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5)
袋傳來的震感幹擾。
打電話的不是吳魏，也不是柯其蓁，是變态……楊木？
洪心真不想接，可是這個人的電話……
似乎不能不接。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拍拍臉，又咳嗽兩聲，拼命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正常一點：“喂？”
然而能輕易叫出三十多只蜥蜴的名字、微觀察能力為max的楊木，還是一下就聽出了古怪。
“你在哭？”
他看了口紅俠的視頻之後，思維越來越混亂，終于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洪心，哪知電話一接通，就聽到對方發出嘶啞的聲音，他的心好似被什麽東西重重劃過——
除了不爽，似乎還有別的情緒，仿佛湖面漣漪一掠而過，捕捉不住。
“沒有。”洪心搖了搖頭。
楊木問：“人在哪裏？”
洪心沒有回答。
楊木冷笑一聲：“算了，你那智商，不指望你能準确描述，發定位給我。”
洪心只能照辦。
不到二十分鐘，他就開車過來。
夜風薄涼，男人長身玉立，淺色大衣衣角微揚，短發掃過白皙的額頭，眸子被闌珊燈光襯得星星點點，仿若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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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穩步走向旋轉木馬，在洪心面前站定，伸出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淚水，用極為肯定的語氣說：“你确實哭了。”
男人的手指微涼，觸碰到她的皮膚，卻有了化學反應，讓她心微微一動，感覺到暖意……
這個畫面符合每個女人童年時的王子夢。
英俊的面孔，夢幻的場景，溫潤的聲線…
然而下一秒，楊木的手指就往下一滑，用力扯了下洪心的臉：“哭得像大馬猴，下來，旋轉木馬要被你壓壞了。”
“誰是大馬猴！有你這麽安慰人的麽？”
洪心恨不得從馬上跳起來，飛起一腳把這個破壞人家少女心的家夥踢開，可她真沒這個力氣，也沒有這個勇氣，跟軟體動物似地，軟趴趴滑下木馬，擡起頭，伸出手，勾住他的衣服，可憐巴巴地懇求：“今晚能不能去你家？”
楊木感覺自己的大腦跟衣角一樣，有點方。
要是換做另外的女人，他立馬能斷定對方是在勾引他。
不過，仙人掌的腦回路，他不懂。
“什麽意思？”
他危險地眯起眼睛。
洪心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容易讓人誤會的話，腦子裏不由得浮現出十八禁畫面。
楊木嘴角揚起邪惡的笑容，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伸進她的衣領，撥開一顆紐扣，而後就着那只手的食指，舔了一下：“女人，你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話嘛，我要讓你用身體明白這話的意思。”
啊啊啊啊，她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洪心恨不得當場給大佬磕頭，聲音變得更小：“老大，我今天不想回家。你家那麽大，可以借我一個房間嗎？不然，我睡地板也行。就一天，我發誓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
今天出門沒帶身份證，沒辦法住酒店，總不能順便睡公園吧？明天聯系上柯其蓁，應該就能解決住宿問題。
“離家出走？呵，你是什麽因為早戀被家長打罵的初中生嗎？青春叛逆期也來得太遲了。”楊木冷冷地奪過她的手機，翻看通訊錄，見到到個“媽”字就撥過去。
洪心吓得立馬從軟體動物變回雙腳直立動物，慌忙跳起來搶手機：“老大，你要做什麽？”
“給你家裏打個電話，告訴他們，你今夜住我家。”
洪心個子沒楊木高，對方執意伸直胳膊，不讓她拿到手機，她又蹦又跳也夠不着。
不小心和他有了幾次肢體接觸，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像是投懷送抱之後，洪心又氣又羞，紅着臉喘了幾口氣，伸出手道：“老大，還是我來說吧，要是你說……我怕我爸媽會誤會。”
楊木瞟了她一眼：“他們有知情權，要是你今晚對我做了什麽，我還能找人讨回公道。”
洪心苦笑：“哈哈哈嗝。”
手機那邊卻已經傳來洪媽媽的聲音：“心心，你去哪裏了？怎麽沒去酒店，現在還不回家？”
楊木一臉嚴肅認真，口氣仿佛新聞主播：“不好意思，阿姨，今天洪心要加班。晚上不回來。”
“加班？”洪媽媽聽到男人的聲音激動了，“年輕人你是上次打電話那個楊總吧，EL最近都忙什麽，怎麽還要加夜班，你們現在在公司嗎？”
她甚至讓他打開視頻，和洪爸爸一起，瞪大眼睛，仔仔細細研究楊木。
洪爸爸本來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知道洪心要外宿，激動得差點沒從沙發上跳起來：“不過是個銷售，晚上加什麽班！還要去上級家？臭小子，你分明沒安好心！”
洪媽媽卻捂住洪爸爸的嘴，眉開眼笑：“吼吼吼，心心，就交給你了，楊木，你們注意身體。就這樣，挂了。”
挂了電話之後，洪爸爸吼起來：“老婆，你傻啊，怎麽讓女兒跟那個不知來頭的小白臉單獨相處呢！”
“你不知道那人是EL的市場總監楊木嗎？我在網站上看過他的報道。絕對知道他的來頭。”洪媽媽比了個剪刀手，“人帥、錢多、沒緋聞，完美！”
“你就不擔心啊，大晚上的，孤男寡女……”洪爸爸郁悶地嚎叫着，要她打電話給洪心，問清楚楊木家地址。
洪媽媽擋住他的手，依然在笑，但表情頗為無奈：“擔心，我更擔心吳魏結婚後，心心會一直走不出來。”
“啊……吳魏，心心？都什麽時候的事啊？”洪爸爸傻眼了。
洪心媽無奈地搖頭，伸手彈了下他的腦門：“親愛的，你是怎麽當爸爸的，這眼力價……”
洪爸爸兩百斤的人立即委屈地縮成一團：“老婆，對不起，我就是個糙漢子。”
洪心媽媽的眼神立即軟了：“算了，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呆呆傻傻，沒有壞心。”
“老婆我愛你……”
“老公我也愛你……”
兩人恩愛地抱在一起。
至于楊木，像班主任和小學生家長溝通一樣，耐心地回答完洪心媽提出的每個問題，又讓她通過鏡頭把自己看了個仔細後，拉着洪心上車。
洪心囧到崩潰，坐在副駕上，石頭似的張着嘴，下巴差點掉地上。
嗚嗚嗚，早知道會這樣，她還不如忍着，呆在家裏……
現在被爸爸媽媽誤會他和她的之間的關系，以後沒辦法見人了！
三十二、過夜
楊木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快到十二點，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地從門廳壁櫃裏取出一雙男式拖鞋穿上。
洪心跟在他身後，越過男人結實的小臂，看到雙毛茸茸的女式拖鞋。
拖鞋頭是只粉色的兔子，還有兩只立起來的小耳朵，看起來挺新。
楊木取出那雙拖鞋，扔到她面前：“穿這雙。你之前每次都穿鞋套，塑料制品不容易降解。”
“可是我每次都穿同一雙，也不算浪費、污染環境吧？”洪心這才注意到标簽還沒剪。
難不成他是專門買給她的？
她按着胸口，覺得之前因為吳魏結婚宴刺激而失去的血量，慢慢回複了些，甚至有那麽一點點開心。
楊木看她啰啰嗦嗦，不耐煩地擡起眉：“那你到底是穿還是不穿？不穿就扔。”
“穿穿。”洪心讨厭浪費，立馬把雙腳伸進兔兔拖鞋裏。
哦，真是又暖又萌。
看着房間裏濃稠的綠意，聽着稀稀拉拉的蟲鳥叫聲，洪心突然浮出個想法——自己是被兔子引誘，闖入奇妙仙境的愛麗絲！
她耷拉着兔子拖鞋，跑到角落裏的秋千跟前，坐上去，随後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太唐突，眼巴巴地看向楊木：“可以嗎？”
那眼神跟蜥蜴和魚不同，蘊含着太多的感情，有點像是哺乳動物幼崽，比如小貓、小狗，超出了楊木的承受範圍。
本來秋千只是個擺設，用來給寵物玩的。
可此時，面對洪心那犯規的表情，楊木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謝謝老大。”洪心立即綻出滿足的笑容，抓着繩子輕輕搖晃了兩下，長長的腿在空中踢騰幾下，又輕輕擦過地面，“青黛”不知什麽時候又跑出來，順着秋千繩子爬到洪心肩頭。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洪心已經習慣，她呵呵地笑着抓起青黛，用額頭碰了碰它被鱗片覆蓋的冰涼腦袋。
“尾巴長得不錯，晚上比早上又長一點啦。”
她說完又跟“傾城一笑”、“鋒芒畢露”還有其他動植物打招呼。
楊木這才發現她已經記住屋裏一大半動植物的名字，跟它們相視而笑的樣子也挺順眼。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出掏手機，對準她拍了張照片。
為了掩飾那個奇怪的舉動，楊木不好意思地用手擋住嘴唇，幹咳一聲，又翻出他跟酒店要的視頻，和照片上的洪心做對比。
“老大，你在做什麽？”洪心晃了兩下秋千，蹑手蹑腳走到楊木旁邊，跟他一起看手機視頻。
只是瞟了一眼，她差點沒暈過去——
她嘴唇抹成正紅色，在吳魏和孫熙堯的結婚宴席上，跟楊木打架，還像武林高手似的，一招一式有模有樣。
“是你嗎？”楊木正視手機，看也不看她，發問卻是單刀直入。
“不，不，我哪有那麽好看，而且也不厲害。”洪心慌忙搖頭。
說完她就想起件事。
五歲的時候，洪爸爸就讓洪心學武術，但洪心吃不下來苦，每次壓腿、站馬步，她都哭得稀裏嘩啦。到了小學四年級，洪爸爸終于放棄。
當時和洪心一起去武館學武的，有個喜歡穿紅衣的小姐姐，那小姐姐長得很好看，練功也很努力，後來成了全國武術冠軍。
洪心大學畢業那年，找工作失敗十五次後，在電視裏見過她。
小姐姐一襲紅衣，面對記者的采訪特別淡定，眉梢眼角都寫着冷傲：“我不是什麽高手，只是比別人更堅持。”
吳魏贊嘆：“這女生真厲害。”
洪爸爸瞄了眼洪心，又看向電視屏幕，遺憾地搖了搖頭：“同人不同命啊，以前師傅還說洪心天賦更好呢，哪知道現在……”
吳魏笑：“洪心還小，懂事了，會找到她喜歡做的事情，發揮自己的長處。”
洪心不由得對紅衣笑姐姐各種羨慕嫉妒——
要是她小時候堅持下來，會不會成為紅衣小姐姐那樣厲害又漂亮的人，被大家需要和敬仰着呢？
難不成變色口紅可以讓她變成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那嘴唇變成珠光紫色後又怎麽解釋？
洪心繼續挖掘記憶，想起有一年，吳魏特別想念媽媽，和洪心趴在窗臺上看雪。
“等到春節，我媽媽就放假啦，她說今年不用值班。”他伸出手指在窗戶上劃着雪花的軌跡，嘴裏哈出的空氣碰到冰冷的窗戶，瞬間凝結成霧氣和水珠，“可惜她放假也不陪我玩，老是在看書，準備資格考試和發表論文，一點都沒有當媽媽的樣子。”
“吳魏哥哥，你別這樣說，你媽媽好漂亮，好有氣質。”洪心雖然很少見到吳魏媽媽，但覺得她媽媽是她認識的人裏最漂亮的，“好多人都羨慕你呢。”
“我才不值得羨慕。我倒是羨慕吳俊，她媽媽每天都會給她做飯，要是他不聽話，或者考試成績不好，她就叨叨叨。”
“吳魏哥哥，原來你喜歡唠叨的大嬸啊？”
洪心看着吳魏落寞的眼神和窗外簌簌的雪花，突然冒出個念頭，自己要是年長點就好了，可以像媽媽一樣照顧吳魏。
不會真是因為那樣，所以變色口紅就有了能讓她成為大媽的屬性……
洪心正凝神思考，就覺得兩頰一緊，原來是楊木突然湊過臉來，捏着她的下巴仔細觀察。
男人的鼻尖幾乎碰觸到她的鼻尖，眸子無比深沉，仿佛能洞察她內心的所有波動。
“你真的不是口紅俠？”
“不是。”洪心繃直身體，試着轉換話題，“老大，你是不是喜歡口紅俠？”
楊木一直那麽讨厭她，怎麽會突然留她過夜？
難道是因為覺得她和口紅俠很像？
哎，看來男人都喜歡長相明豔，或者有頭腦、有個性的。
像她那樣長相普普通通、說話畏畏縮縮、仙人掌似的女孩，誰會有興趣呢？
楊木見洪心眼睛咕嚕嚕轉，時而緊張，時而呆滞，時而失望，只覺得自己的思考怎麽都跟不上她，眼裏劃過不悅的情緒。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松開手道：“我上樓睡覺了，你睡一樓沙發。”
說罷楊木快步上樓，沒幾分鐘，又下樓，丢了床被子給她。
跟拖鞋好像是一個系列的，被面是法蘭絨，畫滿形态各異的粉色兔子。
實在不像他的風格。
三十三、廁所裏的眼睛
第二天天還沒怎麽亮，洪心就鑽進廚房做飯。
為了表示自己跟某個因為懶得收拾房間就讓人睡沙發的冷血動物不同、內心有着為衆生服務的熱情火焰，洪心打開冰箱，取出各種食物，做了皮蛋瘦肉粥、煎蛋、土豆餅、西芹炒蝦仁……
在楊木那空蕩蕩的餐桌上，擺出整整八個盤子。
剛弄完，她就接到柯其蓁的電話。
“口紅俠，昨天找我做什麽？”
聽完洪心的要求，柯其蓁高興得合不攏嘴：“既然你決定簽約，那任何問題都不是問題，你今天能收拾完東西嗎，我可以立即送你到員工宿舍。”
洪心頓時松了口氣，見楊木還沒下樓，在餐桌上留了張紙條，然後和往常一樣，跟“青黛”它們道了歉，快步離開別墅。
她在門店上了半天班，跟店長請假早退，回家收拾東西。
洪爸爸洪媽媽因為閨女一夜沒回，外加用手機看了“準女婿”的模樣，興奮地聊了個通宵，白天補覺，到了下午，還在床上躺着，沒打算去火鍋店。
聽到開門的聲音，老兩口慌忙起床，披着睡衣跑到門口。
洪爸爸正要問洪心昨天怎樣，就看到個小夥子站在她邊上。
小夥子高高大大，長得挺英俊，就是穿着吊兒郎當，襯衣還是帶花的，而且，跟昨天視頻裏看到的小夥子不像！難不成是昨天他開了美顏相機，放大了眼睛？！
“你就是楊木？”
洪爸爸剛說了幾個字，酒杯洪媽媽捂住嘴：“你是柯小姐的哥哥吧，大哥還是二哥？我在節目上看過你。”
“叔叔阿姨好，我叫柯其蓁，是柯以蘭的二哥。”柯其蓁嘿嘿笑了兩聲，“我是來幫口，不，洪心搬家的。”
洪爸爸吓了一跳：“搬家？為什麽？就算要搬，她也應該跟昨天那個姓楊的同居，怎麽又……”
洪媽媽再次捂住他的嘴，轉向洪心，笑得比蜂蜜還甜：“心心，到底怎麽回事？難道你真的要去咕咕娛樂做視頻主播啦？！”
洪心想到自己抹上口紅之後，不是跟宅男打架就是跟楊木打架，她跟柯其蓁簽約當口紅俠的事，還是不要讓爸爸媽媽知道的好，便故意做出輕松的表情：“爸爸媽媽你們別想多了，我最近工作比較忙，所以申請了了EL的員工宿舍，上下班方便一點。”
“喂喂，我說那EL是幹嘛的，每個月工資就那麽點，還要你留在公司賣命！洪心，回火鍋店吧，老爸向你保證。開店撐不死你，但也累不死你！”洪爸爸撥開洪媽媽的手，憤憤不平地說。
“既然是EL的宿舍，柯少爺過來做什麽？”洪媽媽摸着下巴，露出名偵探柯南思考時的表情。
難不成謊話要被識破了？
洪心咽了下口水，緊張地繃直背，就見洪媽媽一臉嚴肅地湊到她耳邊，而後特別開心地小聲說道：“心心，不愧是我的閨女，會腳踏兩船的絕技！不過，你還在在楊木和柯其蓁中間盡快做出決定，不然翻船了，就什麽也沒有啦。”
洪心：“……”
更倒黴的是，她剛把所有的東西剛搬出單元門，就碰到吳魏。
她喜歡了十三年的那個男人和未婚妻手挽手，提個超市袋子，穿着睡衣和拖鞋，以特別特別家常的姿态從車裏下來。
雖然心理上已經接受他不愛自己的事實，但感情上還是難以承受。洪心低着頭，想裝作沒看見他的樣子，把東西搬到柯其蓁車上，卻被吳魏攔住。
吳魏雖然沉浸在新婚的幸福中，但結婚的時候沒看到洪心，心裏有些不太舒服，見她搬家都不通知自己，就更郁悶了。
左思右想，他覺得自己沒做什麽招洪心煩的事，無奈地笑了笑：“洪心，你這是要搬哪裏去？”
“因為工作太忙，想找個離公司近的地方住。”
“近？走路十多分鐘，還不算近嗎？”吳魏看了眼洪心的房間窗口，“現在打算住哪裏？”“我……我……公司宿舍。”洪心回答不出來，抱着巨大的箱子，擡腿朝柯其蓁跑，“哦，柯總你剛才說什麽？時間不早了，好，我這就過來。”
看着她汗流浃背的身影，吳魏眼裏劃過一道失落。
柯其蓁則打開車門，幫她把放不下的箱子塞後座，一臉狐疑道：“剛才我沒有說什麽啊。”
“嗯，可能是我聽錯了吧。柯總，麻煩你送我。”洪心嘆口氣，路上不再說話。
“得令！”
柯其蓁作為地主家兒子，跟楊木那種萬惡的資本家還是有區別的，經常很大度地用金錢，表現老板對員工的人文關懷。
他家目前房産有二十來處，為了照顧口紅俠的隐私，柯其蓁居然沒有為她安排普通的員工宿舍，而是把剛置辦下來的一處別墅借給她住。
別墅在春江花月小區裏面，居住面積不大，也就三室一廳兩衛，建築為重檐歇山頂式，外面帶了個百多平的中式院子，有樓亭水榭。樓亭下的池子是陰陽魚形狀，底部鋪滿晶瑩碎石，水中錦鯉浮沉。
保安森嚴，私密性強。
洪心在裏面看了一圈後，傻眼了，說話沒底氣地變成顫音：“柯總，我怎麽都覺得自己創造的價值，抵不上房租和物業費啊？”
柯其蓁笑眯眯地撞了下她的肩膀：“我兩誰跟誰啊，你別跟我客氣。說實話，這種程度的安排挺委屈你的，趕蝙蝠俠、鋼鐵俠的檔次，還差得遠呢！”
洪心慌忙搖頭：“不，不，我這樣太占便宜了，要不我們簽了個補充協議，我的收益分成，八成都給你吧。”
柯其蓁雖然已經想好，口紅俠是他的理想，不是用來掙錢的項目，但聽到這話，還是感動地深吸一口氣，拍了下她的肩膀，揉了揉濕潤的眼睛道：“不愧是俠，這覺悟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樣！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沒多會兒柯以蘭也來了，還帶了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讓他們幫洪心整理房間。
接着，柯以蘭把洪心和柯其蓁叫到另外一間房，讓他們選擇今天的直播內容。
“剛才我收到了十多條求助信息。第一條是個八歲小男孩發的，希望口紅俠能飛上天抱住失事的飛機，幫它平安落地，另一條是個二十八歲的宅男發的，要口紅俠攔住脫軌的列車……”
看來他們真把她當超人使了。洪心無奈地笑了幾聲：“可不可以換個能實現的……”
話音剛落，柯以蘭的手機上又傳來一條信息，她眼睛一亮：“這個不錯，影響力大，操作性也挺強。”
“什麽？”柯其蓁和洪心同時湊過頭去，一看，那消息是個白領女性發來的。
她在EL總部加班，此刻正在衛生間裏哆嗦，因為透過衛生間門板和地面的縫隙，她看到有個男人，雙手撐地，往廁所裏面看！
是偷窺狂！
三十四、廁所裏的尖叫
柯其蓁看了眼手機，現在已經快到通知裏提到的直播時間，立即拍板決定：“好，這期節目就錄口紅俠大戰偷窺狂。”
他估算了下，要趕到EL總部，快的話只要五分鐘，讓柯以蘭趕緊帶着洪心上車。
車是咕咕娛樂幾個一線主播出外景時用的房車，有衛生間和卧室，柯其蓁決定打造口紅俠的時候，就把車開到了自家車庫。
此刻，為了保護口紅俠的隐私，他親自上陣充當司機。柯以蘭則負責化妝和造型。
“抓緊時間換衣服。”她拉着洪心進了卧室，扔了套衣服到狹窄的床上。
洪心接過來一看，那是條藍白相間的緊身連衣短裙，有點像是水手服，胸口還畫着個巨大的嘴唇，嘴角頓時抽了兩下：“柯小姐，你是認真的嗎？”
“叫我唇刷。”柯以蘭落落大方地說，“這是設計師、二哥和我，經過七天七夜的讨論，整改了七次才做出來的，比超人制服好看多了。”
“不會吧？”
“難道你喜歡那種內褲內衣外穿的？可是我們沒設計出來，要麽你今天先将就下，把自己的內衣和內褲穿到外面？”柯以蘭一本正經地提出建議。
太羞恥了。
洪心果斷搖頭：“不，不，現在這身就已經很好。特好看，非常好看。真的。”
說罷，她立馬穿上緊身服，摘了框架眼鏡，換成隐形，然後走到梳妝臺那邊，任由柯以蘭在臉上塗塗抹抹。
至于變色口紅，因為抹上之後會失去意識，所以不到最後一刻，洪心絕對不塗，只是讓柯以蘭随便選了款正紅色唇膏做替代。
洪心的妝容剛整理好，EL總部大樓就到了。
她透過車窗，看着自己曾經工作的地方，不由得伸手按住胸口，感覺心砰砰跳。
“柯小姐，我接下來該怎麽做？”
一是EL有很多人見過洪心素顏的模樣。雖然到目前為止，洪心化完妝，沒人能認出來，但她還是心虛。
二是她沒做過直播。
柯其蓁從後視鏡裏看到洪心緊張地抹着汗，覺得奇怪：“口紅俠，你不是上過幾次直播嗎，随意點。”
“我沒有上過啊。”洪心說完，才想起前不久用鍋碗瓢盆打暈了宅男，她不想讓柯其蓁知道變色口紅的事，慌忙轉移話題，“偶然情況不算。這回太正式了，我害怕……”
柯以蘭跟拳擊經紀人似的，用力拍了拍洪心的臉頰：“沒事，直播沒你想象的那麽複雜，大多數觀衆都是因為寂寞，想求個熱鬧——連胖子吃飯都有人搶着看呢，更別說，你上完妝後看起來這麽漂亮，還要跟邪惡勢力搏鬥，就跟電影似的，有文戲有武戲，精彩極了，不愁收視率！”
“可是……”
“沒什麽可是。只要你認識字就行。到了EL總部之後，我不出鏡，給你做臺詞提示。你按部就班就好了，別擔心了哈！”
“唇刷……你真是太棒了。”柯其蓁對自己那好吃懶做的三妹刮目相看，“你以後一定能作為超級英雄助理名載直播界史冊。”
柯以蘭不以為意地哼哼兩聲：“要是不打算再分我1%的股份，你說這話就是耍流氓。”
作為“一只愛睡覺的喵”，她的粉絲越來越少，收視率也越來越低，是時候考慮轉型了。
這次柯以蘭勉為其難當洪心這個純新人的助手，一方面是因為柯其蓁答應給她轉讓股權，另一方面是為了看自己是否能轉到幕後做經紀策劃，還有一方面就是打算先休養生息段時間，釣足粉絲們的胃口，換個形象再殺回主播界……
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來着。
生活是彈簧，我退縮不是因為被打倒，是為了積蓄能量，做出更強的反彈。
柯其蓁聽到“股份”兩個字，就肉疼，伸出手，乖乖做了個用拉鏈拉上嘴的動作。
他在EL總部附近找了地方停車，摸出手機，先是在EL大廈門外取了個景，然後讓洪心出鏡，對着手機鏡頭講話。
洪心僵硬地擺了擺手：“大，大家好？”
柯以蘭急忙用ｉｐａｄ敲出一行字，讓洪心照着念：“我是口紅俠。上次收拾了綁架主播小花的壞蛋，大家看得還過瘾嗎？今天我們要抓某化妝品公司的廁所偷窺狂。”
因為宣傳到位，洪心剛出場，觀衆就有了上千人。
彈幕幾乎覆蓋了畫面。
懵懵噠納言：“呀呀呀，是口紅俠，你怎麽跟上次感覺不同，看起來弱不禁風啊。”
釘珠兒：“我喜歡口紅俠的制服，雖然老土，但挺性感。”
只想找妹子找妹子找妹子：“我覺得那個偷窺狂沒什麽問題。他只是偷看，又沒有摸。”
臉上笑嘻嘻心裏mmp：“大多數人都在網上看到過素人的不雅照片或是視頻吧。”
龍蝦村吳彥祖：“哈哈，口紅俠不會是要代替那個妹子，被偷窺吧。有沒有人好奇口紅俠裙子下面穿的是什麽？掀開看看，我馬上打賞一輛航空母艦！”
柯其蓁看到吐槽，氣得腦袋都大了，恨不得把那個id後面的宅男，揪出來打死一百遍。
“這種人我見得多了，讓我來。”柯以蘭對柯其蓁做了個動作，讓他稍安勿躁，又給洪心打出一條回複。“誰再讓我掀裙子，我就要踢人了。”
跟機器人似地念完那句話，洪心突然想起，小學五年級的一段經歷。
那時班裏有幾個女生胸部開始發育，穿的都是運動內衣，上體育課跑步的時候，男生們就對她們指指點點。
她也算發育比較早的，後座的男生故意用筆頭沿着她的背心帶子，從肩部往後背劃。
一次上廁所，她剛抽出衛生巾墊上，就看到一只手從隔間下方的空隙伸出，手裏拽着面小鏡子，食指上有顆黑色的肉痣。
洪心一下就認出來，對方是她的後桌。
她吓得尖叫，提起裙子，就往外面跑。
洪心當時和吳魏一起看過部電影，叫《綠巨人》，裏面的主角本來是個科學家，被輻射後，變成了綠皮膚的巨人，力大無比，脾氣暴躁。
她想，吳魏不在的時候，她能變成綠巨人就好了，一定會把後桌那樣的男生，扔出銀河系！
柯以蘭見洪心愣愣站着，慌忙打字提醒她，繼續念ｉｐａｄ上的的臺詞——
雖然洪心說話很僵硬，沒有她設想的嗲嗲的感覺，好歹不至于冷場。
然而洪心清了清喉嚨，眨了眨眼，難受地說道：“男生對女生好奇是天性，這些常識都可以通過課本之類的東西學到不是嗎？為什麽要傷害無辜的女生呢？這樣做的人不管年齡大小，都可惡極了，說不定會讓對方産生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她剛說完，因為上次收拾宅男圈到的女粉絲，開始踴躍發言。
釘珠兒：“對，口紅俠說的對，偷窺狂都應該去死！我以前的工作老要加班，我被人跟蹤過，吓得魂都沒有了，我跟老板說，老板還嘿嘿笑，說我想多了，我又不是仙女。去他的，我辭職了！”
打死渣男比爾：“偷窺就是犯法！而且誰知道偷窺完畢，他們會不會做其他壞事！壞人的膽子也是慢慢練出來的，壞事也是一步步升級的！發現這些混蛋的苗頭，就應該統統消滅！”
懵懵噠納言：“警察叔叔應該把他們全抓起來！”
婷婷豆子：“我小時候也遇到過那種怪人，吓死人，再也不敢單獨出門！”
柯以蘭見反響不錯，讓洪心抹了下嘴唇然後做出射擊的姿勢，同時配上臺詞：“誰不乖，我就要代表口紅懲罰誰！”
那姿勢和話語……也很羞恥……
不過洪心顧不得那麽多了，白領女性的求救信息又發了幾條，通過文字，她都能感覺對方的情緒在不斷崩潰。
三個人慌忙坐電梯上了三樓。
EL總部平時人來人往，但此刻大家都下班了，辦公室裏十分安靜。
洪心一步步靠近求救信息裏提到的廁所。
五年級時發生的那幕又噩夢似地浮出腦海，盡管柯其蓁和柯以蘭兄妹在身邊，她還是感覺到孤獨。
洪心咽了下口水，緊張地左顧右看。
就在這時，廁所最裏間傳來一聲尖叫！
三十五、辦了你
洪心停住腳步，接着，飛快地沖向廁所裏間。
她看到倒數第二間廁所格裏，有個四十多歲的幹瘦男人扒在隔斷上方，探着個跟身體不和諧的大腦袋，眯着魚泡般的眼睛，往最裏面的隔間看。
求救的白領女性似乎擡起頭，看到了那中年男人的臉，已經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洪心有種惡心的感覺，幹嘔了一下，慌忙背對柯其蓁的鏡頭，掏出變色口紅抹上。
冰冷濕潤的膏體塗滿嘴唇的時候是正統的中國紅，洪心的眼神一沉，瞟了眼廁所，又瞅了下中年男人，厭惡至極地搖頭：“惡心。”
說罷，嘴唇顏色瞬間變成珠光紫。
“啊，有給我留這種爛活，啧啧啧，髒死了。現在的小丫頭真狡猾。”洪心眼珠一轉，雙手叉腰，拍了下腦袋，“大姐我也不想幹。”
說罷，她的唇色不知怎麽，變成了翡翠般的綠色。
柯以蘭追過來，看到那幕呆了。
“洪心，你的嘴唇……”
柯其蓁拿着手機錄影，也察覺到哪裏不對，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到不遠處的洪心臉上。
洪心瞪着眼睛，撅起嘴唇，氣鼓鼓地從角落裏抄起一只拖把，沖進中年男人所在的衛生間，對着他的膝蓋就猛地掃過去。
那男人只看到洪心，沒見到柯其蓁和柯以蘭，嬉皮笑臉從馬桶上跳下來。
洪心那一拖把落在馬桶蓋上，拖把杆瞬間變成兩節，馬桶蓋子也癟了下去。
中年男人的眼睛直了。
他這才意識到，面前的漂亮女孩，根本不是什麽弱者，慌忙收起笑臉：“你想做什麽？”
“叔叔，老師說過，偷窺是不對的。您要是對異性感興趣，我可以借給你生理學課本。”洪心鼓起腮幫子，一字一句地說，語氣像極了十二三歲的孩子。
接着，她握拳捶向中年男人的小腹，中年男人慌忙躲開，只聽得咚的一聲巨響……
廁所隔板上居然出現一個拳頭形狀的大洞。
洪心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收回拳頭的同時，另一只手又化掌為拳朝他的臉揍去。
中年男人這下是真的害怕了，用肩膀撞洪心，想從廁所裏逃走。
洪心見抓起垃圾桶，咚地蓋在他腦袋上。
沾滿大便還有大姨媽的紙張頓時糊了中年男人滿臉。
他失控地大叫。
這一幕被手機清楚拍下來。
柯其蓁又是惡心，又是詫異，又是……佩服？
柯以蘭也怔了一下，不過她做了兩年主播，反應很快，見洪心狀态有點不對勁兒，便獻聲替她解說：“我是口紅俠的助手唇刷，現在她忙着修理偷窺狂，我來代替她跟大家交流。偷窺狂我們已經抓住了，接下來要送他到派出所。謝謝大家的觀看和支持。口紅俠愛你們。”
一時間口紅俠的女性粉絲暴增，齊刷刷出來為她打call。
懵懵噠納言：“哈哈，口紅俠大大你真是太棒了，大快人心！”
打死渣男比爾：“臭變态，不是想看女孩子的隐私嗎，現在就讓你嘗嘗味道！”
也有不少人質疑直播的真實性。
一鑒鐘情鐘先生：“口紅俠力氣有這麽大嗎？這是不是五毛錢特效？”
時光深處：“剛才她破壞廁所隔板了吧，會不會被索賠？”
還有看笑話的。
財迷張：“我開始替偷窺狂擔心了，他要是被口紅俠逮到，會不會被揍成腦震蕩啊？”
夜小何小夜：“認真想想，好像美國的每個超級英雄出場，其實都會損壞很多東西呢。”
蘇雲sunny：“哈哈，怪不得英雄都要匿名呢，不然每次行俠仗義，代價可要命了。”
圍觀人數不知不覺到了十萬。
柯其蓁看着那蹭蹭上漲的數字，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柯以蘭也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冷靜再冷靜，好繼續協助洪心直播。
被偷窺的白領女性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還坐在馬桶上，抱着膝蓋發出絕望的哭泣。
柯以蘭示意柯其蓁暫時不要拍洪心，把鏡頭對準廁所最裏間，她敲了敲門，輕聲對那白領女性說：“小姐，已經沒事了，口紅俠趕到了，變态已經被制服。”
白領女性這才恍恍惚惚地打開門。
柯其蓁切換直播模式，讓白領女性的頭被卡通大熊擋住，免得暴露她的隐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