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立春

入住未央宮之後,純妃似乎也并未找棠雪什麽麻煩,倒像是這純妃錦衣玉食,冠寵六宮的娘娘的奢侈生活過得膩歪了些,想玩一把尋常人間的賢妻良母。

只是每每賢妻良母的心一起時,棠雪便要暗暗叫苦。

純妃不知什麽時候命下人騰了院子的一件房間當作廚房,還命人尋來些鍋碗瓢盆,柴米油鹽等廚房用具。

這日傍晚,天色欲暗,棠雪支起一盞油燈正在房間看書,只見柳兒在院中疾呼:“着火了,着火了,快來救火。”

棠雪一把扔下書本拔腿就往外跑,只見被騰出來當作廚房的那間屋子濃煙滾滾,棠雪一把沖上去抓着柳兒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柳兒帶着哭腔回答:“娘娘還在裏面!”

棠雪扯下身上的披風往旁邊的水缸一浸,披在身上就想往裏沖,而此時身旁疾風似得閃過一個明黃色的身影搶先了一步往裏沖。

不多時,那人便橫抱着純妃出來了,她輕輕把純妃放到地上,純妃一臉花貓樣立在地上不住的咳嗽。棠雪這回才瞧見了,那人臉上也被煙熏得跟花貓一樣,卻還是認得出是上回見過的皇上。

“民女參見皇上!”

“奴才參見皇上!”

棠雪跪下行禮,周圍的宮女也跪了一圈。

李懷一臉沉重的擺了擺手,柳兒會意,便起身退下了,臨走時拉了拉棠雪的衣角,棠雪也識趣的退下了。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棠雪聽到身後傳來皇帝的聲音,“你能不能替我愛惜你的身體......這麽多年了,我還是不知該拿你怎麽辦....”随後是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沒入這夜色中。

自那日後,純妃并沒有放棄廚藝這一項愛好,而每當她在廚房叮叮當當開始做菜時,屋外便圍了一圈的宮女太監,他們的手上......端着一盆水。

造孽啊造孽啊,做個飯這是費了多少人力無力,棠雪不禁感嘆道。

不多時,棠雪的桌上便多了幾盤面目全非的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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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嘗嘗,好不好吃。”純妃一臉期待的問道。

棠雪不禁抖了一抖,但是還是拿起筷子慢慢移向其中一盤。

“這是紅燒肉,特意向禦膳房請教的。”

棠雪看着那一坨坨黑色的木炭一樣的菜品,手中的筷子還是不忍下手,便又移向其中的一盤活色生香的魚,自然是活色生香,因為棠雪下筷劃破了魚肚子時,魚的內髒還鮮活的一股腦流了出來。

“這......”棠雪幹笑一聲,看向純妃,純妃看起來也是臉色尴尬,幹笑道:“似乎是忘記去內髒了......”

純妃似乎是對自己的廚藝有了明确的認知,便拿起筷子道:“我先來嘗一嘗這個.....”

“別......”棠雪剛想阻止。

純妃已經猝不及防的吐出來了,連忙灌了一口茶罵道:“這勞什子菜譜,那幫禦膳房的奴才糊弄本宮!”

這禦膳房的師傅也是冤屈得很,棠雪心裏幹笑道。

自那日之後,純妃似乎是消停了許多,棠雪前面再也沒有出現過各種奇奇怪怪的菜色了。

“好久不下廚了,老了,手藝都生疏了。”純妃悠悠嘆道。

“純妃娘娘金枝玉葉,也下過廚房嗎?”棠雪心裏倒是疑惑。

“年少的時候,就想着為愛人洗手作羹湯,過一過簡單的生活。”

“娘娘如今得皇上盛寵,也是其他人羨慕不來的。”

她不置可否的低笑了一聲,便不言語了。

冬天快要過去了,日子也漸漸的暖和起來,宮裏的幹枯的樹枝也抽出了嫩綠的嫩芽,冰雪漸漸融化。

可是純妃的身體卻是越來越不行了,看起來越發的孱弱,時不時就咳出鮮紅的血。棠雪每次過去陪伴她聊天,棠雪已經穿着輕薄的春衣了,可是她還是整個人裹在狐裘裏,只露出一張蒼白美豔的臉。

她望着窗外的天空問道:“外面要下雪了嗎?”

“娘娘,冬天過了,今日已經立春了,不會再下雪了。”

“原來,看來是我太久沒出門了......”她苦笑了一聲。

“娘娘安心養好身,便可以去看春日的風光了。”棠雪安慰的說道。

她聽到這句話,似乎眼神飄向了遠處,像是回憶人生中的某一個場景似得,嘴裏喃喃道:“賞春嗎?”而後又低低的笑了一聲,說道:“我的前半生,過得極肆意,也極自私,極貪婪,什麽都想擁有,最後什麽也沒得到。”

棠雪見過睥睨的她,傲慢的她,恃美行兇的她,卻沒見過這樣落寞,孤寂的她。這欣欣向榮的春日裏,萬物複蘇,卻只有她,像是行将就木的枯枝。

棠雪一時不知道怎麽出聲安慰,便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娘娘不必如此悲觀。”棠雪說道。

“悲觀?”她眼裏似乎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像是冰天雪地裏的一縷春風輕輕拂過。她輕聲說道:“不,我是想早點見到他了......”繼而她握着棠雪的手稍微緊了一些,看着棠雪說道:“只是這世間,我唯獨還放不下一個人......”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戛然而止,随後一個明黃色的身影從屏風後走了進來,是皇上來了,他額頭青筋跳動,臉上有克制的暴怒的氣息。

棠雪連忙跪下行禮:“見過皇上。”

他冷冷笑着,臉上的神情暴怒和恨意交織在一起,他居高臨下的看着純妃說道:“你想早點見到他?你以為我會如你的願嗎?”

龍之逆鱗不可觸啊,這純妃當面提起其他男人,這皇帝的頭上也是綠的慌,看起來像是要把這屋子的人全都砍了,棠雪在一旁戰戰兢兢的想。

他走過去,坐在純妃的床頭,握住她的手,目光陰沉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偏要你在這世間好好的活着。”

兩個人目光對侍着,暗潮湧動,互不相讓,像是要把對方捅出血來。良久,純妃先笑了一笑,臉上的笑容夾雜着苦楚和一絲的嘲諷,低聲說道:“何必呢。”

那皇帝似乎是氣極了,揮手甩了袖子,站起來,對着随行的太監喊道:“太醫院那群廢物呢?!快去把季無憂那庸醫給我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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