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一、又被炒
跨國化妝品公司El市場部辦公室。
洪心深吸口氣,挺起A罩杯的胸,站在主管凱瑟琳身後,鼓起勇氣喊:“主管,我是市場專員,不是你的個人助理,以後請不要叫我幫你的侄子買奶粉、尿不濕和奧特曼……好不好……”
她個子不高,身材纖細,一張小臉被黑框眼鏡擋住大半,鏡片後的眼睛圓滾滾地瞪着,像是只委屈的小鹿。
凱瑟琳坐在辦公間,對着鏡子抹唇膏:“對哦,差點忘了,你是市場專員,市場專員要做什麽呢?”
“研究市場信息、設計産品品牌、完成品牌推廣……”洪心倒背如流。
“ok,看來是我占據了你太多工作時間。”凱瑟琳笑眯眯地起身,撥了撥垂到肩膀上的卷發,雙手抱在E杯大胸上,“剛好今天剛好有個部門會議,你把昨天做的産品包裝改進策劃書拷一份,十五分鐘後跟我一起去會議室,協助我答辯。這是職權範圍內的事情嗎?對你,不會再大材小用了?”
“不會不會。”
洪心眼裏發出欣喜的光——
哈,除了端茶送水、打印資料、買慕斯蛋糕、取幹洗衣服……
她終于派上別的用場!
洪心推了下黑框眼鏡,準備好凱瑟琳要的東西,屁颠颠跟她走進會議室。
百來平的屋子裏坐了二十多個人,主位上的男人是市場部總監楊木,今年才二十七歲,長了張花美男的臉。
據說他走在路上經常被人偷拍,上傳到網上,叫一衆癡男怨女跪舔屏幕。
身上卻散發着能人惡靈見了也抱頭逃竄的氣場。
楊木沒說話,用修長的手指拖着下巴,仿佛深思,大大小小的經理也正襟危坐,不敢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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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便挪不開了,眼睛笑得彎彎的,整個人差點沒化成一灘水:“楊總好。”
楊木面無表情點了下頭。
凱瑟琳讓洪心把ppt拷到電腦上,自己站到臺上解釋ppt內容,當頁面放出上月銷售記錄的時候,楊木皺了下眉頭:“ppt怎麽做的,華北片區銷售總額不對,你在浪費大家的時間,凱瑟琳。”
那話威而不怒,洪心卻心驚肉跳。
“主管?”
數據是凱瑟琳轉發給她的,洪心産生過質疑,問她是不是打錯了小數點,要不要和同事核實,凱瑟琳笑了笑,說,銷售部交過來的數據就怎樣就是怎樣。
但此刻明顯和她說的不同。
“對不起,是我的疏忽,我會警告下屬,下次不要犯這種低級錯誤。”凱瑟琳的眼裏立即噙滿淚珠,瞟了眼洪心,而後鞠躬向在場所有人賠罪。
總監楊木的眼神掃過站在角落裏的洪心,像是看到讓人惡心的毛蟲一般,扭過頭,擡手指了下她的腦袋:“沒必要,通知hr另外招人。”
說罷,他起身離開。
幾名經理慌忙跟着領導走掉,有個好色的禿頭,趁機摸了摸凱瑟琳的肩,假裝安慰道:“凱瑟琳,你就是太善良,別看到貓貓狗狗,都招進來啊,我們是跨國商業公司,不是慈善機構。”
等他們都走光後,凱瑟琳仿佛支持不住,身子一歪,抓着辦公桌才站住,把身子扭成s形。
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洪心,看來你真的不适合做這份工作,楊總都開口了,原諒我沒辦法保你。”
“啊?”洪心愣了,指着自己,“主管,我被開除了嗎?”
凱瑟琳一手捂住額頭,一手指向大門,哀哀怨怨地說:“對不起,你離開吧。”
離開、滾蛋、fire,是洪心畢業後,聽得最多的詞。
她找的第一份工作是財務咨詢。
上班地點是某會計師事務所。
辦公環境別提有多高大上,廁所閃閃發光,連裏面的中老年清潔工,都長得像偶像劇裏的闊太。
可是洪心剛上了兩個月班,事務所就被對手兼并,整個部門都沒了。
第二份工作是會計兼行政人員。
公司離洪心家近,賣皮包的,全體員工不超過十個,其中還包括老板一家三口,以及他的丈母娘和老丈人。
洪心上班不到兩天,人力資源部長兼前臺臺長,那皮膚吹彈可破的小姐姐,就嗲聲嗲氣地告訴她:“明天不用來了哦。”
“怎麽了呀?我哪裏做得不好嗎?”她緊張好似豎起尾巴的貓。
“嘻嘻嘻,把耳朵伸過來,我悄悄告訴你。”小姐姐吹氣如蘭,“老板的三兒帶球逼宮啦,非要過來搶財政大權。”
“……”
第三份工作,某臺資連鎖餐飲公司的儲備幹部。
洪心接受基層訓練,擦了兩個月桌子,在轉正前一天,把熱豆漿灑到老板娘身上,燙得那一百八十的女人嗷嗷直叫,渾身的肉都快抖落下來……
虧得青梅竹馬的吳魏幫她找了份不錯的工作,哪知道,她又在試用期快結束的時候出了岔子!
難不成她沒有工作方面的運氣?
不,不對,這回不能怪她。
罪魁禍首是楊木!
明明是原始數據的問題,他卻唧唧歪歪,利用職權将她趕盡殺絕!
暴君!
獨裁者!
面癱!
去吃屎!
洪心委屈不已,在心裏對他豎起根指頭,咬着嘴唇,跟hr确認完工資條,回到辦公室,收拾個人物品。
二、若有事業線
直到下班,洪心才處理好所有事情,抱着擋住視線的文件箱,踩着三公分的中跟鞋,歪歪扭扭前往公交站。
一輛進口suv從她身邊經過,輪子濺起的泥水潑在洪心身上,濃墨重彩,把她的白裙子染成國畫。
司機有着美好的側面,但金口難開,連句“對不起”都沒有。
又是楊木!
凱瑟琳坐在副駕上,拽着楊木的袖子,雙眼通紅,輕輕軟軟說着什麽,靠在他肩膀上,就像水族館裏的吸盤魚。
是可忍孰不可忍!
洪心扔掉手裏的東西,哆嗦着握住拳頭,猶如好萊塢電影中的英雄,飛奔幾步,跳到車蓋上,啊嗚一叫,把整個車蓋掀開中。
凱瑟琳吓得尖叫:“你要做什麽?!”
“不管你的事!”洪心一邊怒吼,一邊着楊木的領帶,把他拽離座位,“楊總,你仗着長得好看點,能力強點,運氣好點,就以為自己是EL的皇帝?大清早就滅亡了好伐!你這樣輕率地對待一個充滿潛力的員工,不覺得違反公正平等的精神嗎?!”
楊木臉色煞白,雙腿跟面條似的懸空踢騰,舉起雙手道:“我知道了,洪心,冷靜點,是我不對,別沖動,我馬上給你安排轉正,工資翻倍,每周休五天,年假三個月!”
嘀。
又一輛載着公司高層的豪車經過,喇叭聲打斷洪心的幻想。
哎,如果誰能借她雄心豹子膽,讓事情朝着那個方向發展就好了!
她痛苦地揉太陽穴。
要不然……
洪心腦子裏閃過個念頭,她抱着文件箱跑到主幹道邊上,招手打了輛車:“師傅,麻煩跟上前面的suv。”
suv在一個高檔小區門口停下,凱瑟琳依依不舍下車,一步三回頭,巧笑嫣然對楊木做着拜拜的手勢,進入小區。
Suv正要啓動,洪心伸直雙臂,奔到車前。
她鼓着白中透粉的腮幫子道:“楊總,我有話跟你說。”
“進來。”楊木瞅了眼副駕。
“嗯?”洪心看了眼周圍,見路上不斷有人回頭看她,知道影響不好,趕緊鑽進車子。
她習慣性地要扣安全帶,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是談事情,不是兜風的,連忙甩開安全帶,裝作拍灰塵的樣子:“數據不是我弄錯的。”
楊木根本不擡眼看她:“ppt是你做的嗎?”
“是。”
“那就得了。”
洪心急了:“可是凱瑟琳說數據是對的,我就……”
“你的意思是你上司陷害你?”
“不,不是。”
“那就是工作态度極不嚴謹。EL不需要這樣的員工。”楊木超她俯下身子,伸手打開車門。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跟爸爸媽媽都說好了,要是這次工作不能堅持一年,我就只能回家繼承火鍋店了。我從五歲開始就在店裏跑堂,送菜,油裏來煙裏去,真的做不下去了,只想幹幹淨淨地當個小白領!”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他不耐煩地命令,“下車。”
洪心也冒火了:“我很認真地跟你解釋呢,你為什麽都不正眼看我?難道是因為我不像凱瑟琳那麽漂亮?”
說罷,她摘下眼鏡,散開馬尾辮,輕輕搖了搖頭,微微嘟起嘴唇,眉目含情,交疊雙腿,朝他的座位前傾上半身,解開襯衫領口兩顆扣子,露出大片雪白皮膚以及隐隐約約的事業線。
小臉仿佛打過濾光般清透潔淨,嫩粉色的嘴唇幾乎咬住他的耳朵,聲音輕飄飄如同棉花糖甜軟。
手仿若蘭花,在空中一舞,指尖蜻蜓點水,落在他手背上。
“楊總,現在可以聽我好好說話了嗎?”
楊木面色一紅,觸電般抽回手,背緊緊貼着椅子。
“你別過來,男女授受不親,有話好說……”
汪。
一只柯基在洪心腳邊,翹起短腿兒拉了泡尿,然後驕傲地擡着腦袋,甩甩小pp跑開。
洪心的幻想再次結束。
她推了推黑框眼鏡,這才發現自己還蹲在小區門口的垃圾箱旁邊,抱着笨重的文件箱。
一個過路的小孩随手把吃剩的桃子扔到箱子裏:“媽媽,媽媽,你看這裏有個姐姐在收垃圾呢。”
“別看那種人,你要是不好好學英語、奧數、籃球、機器人、小主持、鋼琴、跆拳道、毛筆書法,還有冰球、曲棍球和高爾夫,以後長大就會和她一樣!”
“哦。”小孩乖乖點頭,對洪心投去一個類似qq表情包的不屑眼光。
而目标楊木,早跟凱瑟琳說了聲再見,把suv開走了。
洪心看着他的背影,惱得扔掉箱子,把頭發抓得亂七八糟。
“啊啊啊!”
瞧她這該死的性格,被人欺負了,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三、變色口紅
“cheers!”
土豪歐洲風裝修的洪心家餐廳。
洪爸爸和洪媽媽在高腳酒杯裏灌滿豆奶,碰杯之後,把胳膊扣在一起喝交杯奶。
洪心在餐桌旁邊趴着,想要嚎啕大哭。
“我被解雇了,你們這麽高興啊?爸媽,你們是我親生的嗎?”
“呸呸呸。”洪爸爸說,“你是我們親生的。”
“心心,我們高興啊,你打賭輸了,要回火鍋店了。”洪媽媽放下酒杯,抓了條鴨腿,一扭頭,就潇灑地用牙齒撕開大塊肉,“我夏美麗後繼有人了,火鍋西施的稱號,從現在正式屬于你!不管是跑堂的、大廚還是墩子,店裏的男人統統歸你!你說東,他們絕不往西,你說圓,他們絕不敢承認自己方!”
“拜托,夏美麗,夏西施,他們只會說‘漲工資’三個字!”洪心糾正,“那不是男人,是員工!”
“男員工。”洪爸爸擠眉弄眼補充,“辦公室戀情,現在很流行的。”
“誰的辦公室裏烏煙瘴氣,總是有不同的男人露出胳膊、腿和胸毛,喝啤酒、抽煙、劃拳?”洪心覺得自己畢業後,在家宅了兩個月,被爸媽鄙視到無以複加,“要跟店裏的夥計談戀愛,不如撈堆紅油撐死我算了。”
“那你想毀約?!不回店子?!”洪爸爸笑眯眯的臉頓時變了顏色,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洪霸天的閨女,居然跟父母說話都言而不信!讓我怎麽在旮旯街這一帶混!”
洪心慌忙低下頭,倒了杯豆奶:“洪老大,別上火,請喝奶!”
“別轉移話題!”
雖然洪爸爸現在慈眉善目,年輕時可是旮旯街有名的狼,一言不合就抄菜刀的主。
後來他偶遇美麗婀娜的夏小姐,終于被馴服成人畜無害的狗,但偶爾還是會暴露血液中的兇性。
洪爸爸拍開洪心遞過來的豆奶,正要好好教閨女怎麽做人,門鈴響了。
他不悅地扁扁嘴,過去開門,見外面站着個俊秀的年輕人,手裏捧着一只生日蛋糕,老臉頓時恢複笑容:“吳魏啊,怎麽這麽客氣,送什麽蛋糕呢,難道今天有誰過生日?老婆,是不是你大姨媽的陰歷生日?”
洪媽媽怔了怔:“我打電話問問。”
“別打啦。”洪心無力地奪過她的手機,“是我的生日,你女兒,我,洪心的二十三歲陽歷生日!”
“哈?”洪媽媽和洪爸爸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她讓洪爸爸回到餐桌邊坐下,舉起豆奶跟他碰杯,“哎喲,看我們這記性,光顧着慶祝你被解雇來了,連這麽重要的日子都忘了。”
洪心幹笑:“哈,哈,沒關系。”
“解雇?”吳魏眉毛一跳,“怎麽回事?”
洪心見父母還在胡吃海喝,此地不宜談話,把吳魏拉到陽臺上,幽幽地嘆了口氣:“就是你介紹給我的工作黃了呗,對不起,吳魏哥哥。”
“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不早點通知我。你等等,我打電話問下hr。”吳魏是EL研發部的配方師,專門負責口紅這塊兒。
他跟洪心從小一起長大,見她找工作不順利,就拜托公司hr看看,有沒有适合洪心的職位。
人力資源部的歐陽經理新上任沒多久,是個三十多歲的美豔熟女,她對吳魏這朵研發部之花一見鐘情,見市場部有了個空缺,就立馬向吳魏邀功請賞,等洪心進入公司後,歐陽經理才知道自己犯下大錯……
吳魏給歐陽經理打完電話,內疚地摸了摸洪心的頭:“洪心,別在意,這回是我的疏忽,沒有打探清楚你的主管背景。”
“你是說凱瑟琳?她對我挺好啊,是總監楊木……”想起那男人鄙夷的眼神,洪心氣不打一處來。
“有問題的不是楊木,是凱瑟琳。”吳魏說,“據說她跟某個高層關系暧昧,在公司只拿錢不幹活。你之前的市場專員很有能力,被她壓了兩年,工資沒有漲一分,因為咽不下這口氣,跳槽到了對手公司。所以凱瑟琳這次想找個能力一般、可以被她呼來喚去的,招聘的時候凱瑟琳以為你特別老實,後來發現你跟她的預期有差距。”
“我想不明白。”洪心暈了,“她想炒我可以直說,為什麽要在楊木面前捅婁子呢,這樣她豈不是也跟着丢臉?”
吳魏狹長的眼裏泛出怒意:“她丢什麽臉?這種人在乎的不是業績,是形象,一個體恤下屬、善良純潔的形象。她借刀殺人,讓楊木趕走你,又找到借口跟他撒嬌,一箭雙雕。”
“你的意思是說,凱瑟琳喜歡楊木,我成了她的墊腳石……如果真是她陷害我,我就偏要留在EL。”
兔子逼急了也有咬人的時候,洪心氣呼呼地鼓着腮幫子問:“吳魏哥哥,現在公司還有其他職位嗎,不歸楊木和凱瑟琳管?”
吳魏又給hr歐陽經理打了個電話,末了,遲疑着說:“洪心,按照你的學歷和工作經驗來看,目前能應聘的職位只有銷售了。要是你不想跟楊木他們有交集的話,就只能去門店。”
“站在櫃臺推銷對吧。”洪心毫不猶豫地回答,“那也行,雖然我被炒了,但還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就算斷點續傳。爸爸沒有理由逼我回火鍋店。我往後一定能憑着實打實的業績,爬到凱瑟琳頭上,俯瞰她鄙視她嘲笑她打擊她羞辱她踐踏她。”
“好吧。我讓歐陽經理安排你到離旮旯街最近的門店上班。”
吳魏無可奈何地笑了,摸了下大衣口袋,摸出支口紅,鄭重地放到她手裏。
“這是為你特制的,本來想祝你生日快樂,但現在,還是預祝你再次入職愉快、工作順利吧。”
他眼裏倒映着壁燈的光亮,聲音十分輕巧,宛如陽臺上吹過的涼風,熨平了洪心的焦躁、委屈、難過,以及今天經歷的所有不如意。
“變色口紅?”
洪心從銀色金屬管裏轉出膏體,發現口紅是透明的,就像一塊誘人的果凍,只覺得心口的幸福快要溢出來,恨不得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
“謝謝吳魏哥哥。要是我機靈點,在應付不同的人時,也能變變色,按照內心真正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四、以身相許
雖然話盡力說得風淡雲輕,但洪心當晚怎麽都睡不着。
她幹脆打開燈,爬起來,坐在梳妝櫃前,審視自己。
鏡子中的她臉小眼睛大,皮膚光滑白淨,說好聽點,看起來天真可愛,說難聽點,就是個軟柿子,誰見了都巴不得捏捏。
哼,從今天起,她一定多長點心眼,打起精神,叱咤職場,給吳魏哥哥争臉!
洪心打開吳魏送的口紅,抹在嘴上,伴随着膏體的濕潤柔軟的觸感,粉色的嘴唇變得猶如火焰。
她想起剛進入EL的時候,培訓老師說過,口紅就是女人的武器。
果不其然,洪心現在顯得成熟多了,仔細一看,還有那麽點女王範兒。
砰砰砰。
她心跳突然加快,接着眼前一黑,腦袋摔在桌子上,什麽都不知道了……
過了一兩分鐘,洪心慢慢擡起頭,雖然她的模樣沒什麽變化,純淨的眼神卻消失不見,眉毛下只有對犀利的眸子。
洪心抓起旁邊的手機,翻出凱瑟琳的電話,撥了過去。
凱瑟琳沙啞着嗓音,周圍傳來嘈雜的樂曲聲,聽起好像是ktv。
“洪心?有什麽事?”
洪心揚起嘴角,微微一笑,看着鏡中的自己道:“凱瑟琳,我們現在見個面。”
“現在?不方便。”
洪心說:“那我下午搬東西時,不小心帶走的耳環,就不用還給你了?”
“我的嗎?”凱瑟琳着急了,“你等等,我發個共享位置給你,你現在就過來吧。”
洪心說了個“好”,摘下眼鏡,打開抽屜,拿出進EL時的睫毛膏,細細密密塗上一層,而後解開馬尾辮,把頭發弄得蓬松,又将胸前的扣子解開兩顆,穿上最高的跟鞋,這才抓起背包出門。
凱瑟琳發的地址在酒吧街,洪心下了車,正準備上二樓,突然聽到急促的喘息聲。
按理說,這種地方有男女抱在一起,吃包子似的,互相啃啃啃是常事,但眼前的景象實在詭異——
幾個赤裸上身,胳膊、後背不知紋着的是喜羊羊還是狼的圖案的壯漢,把一個男人壁咚在了寫着大大“拆”字的牆上。
“跑啊,叫啊,看有沒有人能救你!”
那男人眉目清秀,穿着花哨的刺繡鹦鹉西服套裝,粉色襯衫的衣領敞開,露出線條分明的胸脯,眼睛濕露露的,張着微微上挑的唇不住喘氣。
Gay麽?膽子真大。
洪心淡淡看了他們一眼,正要從旁邊繞過,那男人就像見到救命稻草般,沖着她拼命揮手:“那位路過的美女,救命!救我!他們要對我……”
壯漢們被吸引了注意,紛紛朝她看過來,那男人趁機推開壁咚他的壯漢,抱着腦袋逃走,誰知沒跑幾步就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把這小子抓起來,裝進車裏。”
為首的壯漢蹲下身,正要擰起男人的衣領,洪心直直地朝他走去。
“讓開。”
美豔的眸子裏冷光迸射。
“美女,你最好少管閑事,不然,那張漂亮的臉上會出現什麽,我可不敢擔保哦。”那壯漢上下打量她一番,不以為意地沖地上吐了口痰。
洪心猛地伸手扣住他的嘴唇,伸直胳膊往後一拍,那壯漢飛到對面的圍牆上,後腦勺撞到磚塊,疼得嗷嗚嗚直叫。
“臭娘們!今天大爺我非把你打到求饒不可!兄弟們,給我上!”
“哈哈,大哥,你怎麽回事?被個女人打了?”
“美女,我們可不客氣了哦。”
其他壯漢早就對洪心虎視眈眈,聽到這話,擦了把口水就朝她圍過去。
洪心挑了挑眉,伸出手,撕開一步裙的裙角。
壯漢們興奮得哇哇大叫,就在他們吹口哨的時候,洪心大步沖到人群中,踩着高跟鞋騰起,長腿仿若旋轉的傘,将周圍的幾人踢開。
接着她平穩落地,見左邊有人伸出拳頭,洪心低頭躲過,一記上勾拳擊中那人下颚,将他頂飛離地半米,同時用掃堂腿攻擊右邊人的下盤。那壯漢一個踉跄,跌了個四腳朝天,撞翻身後的垃圾箱……
不出五分鐘,所有壯漢東倒西歪。
躺在地上的柔弱男人還是沒有動彈。
“別裝死。你已經安全了。”洪心一腳踩上那人的背,鞋跟在路燈下,閃閃發亮猶如銀針。
那人啊地叫了一聲,手忙腳亂爬起,看到壯漢們都被幹掉,他感動得眼淚汪汪,一把抓住洪心的手,捂在自己胸口。
“謝謝你啊,小姐,不,女俠,不,女王,都是你做的嗎,你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嗎,怎麽這麽厲害,我能不能以身相許?”
洪心像是見到病菌般,甩開他的手,從包裏摸出二十塊錢,拍到他臉上。
“什麽意思?女王?”男人眼巴巴地望着她,“你要買我一夜嗎?是不是太少點?”
“吶,路邊有成人用品店。”
“難道你是要我買神奇的避免鬧出人命的工具?”男人激動了,滿臉通紅,用手指比劃,“你喜歡什麽感覺的?其實不用這麽客氣,這點錢,就讓我來出吧。”
“你想多了。”洪心的手指沿着男人的鼻梁,跳躍着上行,在他的腦門處停下,而後狠狠一點,“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打不過別人,就帶點工具,做好自我保護。”
“嗯?用那個怎麽保護自己嗎?難不成是往橡膠裏塞炸藥?”那男人揉着太陽穴,思索半天,終于明白她在說什麽,瞪大眼睛叫起來,“女王,你誤會了啊!”
然而洪心已經轉身上樓,進了凱瑟琳說的ktv包間。
五、口紅你妹
場子裏坐了幾十個EL的員工,大家已經喝得東倒西歪,屋子裏還彌漫着濃重的煙味。
凱瑟連脫了西裝外套,拿着話筒,扭着腰身,摸着自己的臉唱歌。明明是清純文藝的風格,硬生生被她掰成夜總會鋼管舞必備曲。
歌詞到了“我愛你”的時候,她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楊木,妩媚地沖他眨了眨眼。
楊木把筆記本放在膝蓋上,托着下巴思考,眸子裏只有屏幕反光,壓根沒有擡頭看她。屋頂射燈閃爍,将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染成五顏六色,卻絲毫不能減滅他眉梢眼角的那抹靜逸,以及唇邊的漠然。
凱瑟琳見他不為所動,嗲嗲唱着歌,走到楊木身邊的扶手上,正要蹭着他的肩膀坐下,就見一只胳膊伸過來,撐在扶手上,剛好将她和楊木隔開。
“凱瑟琳,你好。”
“你是?”凱瑟琳不悅地順着那條纖細胳膊往上看,眼神觸到洪心那劃了上挑眼線、顯得略為修長的大眼和豐盈的正紅色嘴唇,瞬間有種兩個高段位拳擊手在擂臺上跳跳跳,然後被對方一拳ko的感覺,什麽嫉妒、憤怒、不爽湧進眼裏,而後轉化為火光四射的敵意。
她沒認出自己。
洪心立即接受到這個訊息,也察覺到凱瑟琳的目标是楊木,挑釁地坐到沙發扶手上,撥了下長發。
“我是來替洪心傳話的,你的耳環,就是財務總監彼得瞞着他老婆送你的那一對,洪心并沒有撿到。她認錯了,盒子裏裝的是張姐買的仿品。”
她的發梢掃到楊木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味。
楊木只覺得皮膚發癢,皺了皺眉,合上筆記本,側過頭望向洪心:“你好像不是我們公司的員工?”
凱瑟琳臉色煞白,害怕楊木聽到剛才洪心說的話,想要抓住洪心的手腕,把她拽出包廂:“對啊,你都不是我們公司員工,跑到這裏胡說八道,好讨厭哦。”
洪心只是略為側身,抓着凱瑟琳的手腕,輕輕一帶,便把她從沙發扶手上拽過去,扔進楊木的懷裏。
“我不是你們公司員工都知道了,只能證明,凱瑟琳小姐你的保密工作做的真不好。”洪心站起身,拍拍手道,“彼得老了,要退休了,不能滿足你,你要找別的靠山是你的事情,那是你的事,別把無辜的人扯進來。”
“你,你……楊總,別聽她的……嗚嗚嗚……”凱瑟琳在楊木胸前抖成一團,抓着他的衣領,左顧右看,觸到同事們那或為好奇或為嘲笑的眼神,委屈地掉出眼淚珠子,“我不知道跟她有什麽仇什麽怨,為什麽要這樣诽謗我?”
楊木把凱瑟琳從身上推開,整了整衣領站起,仗着二十多公分的身高優勢,俯視洪心:“小姐,請你出去。”
“看來你對我的警告并不在意,難不成是王八、綠豆看上眼了?”說罷,洪心伸出兩只手,同時比了個超級不雅的動作,轉身離開包間。
她剛出ktv,就聽到後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楊木跟了出來,完美的臉沉得仿若結霜。
洪心停下腳步,轉過頭道:“楊總,不是你讓我走的嗎,怎麽,舍不得了?”
楊木晃了晃手機:“出來接個電話。”
洪心:“手機拿反了。”
楊木嘴角抽了抽,放下手機道:“好吧,我承認我生氣了,從小到大,沒有人敢對我比那個手勢,還罵我是王八。”
“是綠豆。”洪心糾正。
“綠豆……是從頭綠到腳的意思?更惡毒不是?”
“你要這麽理解,我也沒有辦法。”洪心環着手,歪歪頭看他,黑發如瀑,垂到腰間,動作充滿女人的妩媚,但眼神卻冰冷逼人,“只是幾句話,就能讓你變成斯德哥爾摩終合症患者,覺得我這個女人跟外面那些妖豔賤貨不同,能成功吸引你的注意,讓你有了興致在這裏跟我糾纏不清?”
楊木捂住嘴眯着眼睛瞅了她一會兒,快步走到洪心面前,托起她的臉仔細打量:“妖豔賤貨是什麽我不清楚,但我不覺得你跟其他女人有什麽不同,相反,你跟我見過的一個人很像。”
他說罷伸出大拇指撫過她的嘴唇。
“要是不化妝的話……”
楊木盯着她的眼睛,用腦子過濾睫毛膏、眼線筆、豔麗的唇色,想象她的素顏。
随着指腹傳來粗粝滾燙的感覺,洪心的口紅被刮落。
她只覺得被人一拳打中腦袋,痛得眼冒金星,等那種感覺消失,她詫異地發現,自己的下巴被楊木捏着。
“你……你做什麽!”
洪心慌忙把他推開,忙不疊沖出ktv大門。
她怎麽會跟楊木在一起,而且他跟她貼那麽近,好像下一秒,就會親上來似的?
洪心摸出手機一看,現在是晚上11點,距離她剛才對着鏡子抹變色口紅,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其間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怎麽都回想不起來,郁悶地抓了把頭發,在街邊停下,打算攔輛出租回家。
“怕被我識破你的真面目嗎?”
楊木冷笑兩聲,大步追來,剛要拉住她,一個穿着花哨西服的男人,從輛黑色敞篷跑車邊上走出,拉着洪心的手臂,笑盈盈地把她攬到自己懷裏。
“你再對我的女王不尊敬,我可以要叫警察了哦。”
“你的女王?”
楊木看了看西裝男人,又瞅了下洪心,眼裏的疑慮還沒消散,凱瑟琳氣喘籲籲地追出門。
她伸手攔住楊木,擡起臉,杏眼淚光點點、盈盈動人。
“楊總,謝謝你,可是您真的沒必要為我做到這種程度。不用理會這個女人,她就是嫉妒我,所以出來亂咬罷了……要是同事們看到我們這樣子,在背後嚼舌根……我是沒什麽,但影響到您的形象就不太好了。”
“吼吼吼,看不出來你人模人樣的,這麽花心啊,自己女人還沒搞定,還敢對我的女王動手動腳。”西裝男人伸手放在眼旁,做了個鄙視的動作,然後把洪心拉進自己車子,側身為她系了安全帶,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剛剛是凱瑟琳,她說我嫉妒她,然後你說我是你女王?”洪心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猛地繃直脊背,戒備地望向開車的男人,“你……你是誰啊!我要下車!”
那男人五官略帶媚态,即便穿着亂七八糟的衣服、頭發有點長、表情吊兒郎當,都掩蓋不住出衆的俊秀。
“唉唉,女王,你記性怎麽這麽差啊,你剛剛不是救了我嗎,所以我看到那個男人為難你,就出來幫你,算是投桃報李。”
“放我下去!停車!停車!”洪心大叫起來,從小,她就被爸爸媽媽教育,千萬不能坐陌生人的車子,不然會被帶到奇怪的地方,卸掉胳膊腿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更不可能救你!”
“女王!”男人突然大吼。
洪心吓了一跳:“哎?”
“你不要這麽謙虛嘛,我知道,打敗十多個漢子,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但我真的很感激啊。那些人狗眼看人低,實在是讨厭。我不過是喝酒被坑了,欠他們老板一點錢,又不是不還。”說到這裏,他滿臉嚴肅地舉起手,對洪心發誓,“女王,我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對男人沒有一丁點興趣!”
“你對男人感不感興趣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要帶我到哪兒去……”洪心看着車子轟轟轟從馬路上壓過,一會兒東拐一會兒闖紅燈,懷疑這男人剛剛從駕校新鮮出爐,她随便指了個地方,“前面那裏就是我家了!”
“女王,你家是盲人按摩店?”
“嗯?盲人按摩?”洪心咳嗽兩聲,這才發現自己沒戴眼鏡,五米之外模模糊糊,“是的,我眼神也不好,要趕緊回家戴眼鏡,你快點放我下來。”
“可是我還想拜見叔叔阿姨,感謝他們女兒的救命之恩呢。”
洪心從沒遇到過腦袋這麽缺斤少兩的人,無奈地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搖晃了兩下,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說!不!用!”
“咳咳咳,我知道了,女王,那你總得留下姓名和聯系方式吧,不然我以後怎麽找你?”
“我叫洪……”洪心剛說姓,完就後悔了。
“別告訴我你叫紅領巾。”男人停下車,從抽屜裏摸出張名片遞給她,上面撒的古龍水味兒香得刺鼻,他指着自己名字,露出讨好的笑容,“我叫柯其蓁,‘其葉蓁蓁’的‘蓁’。”
洪心接過名片,塞在衣兜裏,對他揮揮手,逃命似的跑了:“謝謝,再也不見!”
“哈,還是不肯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難道做英雄都要低調、掩飾身份?”柯琪蓁看着她落掉的口紅,心想,這姑娘塗口紅和沒圖口紅時判若兩人呢,嘴角不由得高高彎起,“那我以後就叫你口紅俠!鋤強扶弱、見義勇為、路見不平一聲吼的烈焰口紅俠!”
他把雙手放在嘴邊,大聲喊完,那按摩店附近的街坊,都忍不住探出頭張望。
洪心一個踉跄,跌到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她一拳砸在地上,心想——
口紅你妹!
六、兩人專線
洪心出門時,洪爸爸洪媽媽已經睡了。
等她回家,洪媽媽剛好從卧室出來,走到冰箱前找水喝,她臉上敷着老白的睡眠面膜,聽到鑰匙的聲音,習慣性地瞟了眼門口,接着,洪媽媽啊地一聲尖叫起來,手裏的礦泉水瓶掉到地上。
洪心被吓到心快跳出胸腔,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也跟着她啊啊大叫。
洪媽媽從那叫聲中聽出熟悉的味道:“你……是洪心?”
“媽媽,你提前得老年癡呆症了?認不出自己女兒了?”洪心撫摸着胸膛,深呼吸,轉過頭,不敢再看她那大白臉。
“胡說八道,倒是你,妝畫得這麽漂亮,半夜三更上哪裏去了呀?難道是……嘿嘿……”洪媽媽的眼笑成了三角形,她湊到洪心身邊東瞅瞅西看看,“你談戀愛了?”
這時洪爸爸光着腳沖出來,雙手各抓了只拖鞋,對着空氣左右開弓:“怎麽回事!有小偷嗎?”
“沒事,沒事。”洪媽媽偷偷在洪爸爸耳邊說,“這女大十八變,說得真對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