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怼天怼地, 幾乎想把許公館燒成白地,恨不得許家人原地暴斃的李家夫妻停步了!
他們膽怯了, 心虛了!
畢竟,他們雖沒做錯什麽了, 但,李曼語這個讨債鬼般的女兒,是他們生養下來的……這是個絕對改變不了的事實!
于是,面對真正的‘苦主’, 他們自然擺不出強硬态度來,本能就虛了。
不過, 他們虛了,程玉可沒虛,雖然人是她拐的, 事是她瞞的,但,她依然非常理直氣壯的大步站了出來, 擋着李曼語, 她挺胸擡頭, 臉對臉的直拉李家夫妻, 朗聲道:“李先生, 李太太……你們今兒尋過來, 連砸帶罵,口口聲聲我相公哄騙你女兒,可事實是如何, 想來你們應該是知道的。”
“是,我承認,我相公的的确确是跟你們女兒有瓜葛,不過,一個巴掌拍不響,這能都怪我相公嗎?是,他是有錯,可你們女兒就那麽清白?”
“我相公出國留學,一年前才回來,到海城大學當教授不過一個月的功夫,你女兒就跟他同居了,兩人住到一起,見天甜甜蜜蜜的,都快要以夫妻相稱了,就這樣,你們也好意思說她是不知情?是被騙了?”
“當然,如果說我相公隐瞞了他已婚的事實,你們女兒不知道我的存在,是正正經經跟我相公談什麽戀愛,那我便不說什麽了。畢竟眼下講究什麽自由,男女都能自主。哪怕同居了,也不過說明你們女兒追求時尚,是你們自家的事兒,誰都管不着,但……”
“李先生,李太太,你們要搞清楚,李曼語是明确知道我相公已經娶妻的情況下,還跟我相公同居到一起的。”
“甚至,她日夜盼着望着的,是我相公趕緊把我休了,他們倆好雙宿雙飛!”
“這話,曼語,我沒冤枉你吧?”程玉冷着臉,目光一轉,側頭看向李曼語,沉聲問她。
“啊?我,我……”正藏的好好的,突然被點名,一時間,李曼語有點沒反應過來,怔了半晌,感覺雖則太太把自己說的有點兒,仿佛哪裏不太對勁,可轉眼仔細想想,似乎也沒有錯的地方,便懵懵的點了點頭,“對。”
沒有冤枉她!
她當初和令則
在一塊兒的時候,令則的确像她保證過,會和包辦婚姻的封建妻子離婚的。
“曼語,你,你……”看着女兒點頭,李太太捂着胸口,又氣又羞,眼淚含眼圈兒,她哽噎着道:“那個,許,許太太,我承認,我确實沒教好女兒,曼語是對不起你,但,但是她年紀還小,又涉世未深,她對你沒有惡意,全是讓那姓許的混蛋給騙了,她不懂事兒……”
“李太太,曼語對我有沒有惡意……這個先不讨論,我只說,我相公出車禍那次,他就是為了帶我去見曼語,人家兩個想要對我攤牌,讓我老老實實讓位呢!”程玉冷笑一聲,挑了挑眉頭,“當然,你們要說那會兒,你家女兒被我相公蠱惑腦洗了,我也不好否則,但是後來呢?”
“我相公車禍腿斷住院,兩人都不見面了,她怎麽還是沒清醒過來,反到巴巴的來找我當面對峙?那小話說的,那小道理講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我瞧着不像腦子不清楚啊?”
程玉抿唇,把兩人第一次見的經歷簡單說了兩句,無視李柏和李太太羞憤欲死的表情,亦忽視了許元章和許太太驚悚的模樣,她深深吸了口氣,“說真的,李曼語找上我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了,我萬萬沒想到,十五嫁做許家婦,上孝順父母,下服侍相公,我自認沒有一丁點兒做錯的地方,最後竟落了這麽個下場……”
“相公帶着外室逼宮,呵呵,真是想想都覺可笑。”
“好,這便罷了,總歸那天相公出了車禍,什麽都沒發生,我就當做不知,但是後來,你女兒三番兩次找上門來,口口聲聲離不開我相公,要遵守跟他的諾言,一生一世永不相棄,這總不是有人逼她的嗎?”
“我相公都癱瘓昏迷,不醒人世了,誰還能哄騙她?”
“那是她自己樂意,巴巴自個兒送上門來的,你們說是我家欺辱了她,可是,在我看來,她就是個外室,還是個無媒茍合,張狂到敢來我面前讓我和離的外室,按理,這樣的人,我便是大耳光扇她,把她扒光了扔她學校門口,都沒人能說出我的不是來,但……”
“誰讓我天性善良呢?誰讓我是個賢妻良母呢?她哭求到我外面,我瞧着她
那麽可憐,沒忍心拒絕啊。我把她帶進我家來,我完全可以讓她沒名沒份,就老實做個通房丫鬟的,但我還是正正經經擺酒納她進門,給她身份……”
“李先生,李太太,做為許令則的妻子,我自認,對李曼語這個‘外室’,已經足夠好,沒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程玉昂着頭,說的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而李柏和李太太呢,完全是臉色蒼白,目瞪口呆。
根本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只能弱弱的反駁,“那,那,我女兒本就不該做你家的妾,她,她跟許令則的關系是不正常的,他倆不應該在一起……”
“可那是你女兒求的,是她哭着喊着要來伺候愛人,是她詛咒發誓不離不棄,沒人逼她啊!”程玉攤了攤手。
李柏和李太太啞口無言。
轉頭看了看女兒,見她瞪着一大眼睛藏到許少奶奶身後,連點反駁的意思都沒有,兩人瞬間心灰意冷,連解釋的話都不想說了。
畢竟,孩子這麽不争氣,他們能怎麽辦?
哭破天都沒用了!
一時間,把什麽心氣都敗沒了,李家夫妻在沒什麽剛進門時的氣焰,那表情臉色,灰溜溜跟死了爹一般。
瞧他們那模樣,程玉微微笑了笑,徐徐吐出口氣。
眼前這兩位,從來自認知廉恥,明是非,打眼一瞧,也是體面敦厚的善良人,前時李曼語剛跟了許令則的時候,這兩位也是連打帶罵,口口聲聲不讓的,可是後來呢?知道那兩位已經同居了,曉得自家女兒吃虧,他們不依然默認了嗎?
甚至,在柳玉娘哭嚎不願,找到李家門評理的時候,這夫妻倆不是一左一右拉着柳玉娘的手,言詞懇切,淚流滿面的求她放手嗎?
哦,他們的女兒嬌生慣養,受不了委屈,怕毀了一輩子?人家柳玉娘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鋼筋鐵骨不知疼?活該給他們家女兒讓路,當墊腳石?
憑什麽啊?
自己養出的苦果自己吞,今兒這番屈辱,是他們自己找的,活該自己受着。
畢竟,李曼語是他們教養出來的,程玉沒有任何理由,替他們的溺愛買單。
看着許少奶奶沉臉肅手,寸步不讓,而自家女兒則縮頭躲人家身後,連眼神都不往他們這
邊瞧兒,李柏和李太太心都疼碎了,可是,卻毫無辦法。
他們實在是沒臉跟許少奶奶對峙,只能連連追問女兒,到底要不要跟他們走?擺事實講道理的苦勸,甚至到最後李太太都跪下求了,但李曼語依然無動于衷。
人家是真吊死在許令則這顆樹上了,絲毫沒有想下來的意思。
又或者,是因為青春期延長了,叛逆的厲害,依然記着爸媽反對她自由戀愛的事情,反正,不管李柏和李太太是苦求還是威脅,人家都咬定青山不放松,怎麽都不吐口,逼的李家夫妻都決定不顧她的意願,打算強拉硬拽着,将她帶走了……
對此,李曼語當然不同意!
但,因為李家夫妻顯露了身份,人家是政府官員,堂堂財務局副局長,許家是做生意的,交稅財務之類的事宜,正好受人家管制,算是撞人家槍口上,所以,無論是許元章還是許太太,誰都不敢攔着,就連院子裏,本正跟李柏帶來手下,撕打的熱鬧的許家傭人們,都讓許太太小聲呵斥着給攔下了,全都幹挨打不還手,讓踢打的全臉都是血……
瞧瞧也真是可憐。
李家夫妻要帶女兒走,哪怕這人是許家昨兒剛剛擺酒納進門的姨太太,已經明正言順,板上訂釘,連納妾婚書都簽了,但許元章和許太太礙着局勢,都不敢替兒子阻止,眼睜睜瞧着李曼語連哭帶嚎,掙紮踢打着被她爹媽從兒媳婦身後拉走,幾乎趴地毯上往出拽……
“我不要……救命,媽,放開我,哇哇,令則,救我,太太,太太……”李曼語拽着地毯,滿臉是淚,殺豬般的哭嚎嘶叫着。
就差滿地打滾了。
不過,哪怕她都這樣了,但李柏和李太太的執念半點不減,鐵了心就要把女兒帶出火坑,就算被怨恨都認了,女兒現下年紀小被迷了心,慢慢長大懂事了總能明白過來,他們不差一時半晌的,但……
程玉不可能給他們這樣的機會。
成長嘛,在哪兒裏不行?李曼語注定是屬于‘柳玉娘’的,她得在柳玉娘膝下做一輩子的姨太太,永生永世陪伴着許令則,這才不負他們前世的感情。
堅定擡步,擡手就攔,程玉俯身,一把拽住李曼語的衣領,死死将她
拉住,主動跟李柏和李太太對峙起來。
“少奶奶,您松手,我知道我女兒對不起你,我現在把她帶走,保證她日後不出現在你面前!”李柏紅着眼眶喊。
“不行,她是我相公的,已經進了門的,便是許家的人,我有她的納妾婚書,不可能讓你帶走!”程玉斷然。
“我們錯了,少奶奶,我們知道錯了,我求求您,您放過我們吧!”李太太哀哭着服軟。
“我放了啊,我沒抓着你們,你們想走随時可以走,把李曼語留下就行。”程玉冷聲。
“別,別,救您了,您別這樣,許令則已經癱瘓了,他不會好的,你非強留下曼語做什麽?她還那麽年輕,那麽小,一時犯糊塗迷了眼,的确是對不住您了,我們替她給您認錯,給您賠罪,您大人大量,別毀了她一輩子啊!”李太太泣着,“少奶奶,您放她一條生路吧!”
“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李太太,錯不錯的,眼下已經如此了,沒必要說那些,曼語都十九歲了,我在她這年紀已經嫁人四年,根本不算小孩兒,完全能夠自己決定未來。”程玉勾唇輕笑,瞟了李曼語一眼,微微挑眉,“我用一句她總說的話來告訴你,她是個自由的人,她有權利選擇她想過的生活!”
“她想留下,她舍不得我相公,哦,不對,現在也是她相公了,你們,便不能把她帶走!”
“我,我……我是她媽!”李太太高聲。
“我是她主母!”程玉嗤笑。
大廳裏,一衆人就僵持住了,誰都不讓誰,程玉一以敵二,絲毫不懼,而李柏和李太太,哪怕心虛,哪怕羞愧,但終歸不能放棄女兒,幹脆舍下臉皮,打算不顧一切,派人直接硬搶的時候……
外頭,‘援軍’來了!
是關渠百般不放心,讓他那姓宋的副官帶人來瞧……呵呵,說白了,就是給程玉撐腰,當然,人家是沒直接了當的說明白,可調解時到底往哪邊偏向,卻是肉眼可見的清楚。
就說一句,‘許少奶奶是大帥的合夥人,大帥親口交代過,誰都不能怠慢,否則,便是跟他做對……’那還有誰能不明白啊?
多吓人!
李柏和李太太的靠山,他們家能有今天風光,百分
之九十九都是靠關渠扶持的,跟李家人本身的能力一點都沒關系,如今,‘大腿’發話了,又明顯不在向着他們……
李家夫妻有點懵了。
茫然不知所措,兩人下意識放下拽着女兒的手,眼睜睜看着她連滾帶爬的跑回許少奶奶身後,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做出松口氣的模樣……
“曼語,你上樓陪相公去吧,這裏我來處理。”程玉轉頭吩咐。
“嗚嗚嗚,嗯……嗚嗚……”李曼語邊抽泣邊應聲,一雙大眼睛掃了李柏和李太太兩下,裏面到是有幾分難過和不舍,然而,終歸沒停留,她狠狠咬着唇,驟地轉身往樓上跑去。
“曼語!”李柏嘶喊一聲,忍不住向前沖了兩步。
宋副官握拳輕咳,仿佛無意動了動身子,正正攔到她身前。
李柏下意識停步。
趁這功夫,李曼語快步爬上樓梯,轉身進走廊裏,眨眼間在看不見了。
“天,天啊……”李太太捂着胸口,臉色慘白如紙,兩眼直往上翻,她只覺喘不上氣來,窒息感襲襲而來,她腦子裏‘嗡’的一聲,眼前發黑,徑直軟倒在地。
——
許公館大廳裏,李太太當場昏倒,人事不知,可把李柏和……許家夫婦吓壞了,趕緊上前揉胸掐人中,又把電話叫了救護車,一陣亂轟轟的喧鬧聲中,李太太被拉到了醫院,這期間,李曼語雖則一直偷偷扒着牆邊在樓上看,卻還是沒有下來。
對此,李柏似乎是太失望,又或者是顧及宋副官,竟沒在糾纏,而是老老實實跟着救護車離開,沒在看李曼語一眼。
‘嗚嗚’聲中,白色救護車駛出許公館的院子,越行越遠,轉過拐角,很快看不見了,而李柏也帶着手下人跟随救護車而去,徒留了一地的狼籍。
畢竟,剛才許家傭人和李柏手下還院子裏打了一場,濺的滿院子都是血呢!
狼籍的厲害。
“少奶奶,是屬下來晚了,險些讓您受了委屈。”站門口,眼見李家夫妻離開,宋副官沖着程玉行了個禮,很是恭敬的說。
“無妨無妨,還是挺及時的,這回真是辛苦你了。”程玉含笑,無視滿地的木屑碎片,以及半個門框,很是從容的回答。
“不敢當少奶奶的謝,屬下
都是聽大帥的命令。”宋副官連忙搖頭,不敢居功。
“呵呵呵,那行,你就代我給大帥道個謝吧。”程玉輕笑。
“是,這是自然。”宋副官點頭,又想起什麽似的,小聲道:“對了,少奶奶,此回過來的時候,大帥托我給您帶話,讓您別忘了,後兒他約了您吃飯的事兒。”
“我記得,不會忘的。”程玉輕聲。
“那,少奶奶,如果您不需要屬下的話,那,屬下就先告辭了?”眼神往屋裏掃了一下,宋副官若有所指的問。
那意思很明顯,經過方才那麽一鬧,少奶奶您能不能搞定您那公公婆婆,需不需要屬下幫個忙啊?
狐假虎威什麽的,屬下很在行的!
“不用的,你忙去吧,這點事兒我自己就行了。”程玉擺擺手,頗為自信滿滿。
見此,宋副官遺憾的搖了搖頭,卻也沒勉強,舉手對程玉行了個禮,便帶着手下快速離開了。
他還得去見醫院見見李局長,稍微提點他幾句,讓他多少收斂些,知道知道輕重,這才算是完成了大帥交代下來的任務!
且有的忙着呢!
收整隊伍,快速離開。許公館裏,只徒留了暴風雨後的一地殘敗。
枯草折花的庭院,半殘半存的大門,滿地的木屑上沾着點點血腥,淩亂的地毯,四散的家具,以及……鼻青臉腫的傭人們和直到如今,都沒大反應過來的許元章和許太太。
“行了,都別愣着了,趕緊行動起來,沒受傷的……你們幾個把屋子收拾收拾,剩下的去照顧一下受傷的,輕些的便擦些傷藥,我房間裏便有,至于重的,直接送到和春堂去,讓坐堂大夫給看看,醫藥費我給報銷。”程玉揚聲吩咐,見傭人們都茫然看着她,似乎沒太反應過來,便笑着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們受了驚吓,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嘛!”
“不過是你們少爺花心,惹得人家姑娘爹媽打上門來,說白了挺長見的,無非就是風流債,哪裏值得大驚小怪,行了,趕緊幹活去吧!”
她揮了揮手。
傭人們面面相觑,啞然無聲。
“一會兒,受傷的人到管家那多領兩個月月錢,沒受傷的領一個月,這總行了吧。”程玉嘆笑,無奈搖
頭。
傭人們轟然而動,齊齊一聲,“多謝少奶奶體恤。”随後,便迅速行動起來,該擦洗的擦洗,該收拾的收拾。
在沒有那麽利索的了。
而那些跟李柏手下糾纏受傷的,也被妥帖照顧着,程玉看了看,發現都不過是皮外傷,沒有誰嚴重到需要送藥館的地步,便也放了心,甩甩袖子,直接上樓,準備回房打個電話,給關渠報平安。
只是,剛剛走到房門口,一旁,李曼語無聲無息的靠近,默默站她身側,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默默的哭泣,鼻頭紅紅的,大眼淚一對兒一對兒,順着臉頰往下趟,直直落到地毯上,墜出一個一個的小點兒。
看起來真是可憐極了。
“太太,我……”她抽泣着開口。
程玉便側頭,用一種說不出意味的眼神看她,好半晌,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曼語,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只是,就像以往跟我說的,想要追求自由,追求真理,便總要有些犧牲,你父母一時不能理解你,那是正常的,你不應該怪他們。”
“慢慢來,一步一步的走,不要急,他們是你的父母,是你最親的人,只要給他們時間,我相信他們肯定能理解你的心思,明白的你感情。”她嘆聲,話說的語重心常。
李曼語握拳聽着,表情從迷茫漸漸轉化成堅定,深深吸了口氣,“對,太太你說的對,我不能急,我得理解他們,我要慢慢來……”她喃喃念着,非常順利的被洗了腦。
“好,你既想明白了,我便放心了,鬧了一天想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在說。”程玉輕笑着溫聲。
李曼語乖順的點頭,随後便離開了。
程玉看着她的背影,默默搖了搖頭,站在片刻,轉回屋打電話去了。
說真的,她的心靈受到了傷害,需要她家大帥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