很稀罕他,就令兒子橫拉豎把的幫扶,這些年,随着關渠地盤越打越大,勢力越來越強,李柏同樣步步高升,直坐到稅務局副局長的高職。
那可是頂頂好的肥缺兒啊!
李曼語算是關渠的表外甥女,雖則關系不太親近吧,好歹實在親戚,這也是前世柳玉娘處境艱難,卻沒人願意幫她說一句話的根本原因!
畢竟,民國亂世,誰會為了個棄婦去得罪手握槍杆子的軍閥啊?
又不是傻的!
“天不早了,你一個女孩子街上閑逛像什麽樣子?海城地痞流氓不少,老宋,你找個車,把她給我送到家去。”關渠粗聲吩咐。
前頭摩托車裏下來個副官打扮的男人,笑眯眯的沖李曼語一揮手,“大帥有令,表小姐,您跟我走吧。”
李曼語咬着唇,滿心不願意,卻又不敢拒絕,便委委屈屈的上了摩托,副官一腳油門,摩托拐角大回,揚長而去。
至于關渠……他是一點都沒察覺到李曼語的小心思,只當是件尋常事兒,人送走就做罷了。擡手搖上窗戶,他沉聲對司機道:“回府。”
“是,大帥。”司機應聲,車隊緩緩駛動。
——
且不說回到醫院,程玉怎麽應對許令則,亦不論關渠回府後,又做了些什麽……單說李曼語,滿心抑郁,搭拉着小臉兒,她一路沉默的被宋副官送回了家,一座位于鷹租界的三層別墅。
相對民國時代,李家的人丁挺單薄,上頭沒有長輩——全死絕了。他家只李柏、李太太,并三個孩子而已。
不過,長子遠在金省做官,次子留學海外,他們身邊就麽女李曼語承歡膝下,平素亦最最疼愛她。
今日,女兒讓關大帥的人送回來,又滿臉不情願,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樣,李太太趕緊給副官道了謝,把人恭恭敬敬送走之後,便返身将女兒攬過來,聲聲問她,“曼兒,你怎麽了?不是跟同學看電影去了嗎?怎麽不高興……是吵架了?”
往常,每每跟許令則約會,或者夜宿‘愛巢’的時候,李曼語都是假托同學相邀,此番也是如此,到難怪李太太會這麽想。
“我,我……沒吵架,沒不高興啊。”李曼語扭
臉嘟囔。
“沒吵架怎麽堵氣冒煙的?小嘴兒撅的都能挂油瓶了,臉眶都是紅的!”門外,李柏走進來,一左一右攬住妻女,他溫聲哄道:“曼兒,到底出了什麽事?你是在哪裏受了委屈嗎?別怕,跟爹地說,爹地給你做主!”
從副官那聽說,女兒失魂落魄孤身走街上,恍惚的連車都不避,他就誤會了,以為有人欺負了女兒。
“爸爸,我,我……”李曼語怔怔,擡頭望着親爹,她緊緊咬唇,心裏猶豫的不行,偏偏,讓程玉指責一通,情郎又受了重傷,她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有些懵了,便嚅嚅道:“爸爸,我,我在學校談了戀愛……”
“啊?你談戀愛了?”李太太驚聲,急忙問她,“是誰家的公子?哪門哪戶的?”
“呃,是,是我的教授。”李曼語小聲。
“教授?那得多大年紀?為老不尊的東西……他敢勾引學生?”李柏瞪起眼睛,勃然大怒。
李曼語見狀,連忙解釋,“不是,不是,爸爸,他才二十二,歲數不大的。”不是花白胡子老教授。
“哦?二十二啊,跟你年紀到算相當,是留學回來的吧?”李柏沉吟,這個歲數能當教授,肯定是有留學經驗的。
“嗯。”果然,李曼語點頭。
“那他是誰家的?怎麽到這個歲數還沒成親?是因為留學耽誤了娶妻嗎?”李太太追問。
李曼語的臉瞬間就紅了,垂下眼眸,她扭着手,斷斷續續道:“他,他叫許令則,是和春堂藥輔的大少爺,他是留美回來的,特別有才華,不止在我們學校當教授,還是個大文人,他在花朝日報上寫的小說,爸爸和媽媽你們都應該看過的,很有名氣,還有,還有……成親的話,他,他留學前娶了親……”
細若蚊蠅的把‘婚姻’問題一句帶過,她急急解釋,“但是,他和他妻子是包辦婚姻,是他父母訂下的,他們之間沒有感情,是錯誤的!”
“所以,你找的這個人有老婆?”李太太把臉沉了下來。
李柏同樣放開攬着女兒肩膀的手,本來溫和的表情,剎時嚴肅起來。
“他們是封建的……”李曼語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我和你爸也是封建的!”李太太高聲,眉
毛都立起來了,“不管是不是包辦婚姻?是誰做的主?那是他們自家人的事兒,你往裏攪合什麽?”
“人家已經有家庭,有老婆了!有沒有感情跟你有什麽關系?曼兒,是那個姓許的騙了你是吧?是他哄了你是吧?”
“沒有,嗚嗚嗚,媽媽,我和令則是真心相愛的,我們靈魂相契,他答應會跟他老婆離婚,然後娶我……”李曼語泣聲。
李柏暴怒,“都有老婆了,還敢勾引女學生?你們學校請的什麽教授?不行,我要找他去!”嘴裏罵着,他大步要往出走。
到把個李曼語吓的連忙拉住他,滿臉是淚的哭求道:“爸爸,爸爸,你不要這樣,我是自願的,我和令則是自由戀愛,沒有誰勾引我啊!”
“自由,人家有老婆,你們叫什麽自由?你們那是茍合!”李太太高聲。
胸口沉悶,呼吸急促,李太太讓女兒氣的兩眼冒金星,狠狠拽住她胳膊,她喘息着道:“曼兒,你說,把你和那許令則的事兒,從頭到尾一個字不落的給我說!”
“你們怎麽認識的?認識了多久?走到哪一步,你給我說明白了!”
“我,我……”親媽疾聲厲色,臉色鐵青,那模樣是真挺吓人的,打出生起就沒受過這待遇,李曼語心都哆嗦了,不敢隐瞞,她一五一十的把她跟許令則相識、相愛的全過程,以及她所知道的,關于許家的一切,全都告訴了父母。
當然,沒包括她和許令則‘同居’的事兒。
“你,你跟在一塊兒的時候,就知道他有老婆?”怔怔沉默好半天,表情仿佛讓天雷劈了,李柏瞪眼問女兒。
“是,是啊!”李曼語怯怯點頭,小聲說了一句,“但,他答應我會離婚的。”
這一語入耳,李柏和李太太表情凝固了,默默無聲的看着女兒,許久,李太太突然捂臉哭了起來,“蒼天啊!我這是造了什麽孽?曼兒,你怎麽能這樣呢?爸媽供你念大學,是想讓你辯事非,明志向,自強自重,不是跟風追着什麽自由?把臉都追沒了!”
“媽,你怎麽跟許令則老婆一樣,都罵我啊?”李曼語哭着嚷。
李柏臉都青了,“你見人家許太太了?”
“我,我剛找過她,就是今天
早晨,令則出車禍了,我偷偷去看望,正好遇見他老婆,就想跟她談談,勸她打破封建枷鎖,同意跟令則離婚,誰知道她,她竟然說我,還罵我……要讓我進門當姨太太……”掩面哽咽,李曼語把她跟程玉見面的過程說了一遍,最後抽泣道:“她太過份了!”
“這就過份了?”李太太面無表情,“你搶人丈夫還敢上門挑釁,人家願意納你進門,都算是寬容了,換成我,我能大耳刮子扇死你!”
“姓許的出車禍了?該的他,他是做了孽,遭老天報應了!”李柏咬牙切齒,恨恨道:“怎麽不撞死他!!”
“爸,媽!”李曼語泣聲嚷。
“叫什麽都沒用,曼兒,你死心吧,我和你爸不可能同意,從今天開始,你學別上了,老老實實呆家裏,不許出門,不許打電話,直到你跟那個男人斷幹淨為止。”李太太厲聲。
“媽,你這是限制我人身自由,是沒有人權的表現!”李曼語驚聲喊。
“我是你媽,在我面前,你沒有自由可言!”李太太斷然。
李曼語啞聲,轉頭看李柏,她哀求道:“爸,你看看媽……”
“曼兒,我是你爸,在你媽面前,我沒有人權可言!”李柏滿面嚴肅。
李曼語:“……”
瞠目結舌!
“上樓,回屋去!”李太太高聲。
李曼語:“……嗚嗚嗚嗚嗚……”一句話說不出來,她捂住臉,轉身跑上樓梯。
她身後,李柏和李太太滿面疲憊的看着,默默長嘆一聲。
——
李曼語讓家人關了禁閉,不能上學,不能出門,貼身傭人跟着,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連電話都不能打,于是,很自然的,許令則跟她斷了線兒。
聯系不上了!
不像以前,小姑娘相信情郎,屁颠屁颠一天兩、三個電話,催着許令則下樓接,此一番,連着五、六天了,‘真愛’一點消息沒有,主動聯系——李公館不接電話,偶爾接起來,他剛答了一句‘他是誰!’,那邊就迎頭把他罵了個臭,還揚言要到警察局告他……
許則令心知不好了!
這是事發了啊!
李曼語是年輕漂亮的大學生,家裏有權有勢,父親是高官,又跟大帥府沾親戚,民國亂世裏
,一個政府,一個軍權,那是頂頂的高門,許家不過做生意的,哪怕留學歸來,新派文人,許令則都配不上李曼語,不過是女孩兒養的嬌,沒見過花花世界,讓他迷住了而已……
本想着暫時瞞住李家人,他先把‘糟糠’處理掉——打她個封建餘孽,無知蠻橫,把輿論都引導到他這邊兒!他又早跟李曼語‘生米煮熟飯’,既成事實。這種事嘛,不管什麽年代,終歸是女子吃虧,李家人只能捏鼻子認下他這個女婿,萬沒成想……
一朝‘失足’,他進醫院啦!
偏偏,就這半個月的功夫,李家人居然察覺了!
明明千叮咛萬囑咐過讓李曼語保密,怎麽會……
許令則頭都撓破了。
他是萬萬想不到,他的‘真愛’上門找虐,讓他老婆打擊懵了,這才露骨露相,出了差錯的!
聯系不着愛人,許令則滿心煩躁,幾乎想搬石頭砸天,偏偏,或許是腿傷的太厲害,躺的太久,或許是腦震蕩後遺症,他渾身上下都透着股子不舒服,內裏跟火燒似的,陣陣冒虛汗,半夜裏心髒呯呯亂跳,四肢發軟,耳鳴乏力,早晨起床快了兩眼直冒金星……
真真哪哪都不舒坦!
偏偏他找主治醫生尋問,人家又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繼續觀察……
觀察個屁?
他都要癱啦!
滿肚子怨氣,許令則堵氣冒煙,見天拉着臉兒,誰來看他他怼誰!許元章和許太太讓他噎的直翻白眼兒,都減少了來探望他的次數,醫院裏,只有程玉還堅守着‘陣地’。
畢竟,她是有任務的人。
這一天清晨,醫院病房裏,女傭伺候許令則用完早餐,撤下殘局,門外,程玉端着托盤走進來。
幾步來到病床邊,她微微彎下腰,伸手拿起托盤上的藥盅,滿面含笑的遞過去,溫聲說:“令則,該吃藥了!”
“我不吃!我住着西醫院,為什麽還要喝苦湯藥?”許令則冷聲,一臉的不耐煩的揮手。
程玉微側身,藥盅端的特別平穩,一點都沒撒出來,依然柔聲勸他,“令則,這是爹爹的心意,他親自熬來給您補身的,若你辜負了,爹爹該多傷心啊!”
“且,你近來不是身體不适嗎?總躺着乏的很,
爹爹是老禦醫,最善開養身方子,他給你用的藥,是最最治你症狀的,趕緊喝了吧,你也想快點好不是?”溫聲細語的勸着,她又一次把藥遞過去。
虛弱的靠坐病床,許令則看着那碗漆黑且散發着刺鼻氣味的藥湯,完全煩躁到了極點,眼裏的不願都要溢出來了,卻也沒有辦法,只能咬牙接過藥碗,閉眼昂脖往喉嚨裏灌,粘稠的藥貼着嗓子眼兒滑進胃裏,苦澀泛酸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喉頭劇烈顫動着……
他表情都扭曲了。
太難喝了!
已經要反胃了!
站身床旁,看着許令則‘痛不欲生’的灌藥,喝完後整個人都萎靡,像被摧殘了一般,程玉嘴角含笑,戳了戳狗子,【溜兒,你覺得他什麽時候會癱?】
【我怎麽知道?藥是你下的!】狗子瞪眼。
程玉就笑,【猜猜嘛,反正他癱之前,咱們都不好有太大動作,閑着也是閑着。】
【呃……應該很快吧,你下藥下的那麽狠,許令則的身體都有反應了,你看他那樣兒,面黃肌瘦,有氣無力的,看着就像随時要蹬腿兒!】狗子答。
程玉聳聳肩,【癱瘓的可以,蹬腿兒的不行,我留着他還有用呢!】
【什麽用?當‘工具人’嗎?活着就有價值?】狗子苦笑。
程玉挑眉,【對啊,要不他還能是什麽?】
狗子:【……】
出于‘狗道主義’,突然有點同情許令則。
說說笑笑間,程玉手下不停,把藥盅收拾好,看着許令則昏昏沉沉睡去,她返身離開病房,去準備晚上那頓‘藥’,忙碌了一下午,眼瞧時辰差不多了,她端着藥盅回來,一進病房門,就見許元章和許太太坐床邊,對着兒子噓寒問暖。
“兒啊,近來如何?可是好些了?你媳婦伺候的怎麽樣?妥不妥貼?”許太太滿面關切。
“媽,我挺好的。”許令則啞聲,表情有些疲憊。
“我看你的樣子不像好,來,手伸出來我診診,看是不是要換個方子!”許元章說着,探出手來。
許令則挺不願意的,伸手推他,“爸,這是西醫院,你每天給我弄那苦藥湯子有什麽用?喝的我全身乏力,一點勁兒都沒有!”
“你那是躺的!”許元章沉下
臉,輕聲斥責一句,他道:“別耍脾氣,讓你伸手就伸手!”
“唉。”許令則無奈伸出手來。
許元章上前按着他的脈,剛摸了兩下,突然,程玉開了口,“哎呦,相公,我差點忘了件事兒,中午那會兒,護士臺的人來找我,說有位姓李的小姐打電話找你……”
“李小姐?她說什麽了?”許令則大喜,一把推開他爹,急聲追問。
“我不知道啊,那護士說,李小姐話沒說完就挂斷了,好像是有誰罵了她,電話裏,她一直哭着呢!”程玉無奈,一臉不解模樣。
許令則又悲又喜,完全顧不上什麽,他探身緊緊抓住輪椅,又推開擋路的親爹,嘴裏一疊連聲,“快快快,推我下樓,我要打電話……”他急急道。
邊吩咐邊使勁兒,他撐着床邊和輪椅,想要提起身體,但是,不知哪股勁兒沒用對,突地眼前一黑,身子一軟,胸膛裏血液沸騰,耳朵邊嗡嗡直響,他‘呯’的一聲,從病床摔到地上,整個人身子都抽搐起來,眼瞧嘴角冒白沫兒了。
“哎呦,令則啊!”本就讓兒子推了個踉跄,許元章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打眼一瞧,兒子躺倒了,連忙上前想扶,可突然心髒一抽,完全沒控制住,他一個‘狗搶屎’,橫着砸到兒子身上。
許令則白眼一翻兒,白沫兒越吐越多。
相公和兒子瞬間躺倒,一個捂胸抽搐,一個口吐白沫,可把許太太吓壞了,渾身顫抖,面色慘白,她高聲喊,“他爹,令則,你們,你們……啊啊啊啊,來人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