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3
羅城文在發短信後的半個小時就到家了。
周青青很意外,“你發信息時候就在G市?”不然不會這麽快。
“嗯。”羅城文在門口換鞋, 他的拖鞋在櫃子裏, 如果他離開家,周青青會把拖鞋放進櫃子裏, “發信息時候,剛從天辰出來。”
“?”周青青疑惑地看着羅城文, 以為是幻聽了這兩個字。
羅城文抽了抽鼻子,“是不是可以開飯了, 吃過飯我再和你說。”
吃過飯, 周青青收拾碗筷、桌子、給兩個孩子洗漱、洗衣服、拖地……她不讓自己停下來, 不給羅城文說話的機會。
“青青,就算等到天亮, 你總會忙完,我還是要和你說的。”羅城文哭笑不得地看着假裝很忙的周青青。
周青青把抹布放下, “我很困, 明天再說吧。”
“我去找陳九生了, 和他聊了很久。”羅城文把錄音筆塞到周青青手裏, “我今天是去求他辦事兒的,擔心他會趁機提過分的……要求, 我提前開始錄,如果他真說了什麽,拿回來給你聽聽,讓你認清他的真面目。這是完整版,沒有任何的删減, 我不知道你聽完,還會不會想和我做朋友,但我覺得,你該重新認識一下時信厚。”
周青青認識并且熟悉的,是陳九生,可他已經不是陳九生了,而是時信厚。
周青青在床邊坐了很久,才打開回放。錄音前半段是時信厚和羅城文在說關于搜救隊的事情,他的确提供了不少可用的意見,這已經是讓周青青意外的,她和羅城文假扮夫妻,陳九生稍微有點心,都會覺得不舒服,他就不會真心實意地幫羅城文。
“所以,我十分感謝你,這五年陪着她。”
“不是夫妻,對嗎?”
“既然她說孩子是我的,不管一個是,還是兩個都不是,我都會相信,她不會拿這件事情來騙我。如果我去驗了,是在侮辱她,同樣是在侮辱我們數年的感情,所以就算可能有錯,我都認了。”
“七天承諾她已經遵守了,我同樣會守諾,我和她走到今天,沒有遺憾了。”
“以後,不去打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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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打擾她……”
終于,陳九生說再也不會糾纏她了。
“我相信他是愛你的。”在第一次見面之後,羅城文這樣說。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愛,只是他愛的方式,是我不想要的。”周青青記得是這樣回答的,“在他身邊,我過夠了提心吊膽的日子。我想要一覺安穩睡到天亮,想要醒來時身邊有人,想要他能陪我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這些容易得像呼吸一樣的事情,所有人都能給我,只有他陳九生不能。”
周青青終于擁有了她想要的平靜安寧的生活,可這生活像一池糟糕的死水。她再也體會不到悸動、激動、喜悅的心情,她覺得自己像要死了一樣。
陳九生對周青青來說,就像一瓶危險品,可能是換牙時期的碳酸飲料,可能是一瓶濃度極高的硫酸,因為父母嚴令禁止不準許她嘗試觸碰,逆反心理她偏對這個不知道到底裝了什麽東西的瓶子,産生好奇心,越發想要嘗試。嘗試一次兩次就行了,次數多了,她心裏清楚會造成什麽樣的結果,是必須要保持距離的。
在周青青大二那年,在陳九生似醉非醉的夜晚,他終于剖開了內心,展示了對周青青的情感,說他離開房水縣到陌生的A市來,完全是為了周青青,他喜歡周青青。可周青青後來頻繁找借口,她裝楞充傻的态度,都讓陳九生無比清晰地認識到:周青青喜歡他,可沒喜歡到想要和他有共同的未來。
那時候的陳九生,在李雷開的酒吧裏,做服務員做安保,有時候廁所堵了也是他通,李雷沒有給他安排具體的職位,只說讓他來幫忙,別人也都知道陳九生和徐虎是李雷的異性兄弟。可說到底,在那家酒吧店裏,陳九生仍舊是打工的。當時的周青青呢,她是名校在校生,父母提供良好的經濟基礎沒有生活方面的壓力,她偶爾做兼職只是找機會鍛煉,她甚至開始準備考研。
一個即将做研究生的女學生,會找一個在酒吧打雜、高中畢業、無父無母、有未知未來的人,做男朋友嗎?
怎麽可能!
徐晴和徐虎均看出來陳九生意志消沉,猜測大概是和周青青有關系,話不能直接問,只能換個方式詢問,徐晴是大姐姐只能她出面,問他周青青怎麽很久沒來了,讓陳九生把周青青叫來。
陳九生擦拭着酒杯,淡淡地回,“她在忙吧……以後別打擾她了……她和我們不是一類人。”
這是陳九生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不是一類人,劃分開了他和周青青的距離。
“你怎麽了?”徐晴擔憂地看看着他,“你可從來不會說這麽沒出息的話。”
“有出息能怎麽樣,撐破天就是在這酒吧當個領班、經理。”陳九生自嘲,“就算已經盡力,以為撐起了天,可在別人看來,還沒他們出生的高度高呢,沒用的。”
“你決定來A市找她的時候,就該料到有這樣的結果。”徐晴安慰他,“房水縣真的太小了,我們是屬于房水縣的,她是屬于大城市的。”他們所在的環境不同,導致了眼界不同、格局不同。
“她是喜歡我的,我知道。”陳九生悶聲說,他鮮少有這樣幼稚的一面。
“她是家裏的獨生女,父母又是有地位有體面的人,和你在一起,她會面臨怎麽樣的阻力和壓力,青青不是小孩子,她想得清楚。在這一點上,你至少應該感謝她。”徐晴拿了個酒杯,倒了一杯酒。
“我感謝她?”
徐晴肯定地點頭,“她如果是傻白甜沒定力沒主見,一時腦熱和你愛得死去活來,等她清醒過來你們的差距,或者是來自父母和外界的阻力讓她不得不做出選擇,如果最後她用一句‘我們分手吧,不合适,我爸媽說你配不上我’,是不是更傷人,至少現在她的态度是婉拒,給你留了面子,保護了你的自尊心,又讓你想清楚。她不希望自己是一時的沖動,往後只剩下後悔,更不希望你是一時的迷戀,往後只剩下煩悶,你如果真的喜歡她,就不該責怪她的猶豫和擔憂,應該拍馬而上縮短你們之間的差距,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你們的未來才會更有可能。”
“她讓你來說的?”
“算是吧。”徐晴說,“青青主動找我聊天,說起過去和現在很多事情,她可能覺得我是過去的熟人,或者只是沒人可說才來找我說。我能感覺到,她在糾結,是往前邁一步還是止步,而我又認識你,她希望我能給出意見,或者推她一步。無論是哪一種,我覺得青青都不是單純的利用你,獲取報複她父母的快感,你不是說了嗎?你覺得她是喜歡你的,為了你這個感覺,你就不該怪她态度反複。”
陳九生低垂着頭,這是他最讨厭的孬樣,“我從來沒有怪過她。可是晴姐,我不甘心,我從來沒有……沒有……”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
七八歲,陳九生外婆去世後,他一個人生活,四處蹭吃蹭喝求得救濟,白眼和冷嘲熱諷肯定是少不了的。十一二歲時被徐晴邀請加入組合的新家庭,成為她弟弟,徐晴記得當時自己說“你當了我弟弟,我以後就不會讓你餓着,更不會讓人欺負你”,當時她是小太妹是大姐大,滿身的江湖氣,學電視劇裏的女俠模樣,陳九生沒說話點了點頭。
就算陳九生成了徐晴的弟弟,他平時話少得可憐,在外人面前更是一個字都不說,有人打趣徐晴“你弟是不是個啞巴啊”,會被徐晴臭罵一頓然後和這人斷絕來往。
陳九生是一個人讨過生活過的人,獨立慣了的他不會期待別人的陪伴,更不會奢望別人的溫暖,他太孤傲。第一次讓徐晴感覺到陳九生的改變,是周青青的出現,陳九生開始頻繁參加團體活動,以前他是從來不去的,問他為什麽回答說是無聊。人還是那幾個人,怎麽現在不覺得無聊了呢,那只能因為是多出來的周青青。
徐晴比陳九生大幾歲,就算陳九生表現得再獨立和清冷冷靜,他到底是個大男孩。徐晴試探着問過陳九生,“周青青挺好的,長得漂亮學習又好,家境也好,以後肯定會更好。”陳九生跟了一句“她是挺好的。”陳九生從來不誇人的。
“你們不會有結果的。”當時徐晴想把這句話說給陳九生聽,可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陳九生那麽高興,好像找到了希望,她不想傷陳九生,“她現在高三,開學有段時間了吧,不知道學習忙不忙。”
陳九生給周青青寫了信。
在A市再見到周青青之前,陳九生只說過兩句關于周青青的話,“她沒回信”,“她姑婆去世,她沒回來。”房水縣對周青青來說,可能只是度過暑假的一個小縣城,這裏有一群很奇怪的人,她回到了原本的環境中,房水縣就被遺忘了。
徐晴以為就這樣了,陳九生會忘記這段小插曲,會結婚會生子,會和大多數普通平庸的人一樣,繼續過着乏味又不得不繼續的日子。可那一年所有人都不順利,從未失手的陳九生在那一年賠的底朝天,李雷賺過錢也賠過錢,“要不我們盤個店,做點生意,安穩過日子吧。”徐晴把熟人都叫到一起,“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氣,我和李雷拿大頭,你們看着辦。”
其他人紛紛表示願意入股,只有陳九生不說話。
“九生,你怎麽想的?”徐晴知道他手裏沒什麽錢,“你技術入股,出主意做管理吧。”
“我想去A市。”
“你去A市做什麽?你那裏又沒有親人朋友。”徐晴了解他的情況,她噼裏啪啦地勸,“我們在一起還有個照顧,你去A市人生地不熟的,又沒錢,餓死怎麽辦。”
李雷和徐虎聽得直笑,“他又不是兩三歲的孩子,有手有腳怎麽會餓死。”
“九生倒是提醒了我,房水縣太小了,開店做生意能賺多少錢。既然做生意不如我們去A市,大城市機會更多。”李雷拍桌定案,“咱們就去A市,大不了再回來,反正都沒錢,也不會糟糕到哪裏去。”
A市,周青青上大學的城市,徐晴後來才知道。
作者: 又有一段大學時期的回憶,這是最後的一段了,後面的文只剩下現在時了,不會太長~~
看文愉快,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