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室裏坐滿他的同班同學。
他們都是外地的，有的忙着學習，有的忙着打工，寒假沒有回家。
吳魏走到一張桌子旁邊，抓起放在上面的一盒包着粉色禮物紙的巧克力，放到洪心的手裏：“這是回禮。”
“吳魏哥哥？”他從沒回贈過巧克力，洪心只覺得心快跳出胸腔，愣愣地張着嘴，“我的？”
“嗯。”吳魏點點頭，“今天是情人節，不是嗎？”
他背靠課桌，長腿交疊，為了讓視線跟她一致，頭微垂，黑亮柔順的頭發，掃過額頭，觸到長睫毛。
眼睛透亮，映着滿屋燈光，嘴角微翹，聲音很輕。
“情人節”三個字，卻那麽清楚，燙到她的胸口。
“孫熙堯做了多的，讓我送妹妹。”他繼續說。
“孫熙堯是誰？”洪心腦子嗡地一響，手抖起來，巧克力掉到地上。
“當然是嫂子啦！”一個正在用電腦打游戲的同學興奮地叫起來。
吳魏無奈地白了他一眼，蹲下去，撿起巧克力，再次放到洪心手上，似乎不允許她拒絕：“看你毛手毛腳的。我還有個實驗沒做完，孫熙堯在宿舍收拾東西，我讓她過來給你講題。”
洪心這才明白，所謂青梅竹馬，抵不住一見鐘情。
她以為孫熙堯美到不像人類，見過後，才知道孫熙堯不算漂亮，長手長腳，比洪心還瘦，皮膚曬得微黑，但笑起來，臉孔如同鑽石灼灼生輝，有着陽光般的感染力，讓人見了發自內心地歡喜。
孫熙堯念的是新聞系，上學期間，就在報社找了個兼職，全國各地飛。
吳魏跟孫熙堯相反，喜歡靜靜地分析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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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差別就是磁鐵的南北兩極，讓兩個人認識後就發瘋似地靠近彼此。
洪心見證了他們第一次約會、吵架、分手，第二次約會、吵架、分手……
她忘了自己那段時間是怎麽熬過來的——心反複煎熬，總會麻木，只記得看着幹幹淨淨的吳魏哥哥，跟流浪漢一樣蹲在街角裏抽煙，看着他望着電腦裏的新聞頻道發呆，看着他擋住眼睛默默流淚……
畢業那年，吳魏和孫熙堯終于分了個幹淨，因為孫熙堯要去哥倫比亞大學進修。
吳魏送她去機場，洪心偷偷跟着。
洪心躲在綠瑩瑩的盆栽後面，看到孫熙堯站在安檢口，舉起旗幟般高傲的細胳膊揮手，隔着人群對吳魏說再見。
那個自私的女人，眼裏泛出淚花，嘴角卻沒有悲傷。
被洪心視為整個世界的男人，在孫熙堯面前不過是青春相冊裏的一張風景，遠比不上她想要的錦繡前程……
洪心嫉妒孫熙堯，憎恨她，卻無可奈何。
誰叫她總是那麽鮮亮地出現在電視和網站上，還蠻狠地霸占了吳魏的視線和心髒？
洪心只能一點點替吳魏修補傷口：
搜集自己看到的每個好笑的段子發給他。
用好吃的收買他的同學和宿舍好兄弟，只要吳魏出現在酒吧之類的地方，她立馬放下手頭的事情殺過去，把他拖走。
扯着他去看新上映的全家歡電影。
考上他隔壁的那所大學，省下夥食補助，請他去新開的店子，吃甜品……
洪心結束亂七八糟的回憶，不停地擦着眼淚，跑出火鍋店，沿着街道一路飛奔，然後在家附近的空地上停下來，大口大口喘氣。
她從兜裏摸出吳魏送的口紅，用盡力氣扔進垃圾堆裏。
它能改變人的性格又如何，即便讓她說出她愛他，事實也不能發生絲毫變化——
她不把他當哥哥，他卻只把她當妹妹。
洪心頭也不回地跑回家。
然而她一進到卧室，就聽到清脆的銅鈴聲。
吳魏回家了嗎？
孫熙堯照片裏是別人吧？
他現在肯定站在窗口，笑眯眯地沖她招手：“我給你帶了特産，巴西咖啡豆，要不要？”
一定是這樣的！
洪心猛地推開門，沖上陽臺，卻看到連着她和他家的那條繩子，斷成了兩截，孤零零地随風飄蕩。
對面的窗戶緊閉着，落了不少灰塵。
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系也要斷掉嗎？
她怔怔地看了對面好會兒，發瘋似地折返空地，扒了幾個小時垃圾，終于找到那支變色口紅。
回到家中，洪心小心翼翼地用酒精給口紅外殼消毒，然後放進書櫃最下面的抽屜裏，把它和幾乎每一頁都跟他有關的高中日記本疊一起，打算再也不碰。
十二、似乎暴露了
第二天，洪心起床，看到梳妝鏡裏的自己頭發炸開，就像個大煤球。
“啊啊啊！”
她抓起梳子怎麽都梳不順，只能把頭發胡亂盤起來，坐公交車去門店。
李樂第一個到，正開門，看到她，臉都綠了：“洪心，你來做什麽？”
洪心回答：“上班啊。”
李樂連連搖頭：“你臉皮可真厚。”
“昨天……我有點發燒，可能做了些奇怪的事情。”洪心心虛地擺擺手，“但那不是我的真心。”
“哎，你在我面前裝病有什麽用，還得看店長。”李樂說着打開手機視頻，“抵賴，有用嗎？”
洪心看到自己和那個什麽喵主播在店裏打來打去，還笑店長夫妻生活不協調、提前進入更年期……
她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內心頓時變得比鍋底還黑——
媽呀誰來告訴她，這貨不是她不是她，是外星人假冒的，嘤嘤嘤。
“樂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幫我跟店長說說情啊，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說什麽？”店長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不知是誰說，小區裏保姆的工資都比我們高，幹嘛不去給小孩換尿不濕，跑到這裏來上班……”
“對不起，店長。”她那模樣活像演鬼片似地，眼神陰森森，洪心渾身發毛，趕緊向她鞠躬，“怎麽做，你才能原諒我呢？”
“你跪下求我都沒用。”店長冷冷一笑，把她往外推，“我們這廟子小，留不住你這尊掙大錢的大神！”
“店長！我一定能做出不錯的業績！”洪心鼻子一酸，拿起櫃臺上的宣傳手冊，就去路邊拉人。
孫熙堯在職場上那麽風光，電視臺、網站……哪裏的高層，都想挖走這個優秀記者。
自己卻是個生日派對上剩下的洩氣皮球，就連吳魏幫她找的簡單工作都保不住！
她沒走幾步，店長瞪了眼李樂。
李樂點點頭，追上洪心，一把搶過宣傳冊：“洪心，幹嘛呢，離職就離職，別這麽難看好不好。我們雖然是打工的，但也要有點尊嚴。”
“樂姐，給我個機會。”洪心想到微博上燦若春花的孫熙堯，還有那只帶着傷疤的手，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抓緊宣傳冊怎麽都不肯放。
兩人拉扯之間，宣傳冊飛到空中，散落在街頭。
洪心慌忙去撿，卻見一只貼着碎鑽的銀色高跟鞋，踩到紙上。
她順着高跟鞋往上看，見到纖細光潔的腳背，修長而又有彈性的小腿……
那是個二十五六歲的超級美人，穿着跟鞋，身高都快有一米八五了。
超級美人身邊跟着個英俊男人，那男人正是昨天被洪心扇了耳光的楊木，此刻用一貫冷漠的眼神，越過鼻尖俯瞰她。
媽蛋，什麽叫禍不單行，洪心總算明白。
她抓着那紙張邊緣，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倒是高跟鞋先挪開。
超級美人彎腰撿起宣傳冊，笑眯眯地遞到洪心手裏：“不好意思，把你的東西弄髒了。”
“簡小姐，你獲得中華小姐冠軍的那幕我足足看了十遍，我是你的粉絲！”李樂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捂着嘴尖叫一聲。
店長見狀氣喘籲籲跑上來，招呼兩人進店子：“楊總，您怎麽有空來這裏，指導我們的工作？”
楊木還是看着洪心：“她是怎麽回事？”
“新員工，工作能力差，人際溝通也不行。”店長對着楊木臉都笑開花了，“自己也不願意幹了，準備離職，結果笨手笨腳……對不起，礙了您的眼。我這就叫她走。”
楊木擡起眉毛問：“有多差？這人才過來幾天吧，考核結果就出來了？”
店長和李樂面面相觑。
兩人猜測洪心到底有什麽背景，楊總居然記得她的入職時間？
“其實也沒啥大毛病，就是反應慢了點。”店長改口。
簡小姐找了張化妝椅坐下，笑着招呼洪心給她試妝：“剛好我的口紅用完了，小姐，你幫我推薦支晚宴時候可以用的吧。”
“洪心，還不快去。”店長笑着推了她一把。
她這算是留下自己了嗎？
洪心感激地跑到簡小姐跟前，憑借在EL公司培訓學到的知識，推薦了好幾款口紅給她，正要給簡小姐試妝又遲疑了：“簡小姐，你的嘴唇現在化妝是不是不太好……”
“嗯？”
“那個……”洪心在她耳邊悄聲說道，“您的嘴唇稍微有點蛻皮，像是口角炎，我見過好多吃火鍋，口角炎複發的。建議您注意飲食，平時少用唇彩。”
簡小姐笑着搖頭：“上門的生意你也往外推？”
“做生意如做人，要有良心。”洪心遲疑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麽，眉飛色舞道，“EL新開發了一款按照古方做的口紅，主要材料是天然蜂蜜和玫瑰花，很滋潤，不過顯色差一點，通常都是孕婦在購買。”
“那我試試這款好了，希望媒體不要亂傳。”
“好。”洪心覺得她沒有丁點大明星架子，人真不錯，只可惜跟楊木混在一起——雖然他在公司裏沒有什麽緋聞，卻是個隐形花心蘿蔔啊，昨天還跟凱瑟琳甜甜蜜蜜，今天身邊就換了個女伴。
試完妝後，簡小姐挑了古方款所有色系口紅，還有幾套護膚套裝，說是拿去送朋友。
楊木刷卡結賬。
等洪心打包的時候，他突然伸手，從裏面挑出只正紅色的口紅，頭也不回地問：“路路，這支給我行嗎？”
簡小姐笑了：“當然可以。”
楊木撕開包裝，打開口紅，轉向洪心，勾勾手道：“過來。”
“嗯？”洪心有種不好的預感，還在磨磨蹭蹭，楊木就抓着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扯到跟前。
他用冰冰涼涼的手指，固定住洪心的下巴。
洪心使勁兒掙紮。
可是對方那麽有力，她根本沒法側開臉，只覺得嘴唇被什麽溫潤的東西壓着，一點一點，有力地，抹成了火焰般的紅色。
李樂、店長驚訝得嘴巴能吞下西瓜。
簡路路的眼裏也閃過不可思議的光。
楊木旁若無人，摘掉洪心的眼鏡，放到邊上，而後取了她的發夾，把頭發放下來。
見每根頭發跟方便面一樣張揚跋扈，他皺起眉，抓着發梢，貼着洪心的臉，盡力把它們拉直，然後細細打量她的五官，像是在核對什麽重要數據。
楊木身上有很淡的青草香氣，眼睛很亮，似乎能穿透對方的內心。
指尖沒有碰到她，卻散發着能讓空氣沸騰的溫度。
洪心只覺得心砰砰亂跳，手指不由得抓住衣角。
他低下頭，在衆目睽睽之下，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很久沒有人敢用這麽愚蠢的手段向我挑釁，讓我在其他人面前出醜了。你接着想玩什麽把戲，我奉陪。”
說罷，楊木放開她的下巴，将那支正紅色唇膏塞進她的手裏，而後朝簡路路偏了下頭。
“路路，走吧。”
十三、要不要那麽臺言狗血
洪心這下算是明白了。
楊木不是在幫她，而是想要把她捏在手裏，慢慢玩呢。
這家夥絕壁是天蠍座的。
更讓人欲哭無淚的是，店長對她的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變。李樂則扭着她，麻雀似地，叽叽喳喳問個不停，恨不得跟她穿一條褲子。
“心心，你是怎麽讓高富帥注意到自己的？”
“你家裏是個什麽背景啊？跟楊總他們有機會接觸嗎？你是哪所學校畢業的？”
“告訴我呗，你看我都28了，還沒個像樣的男朋友。就當幫幫姐姐呀。”
洪心只能幹笑幾聲，躲進倉庫盤貨。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對楊木做過什麽，倒黴地勾起了他的報複欲！
難不成——
腦中小劇場之一。
Ktv小包間。
她抹着正紅色的口紅，揚起皮鞭抽在他身上。
“叫我女王陛下！”
楊木穿着正裝，跪在她面前。
他別着裝着毛絨狗耳的發箍，兩眼淚汪汪：“女王陛下。”
她揚起嘴角：“呵呵呵，沒想到你人模人樣的，內心竟然這樣陰暗，叫兩聲給我聽聽！”
楊木：“汪汪！”
腦中小劇場之二。
火鍋店辣椒包廂。
她撞開門，看到楊木，目光如炬，沖上前去，捧着他的臉：“哇，人怎麽能長這麽帥呢，哇，看着吹彈可破的皮膚，哇，這粉嫩欲滴的小嘴……我真的把持不住我自己啦！”
她嘟起嘴，蓋過去：“啵啵啵啵。”
楊木：“嘔嘔嘔嘔。”
參考李樂用手機錄下來的視頻，她覺得兩個小劇場，完全有可能是現實！
洪心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趕緊給火鍋店的服務生打電話，可是當時辣椒包廂裏除了她，沒有別人。
還有別人看到她抹變色口紅時做了什麽嗎？
對了，非要開車送她回家、腦子似乎不太清醒、叫她“烈焰口紅俠”的男人。
洪心慌忙翻裙子兜，找出張皺巴巴的名片。
柯其蓁。
手機號：18181818***18。
職業：咕咕娛樂有限公司執行總裁。
未婚。
身高188公分，體重……
這難道不是征婚廣告？
洪心無語。
她正要摸出手機，撥他的電話，問問情況，李樂就沖進庫房。
“遭了！心心！外面有很多人找你！看起來不像是好人！”她拖着洪心出了庫房，鑽進員工專用通道。
“樂姐，我沒有惹誰啊，你是不是搞錯了？”洪心懵了。
“能搞錯嗎，他們找的就是你，都叫出你名字了，還說，你在視頻直播裏露過點，哦，臉。”李樂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幫了你，絕對不是想讓你帶我去相親，結識高富帥啊，你不要有心理壓力，千萬不要。”
洪心：“……”
兩人沒聊幾句，就跑到出口。
然而，推開門的瞬間，洪心就看到門口堵了輛黑色轎車。
兩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站在轎車前，瞥見洪心，拿出對講機說了些什麽。
接着，更多的黑車離開店子正門，朝這邊開來。
李樂臉上立即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心心，姐姐只能幫你到這裏了，不要太感謝我啊。”她說罷把洪心往外一推，擺擺手對那幾個黑西裝幹笑，“哈，哈，我是路人，不要在乎我。”
說罷，她自個兒抱着腦袋，逃命去了。
至于洪心，被幾個黑西裝抓住，捂住嘴，搶了手機，塞進車裏。
車子朝着偏僻的郊區開去。
這些人的做派看起來像是黑手黨啊！
按理說，火鍋店沒掙到什麽大錢，她算不上富家小姐，沒綁架的價值，而且父母做生意和和氣氣，幾十年沒跟人結仇啊……
洪心在後座上瑟瑟發抖，抖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車進入一個叫龍鳳園的高檔小區，在一座別墅前停下。
那些黑西裝像擰小雞似的，抓着洪心的衣領，把她丢出車門，然後抓着她走進別墅大堂，恭恭敬敬站成一排，對着連通一二樓的木質走廊鞠躬。
“恭迎三小姐。”
洪心擡頭一看，一個穿着露肩體恤和牛仔褲的少女，扶着扶梯下來。
那少女原本十分清秀，但頭發卻染得亂七八糟，穿着木拖鞋，噠噠噠走到洪心面前。
“一只想染發的喵？”洪心瞪大眼睛。
所有黑西裝義憤填膺地糾正道：“是睡覺！一只想睡覺的喵！”
管她是想染發還是想睡覺，自己都完了，洪心不由得吞了把口水。
眼見主播喵的手從空中落下來，她閉上眼睛，出乎意料的是，對方并沒有打她的臉，而是抓起洪心的手，笑得猶如三月春風。
“你叫洪心對吧，哎喲我們真是有緣，我終于再見到你了！上回真是不打不相識呀。都怪我看多了網站新聞，真的以為馬桶水比礦泉水還幹淨呢。”
她把她拉到雕花實木沙發上坐下，比同父同母的姐妹還親熱。
“哈？”洪心覺得自己肯定是在做夢。
主播掃了眼黑西裝們：“傻愣着做什麽，人請到了，你們就別在那裏礙手礙腳！給老娘滾！”
“是，是。”黑西裝們一分鐘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主播哼了一聲：“劉管家。”
一名金發碧眼的外國老頭，穿着黑色鑲銀邊燕尾服，上前給兩個女孩行禮：“小姐，你們要喝點什麽，吃點什麽。”
洪心還是愣愣的，不敢吭聲。
主播娴熟地說道：“就你最拿手的洛神紅茶，一壺，櫻桃忌士，一份，核桃榛子水果派，一份。”
管家嗯了一聲告退。
主播又抓起洪心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了，吼吼。”
“啊？”洪心僵着脖子，不住後仰，結果咚地摔倒在沙發上，像是投降般，兩手攤平在腦袋旁邊。
主播不斷逼近，朝着洪心俯下身子，撐着胳膊，抓着洪心的十指，兩眼放光，瞳孔中似乎飛出通紅的心來。
“你想做什麽？”洪心的聲音微微發顫。
主播攻氣十足地說道：“跟我一起做主播吧！你就叫一只想吃飯的汪，我們兩個搭檔！”
“我只是個化妝品導購，當不來什麽主播。”洪心笑得比哭還難看，“那個，喵喵，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
“那天我們兩個打架，點擊率高得不得了，禮物收得也最多。”主播放開洪心，坐直身子，拿出手機，翻出後臺數據，“你看，接下來的那場，數據就下降好多！真讓人煩心！”
“現在這些粉絲真是善變！都什麽人啊！今天喜歡青春小妹，明天喜歡妖豔禦姐，後天又變成傲嬌千金……我塑造的那個叛逆小甜甜人設已經賣不動了！幸好，上天讓我遇見你，你是我主播生涯中的一道光，要把我帶向不知名的未來……”她不由自主唱起來。
“喵喵，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洪心不知道怎麽解釋，“而且，昨天那個人，雖然是我，但其實又不是我，你找錯人了。”
“我明白。你昨天的妝容不同嘛。女人都是這樣千變萬化。我也既是我，又不是我呀！只要是出現在鏡頭前的人，誰是真實的？不都是事先做好了人設，照着劇本演出嗎？！”少女拍了下大腿，“你就做我的搭檔呗，別生我氣了。俗話說不打不相識。要不你打我還回來！來來狠狠打。”
她說着抓起洪心的手。
洪心趕忙把手抽走。
主播以為洪心嫌“兇器”太溫柔，便抓了把板凳給她：“來來，別客氣，只要你消氣就好，我完全沒問題……這樣還不行？”
她見洪心沒有反應，露出社會大哥的表情：“好，我去衛生間喝水，你跟我一起來。”
就在她拉着洪心往衛生間走的瞬間，管家就端出香氣四溢的可愛甜點和精美餐具，放在茶幾上。
主播眼神剛一轉移，洪心不顧一切，推開她沖出大門。
十四、就這樣把她賣了
瘋子！
瘋子！
那什麽喵絕對是瘋子！
洪心跟逃命似地猛跑十多分鐘。
見黑西裝們沒有追上來，她松了口氣，擦把汗水，放慢腳步，在路邊攔下出租車回市區。
摸錢包的時候，她才想起，自己的手機還落在主播手頭。
洪心懊惱地捶了捶腦袋：“師傅，去‘紅紅火火’火鍋店。”
比起上班的地方來說，火鍋店更近，她只能先找洪媽媽付車費，借只備用手機，再回EL門店上班。
火鍋店門口停滿了車，其中有輛粉色的敞篷轎跑。
洪心從兩輛車中間擠過，進了店子，看到大堂裏面黑壓壓一片，都是穿着黑西服的男人。
一個人瞅見她，輕咳一聲，其他人紛紛回頭，放下手中筷子，跟洪心打招呼。
“三小姐的搭檔好！”
他們畢恭畢敬，跟在EL門店抓她的時候截然不同。
主播坐在另外一桌，她用的那張椅子不知何時，墊上華麗的皇冠狀靠墊，散發出閃瞎人眼的公主風。
洪心差點沒暈倒——
這家夥居然追過來了，估計是因為車好，還跑到自己前頭，點了火鍋吃得津津有味。
店裏的夥計們忙得不亦樂乎，就連洪爸爸和洪媽媽，都挽起袖子親自上陣。
洪媽媽端着大麥茶，跑到洪心身邊笑道：“這姑娘是你朋友嗎？她帶了好多人來照顧生意啊。”
“不是的。我跟她說清楚。”
洪心着急地走到主播旁邊，拖了張椅子坐下，撥開面前那盤礙事的生土豆：“對不起，喵喵，我真的不想當主播，你還是放棄這個念頭吧。”
主播伸出三根塗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洪心你傻吧！繼承火鍋店，每月除去各種成本，月入八萬；當化妝品銷售員，每月保底兩千，若是業績做到門店最高，月入不到兩萬；跟我做主播，利潤平分，每月至少二十萬！你當真視錢財如糞土，你爸爸媽媽要是知道，肯定給你充值買智商啊？！”
洪爸爸聽到那些話，走到洪心身後，雙手按在她的肩上：“我洪霸天的女兒怎麽傻了！她遺傳了我的高智商！洪心工作不光是為了錢，是為了高遠的理想！小姑娘，你知道人活在世上憑借的是什麽嗎？！‘信義’二字！我以我女兒為傲！”
洪媽媽伸手堵住洪爸爸的嘴：“心心，有這麽好的工作機會，你為什麽不跟我們說？”
她年輕時候長得特別漂亮，街坊鄰居建議她去當演員、主持人什麽的。聽到“主播”兩個字，洪媽媽的心就癢癢起來，想圓一把年輕時候的夢。
主播見洪媽媽動心，又繼續誘惑道：“是啊，阿姨，你這麽漂亮，你女兒差得也不是太厲害啊。你說服她。等她當了主播，想做什麽樣的節目不行啊，比如，策劃個美味火鍋店直播啊。我有三十萬粉絲觀看節目呢。”
“三十萬！”洪爸爸忍不住扒開洪媽媽的手叫起來，“比我們的客流量最高的時候還高的高！”
黑西裝們也齊聲聲道：“三小姐的搭檔，請好好考慮。”
洪媽媽彎下腰，擠了擠洪心的手臂，小聲說：“聽起來不錯啊，要不試試看？”
“可是我已經有工作了，吳魏哥哥幫我找的，只要每個月能賣出化妝品……”
洪心還沒說完，主播就笑得合不攏嘴，截斷她的話：“洪心，你傻呀，主播就是活生生的廣告呀，能帶動多少粉絲去買？女粉絲都會想，哇，我什麽時候能像主播一樣漂亮呢，男粉絲覺得，哦，這東西不錯哦，趕緊掏錢買化妝品，送女朋友。到時候，你在店裏的業績不是第一，我當着粉絲的面，把記憶胸墊掏出來送你！”
“那樣行嗎？”洪心支支吾吾，也開始動搖。
主播趁熱打鐵，摟着洪心的肩，把她推出門，捆到自己的副駕上：“就這樣決定了，你的頭發還有衣服，得稍微換一換，還有定位，我們得好好商議一下。”
說罷，主播回頭，對洪爸爸洪媽媽比劃了個ok的手勢，眨了下眼睛，就踩油門開了出去。
那些黑西裝放碗筷的放碗筷，吞毛肚的吞毛肚，擦嘴巴的擦嘴巴……瞬間整理好儀容，也上了各自的黑色轎車，拍好車隊，跟着主播壓馬路。
出租車司機沒見過這陣仗，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喂喂，別走啊！車費你還沒給呢！”
“剛才心心坐了你的車啊。”洪媽媽心情大好，從兜裏掏出百元大鈔，拍到他手頭，“不用找了。”
接着她對主播的車尾揮揮手，眼裏氤氲起一層霧，冒出嫁女兒才會說的臺詞：“心心，就交給你了。”
“啊？你知道對方是誰嗎？老婆，你這樣做會不會太草率了？”洪爸爸聽到轟轟的引擎聲，才清醒過來，扯掉圍裙想去追那輛粉色轎跑，被洪媽媽伸手擋住。
“你都不看《絕對千金》節目嗎，這姑娘是柯家的三小姐，柯以蘭啊！”她少女心爆棚地捂住臉，“感覺心心抱了條粗大腿呢！”
“哎……真搞不懂你們女人成天在想什麽。”洪爸爸無奈地摸了摸後腦勺，回到後廚幫忙去了，“我還是安安心心切菜吧。”
十五、吸了個瘋粉兒
而洪心，又回到那棟連每塊磚頭都寫着我很華麗的別墅，被柯以蘭連拖帶拽，擰進一間號稱只給vip中的vip用的客房。
那裏光是間配套會客室都比她家大上好幾倍。
“看，我家，大吧，喜歡吧，要是做主播，以後你也能買！”
“上次你出現在鏡頭裏，提高了收視率，那不過是偶然，成功不能靠偶然。所以我們必須把偶然變成必然！”
“你的形象需要重新打造，現在這樣子，都看不出你真實的相貌了！”
柯以蘭彈了彈洪心的爆炸頭，又拽了拽她的工作服的衣角，拖着腮幫子思考一會兒道：“你先洗個澡，還原一下，我見見你原本長啥樣，再找設計師來改造改造。”
呃……大小姐，你真的不是做傳銷或是保險出身嗎？
“可是我都不進澡堂的，更不要說別人家的浴室了。”洪心抗議。
柯以蘭把她推進浴室：“哦哦，明白，我馬上叫女仆進來服侍你？”
“不要！”
“吼吼，那就是有胸肌和馬甲線的男仆搓背？”
“……主播，請你不要耍我了。”洪心扒着玻璃門不放，被柯以蘭一根根掰開手指。
“哎呀，你這人真難伺候，那是要我陪你嗎？”
“……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半小時後，會客室見。”柯以蘭讓人給她送來嶄新的洗漱用具和睡衣，轉身離開。
二十多平的浴室只剩下洪心一個人，她無奈地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
她現在的确像是四五十的大媽。
既來之則安之，先把頭發弄回來吧。
至于EL那邊，店長知道她被“綁架”了，應該不會記缺勤……吧？
唉唉唉自己的職場運到底是多背！
她無奈地脫掉衣服，站到花灑下方，揚起脖子，閉上眼睛，讓水滴沿着額和頭發不斷滴落。
就在這個時候，門忽然打開。
一個男人哼着亂七八糟的調子，蹦蹦跳跳地進了浴室。
“你是我的口紅俠，咿呀咿呀喲！”
雖然浴室裏氤氲着水汽，關鍵部位看不清楚，但洪心還是發現他什麽都沒穿！
“嗯？”
洪心還沒來得及尖叫，那男人就抓起洪心丢在地上的內衣，當成丁字褲，擋着下半身飛也似地蹿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過了好會兒，洪心才反應過來，慌忙擦了下身子，穿上衣服跑到會客室。
她正到處找柯以蘭，就被人絆倒摔了個狗啃泥，接着感覺泰山壓頂，有人撲過來，把她按倒在了地毯上。
“小姐，你是誰，為什麽要對我窮追不舍，還敢玩濕身誘惑？”
聽聲音，是剛剛出現在浴室裏的色狼！他此刻已經穿好休閑長褲，光着上身貼在她背上，義憤填膺地發出質問。
洪心被他壓扁，頭天吃的飯都快擠出了，帶着哭腔道：“我沒有。是你偷窺我！”
“那怎麽算是偷窺呢，是你脫光了讓我看的呀。可惜的是，你的胸沒有我大。”男人傲嬌地哼哼道，“從實招來，你是在哪裏碰到我，對我心生邪念，又是怎麽躲過保镖，進來這裏的？我知道女人看到我都難以把持，但小姐你這樣做，我真的很困擾哦。”
洪心不知道他啰裏八嗦說什麽，只聽到了關鍵的一句——
“你……你居然看到了我的胸！”
“看到了，雖然形狀還不錯，”男人好像想起了什麽，把洪心的內衣扔回給她，“但是樸素的大媽內衣無法征服我的視覺，所以小姐你別轉移話題，還是趕緊回答我的問題吧。”
洪心看着內衣落到鼻尖上，想起那男人逃出浴室的時候，用它擋住自己的某個部位，差點沒有暈死過去……
砰。
幾乎是與此同時，柯以蘭和一個穿着花色修身背心和緊身牛仔褲、渾身散發着gay氣、看起來像是設計師的男人推門而入。
瞅見男人把女人壓在地上，還把她的內衣扔到地毯上，設計師頓時表現出良好的素養——
熟視無睹，轉身就走。
“對不起，請繼續。”
“繼續個頭。我要和洪心談正事兒呢。”柯以蘭咬牙切齒，抓住設計師的袖子，接着一個箭步上前，把男人從洪心身上拉開：“二哥，你回來打什麽岔？”
“這是我家啊！”
“吼吼吼，恭喜你，現在不是了。”柯以蘭打了個哈哈，眼珠子往上一翻道，“你上次和人在澳門賭牌，輸掉東苑的房子，老爸一生氣，就把你的房間充公了。”
“充公是什麽意思？”
“改成客房了。”柯以蘭把洪心拉到自己旁邊，幫理不幫親地說道，“從法律角度講，是你騷擾了洪心，來來來，給我的搭檔賠償精神損失費！我也要一半！”
“我就算眼睛瞎了也不會這樣！”男人悶悶地叫起來，“以蘭，我跟你說，我已經是有主的人了，怎麽可能非禮別人！前兩天李家那小子讓人找我麻煩，眼見你哥哥我就要被揍到半身不遂，突然從街角沖出個烈焰紅唇的美人，三下兩下就把那些混混打得魂歸千裏之外。她就是我的真命天女——口紅俠！”
“哈？口紅俠？我還馬桶俠呢！”柯以蘭嘴角抽了兩下，“二哥，你瘋了嗎？現在不是我們小時候了，超級英雄早就不流行了！大家喜歡的只有錢和色！”
“以蘭啊，”男人失望地搖了搖頭，“你忘了你小時候天天舉個魔法棒跑來跑去，喊着‘稀裏嘩啦魔法變身’，非要買‘稀裏嘩啦魔法’全套商品，還要這個劇組的演員給你慶生嗎？據我觀察只要是女孩就有個變身夢！”
“口紅俠家庭條件不好，父母開了個盲人按摩店，不像我們家這麽幸運，靠着拆遷發家致富。她給我的感覺是個普通女孩，但抹的口紅顏色讓她變成女王。”
“我不禁構思出一個人設：一抹口紅就變身，這多酷啊，絕對符合大衆的期望！越是信仰荒蕪的年代，越需要超級英雄——我最愛的口紅俠！”
男人跟主播不愧是兄妹，家族遺傳般犯病——
說得投入了就跟唱戲似的，興奮得唱歌，還擡起腿比劃了兩下。
“什麽超人、蝙蝠俠、蜘蛛俠都弱爆了！口紅俠又漂亮又性感又善良又正義又勇敢又高冷，我一定要找到她，讓她解救各種宅男宅女，把她打造成我旗下最紅的主播！”
洪心聽到這裏終于想起藏在兜裏的那張名片。
這男人，主播的二哥，正是咕咕娛樂有限公司ceo柯其蓁！
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要不要告訴這個得了幻想症的家夥，口紅俠本尊正在他面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