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1

一行人玩到淩晨兩點,從包間裏出來大廳裏基本已經散了, 只剩下零散幾個服務生在打掃清除。大部分人要散, 各回各家,有幾個意猶未盡相約要下一場, 到這個時間點,下一場的意思大家就心知肚明了。

有個人個頭沒有時信厚高, 勉強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你沒結婚沒成家, 正是該享受自由的好時候啊, 大家多少人羨慕你。”

時信厚扶着走路已經趔趄的人, 把人送到車邊,“家裏管得嚴。”

“你小子……”其他人指着他, 又看看周青青,揶揄幾句, 各自散了。

周青青想要打車, 時信厚說, “你喝酒了。”

“我沒喝多。”月色清明, 周青青的思緒卻有些模糊,“時總很晚了, 您早些回去吧,我打車就可以。”

“先送我回去,再送你。”時信厚先上車。

周青青為自己的小人心思而自責,時信厚早已經不是數年前的陳九生,他嘗遍了山珍海味, 吃慣了珍馐美味,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群,怎麽還會看上她呢。這個想法是再遇陳九生後,周青青第一次有的,類似于自卑類似于懊惱的別樣情緒。

陳九生在進步,徐晴在進步,所有人的日子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只有她似乎在退步,在越來越差。

時信厚把衣領扯開一些,才覺得呼吸順暢一些。車裏一共三個人,兩個都是喝過酒的,呼吸空氣都帶着酒精味兒,時信厚把車窗降下一截,涼涼的夜風一吹憋悶的感覺減輕一些。沒有直接扭頭去看周青青,視線從前排的座椅,劃過弧度才落在她臉上。

周青青喝了酒,臉頰泛紅,她靠在座椅裏,微微扭頭看着車窗外,無助、彷徨又有些愁苦。

“以後你不用跟我出來應酬了。”時信厚苦笑,她說不定在心裏咒罵自己,也可能她根本沒罵,只是覺得很煩,因為他打亂了她的生活。

“今天為什麽讓我陪你來?”周青青扭頭,看着他,她的眼睛很亮,裏面有光。

時信厚覺得又熱又躁,心氣上浮就容易情緒不穩,“你是我的助理,不讓你來讓誰來。”

周青青繼續問,“孫賽飛……孫助理也會陪你出來應酬嗎?”

時信厚的聲音醇厚低沉,“孫助理酒量不好,人長得太美,帶出來未必能把她安全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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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我是個酒缸!我長得安全呗!

周青青扭頭譏笑,也是在自我嘲笑,“李助理酒量應該不錯。”

“他是男的,不如女的方便。”時信厚長舒一口氣,“以男性為主的場合,尤其是女性較少的場景中,雄性會有攀比心理,争先恐後求表現,理所當然會紳士禮貌些。這個時候可以允許女士犯錯誤,對同性的男性就不行,挑剔會放大。”

“時總說得對。”他說了什麽,她根本聽不進去,耳朵中還留着他說孫賽飛……長得太美。

李敬同問時信厚為什麽不拿下孫賽飛的時候,周青青想也許時信厚真的不一樣,或者他沒有審美識別不出來孫賽飛到底有多美,或者他一心在工作上根本沒關注過孫賽飛是否美這件事情。原來,時信厚是知道孫賽飛長得很美。

同樣作為助理,做為姿色“一般”的周青青,心裏五味雜陳。

“為什麽讓我做你的助理?”這個問題,周青青一直想問,“是為了羞辱我嗎?看吧,當初是我要離開你,現在卻要在你麾下過活。那你對現在看到的是否滿意了呢,就算我讨厭喝酒,讨厭和一群喝醉酒的人吃飯聊天,我今天還是來了,為了錢我表現得好嗎?”

“……”時信厚眯着眼睛看她,他回想她在包間裏的靈活自如,以為她是喝多了性格使然,以為她是掌握了助理的職責本分,或者她是在向領導表現,“我提前不知道他們會安排你做我的助理。”

“你可以拒絕。”

是啊,時信厚是天辰的時總,他可以自由選擇誰做他的助理,同樣可以拒絕接受誰做他的助理。“我沒找到理由拒絕。”時信厚捏着眉心,他喃喃低語,“如果讓你和我公事,或許你發現我不是個糟糕的人,會不會發現我其他的優點。”

車內□□靜,只有他們兩個在說話。周青青吸了吸鼻子,“我對你什麽看法,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時信厚沒再回答這個問題,重要或不重要,只是對他來說,外人的評斷标準都太過量化。

熊貓是個酒吧與KTV的結合體,之所以還有空餘包間,是位置較偏僻,才會隐蔽性較強,這是它受到喜愛的原因也是弊端。車子開了将近二十分鐘,才剛到主城區,距離最近的竟然是周青青的家,她剛想要請司機停車,司機已經改換車道,拐入了另外一條路,是去時信厚家的方向。

車是時信厚的,司機是時信厚的,當然會優先考慮為時信厚提供方便。

周青青把後背靠回座椅,等着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車程。

“你覺得難受嗎?”周青青看時信厚眉毛皺到了一起,手捂着胃。

“停車。”時信厚一手撐着前排的座椅,車沒停穩他就準備打開車門下車。

“先別下,危險。”周青青摁住他掰車門的手。

司機看不到後排,往路邊拐,着急地踩剎車。

“離我遠點。”時信厚把周青青推開,他來不及走太遠,就在路邊,吐了。

周青青跟着下車,看着那個伏在馬路牙子上的男人,他手上沾了嘔吐物,顧不得平時的形象,頭往路邊的花壇上靠。

“小心磕着。”周青青用手墊在他頭後面,沒讓時信厚直接磕在花池上。

司機從後備箱拿了兩瓶水和紙巾,“周助理,你給時總洗洗手吧。”

周青青用紙巾給他擦手,又用水洗了手,看時信厚盯着地上的一團紙看,“怎麽了?”

“丢垃圾桶裏,不衛生。”他口齒不清地說。

周青青氣得想笑,“好,讓小趙扶你上車,我去丢垃圾。”又把地面清理了一下,才上車。

時信厚仰着頭呼吸,他沒覺得比剛才好受,“應該先送你回家。”他懊惱着說。

“是,髒死了你。”周青青嫌棄他,還是把他的頭扶正,看他無力一直往一邊側,就挪過去,讓他枕在肩膀上。

時信厚嫌低,折身躺下來,頭枕在她腿上。

折騰了別人,他倒是會享受。

雖然躺着,可他的眉毛沒舒展過,周青青忍了又忍,還是把手指壓在他眉毛上,輕輕地摁壓展開,“你已經是天辰的時總,不用這麽辛苦了。”

“時總?我也只是給別人打工,只不過工資比你們高一點。”時信厚轉身,車座短,他蜷縮着腿,腳瞪着車門,面朝着周青青的腹部,“你們擔心惹我不高興,會失去工作,我一樣。”

“謝總是徐……晴姐的丈夫,應該不會辭退你吧。”不看僧面看佛面,謝鶴翔應該不會對小舅子下手吧。

“天辰并不是謝總一個人的,多少雙眼睛盯着他,盯着我們……”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不能錯一步。”

又走了三五分鐘,司機小聲提醒,“周助理,時總的家快到了。”

周青青推時信厚的肩膀,“你能下車走路嗎?”

“能。”時信厚勉強坐起來。

車停了,他下車,還能擺手說再見。

周青青用力摁住右手,才沒有打開車門,她害怕自己會動恻隐之心,會心軟,會做不到置之不理,吩咐司機,“請送我回去吧,謝謝。”

“好的。”司機從倒車鏡裏看車外的人,再看看周青青,欲言又止。

周青青發現了,問他,“你在看什麽?”

“你是第一個時總讓我送回家的女士。”小趙笑着說。

“孫賽飛助理也沒有嗎?”周青青不知道為什麽要和孫賽飛比較,她只是臨時的助理,早晚要回到自己的崗位的。

小趙搖頭,“孫小姐自己有車,平時時總自己開車,只有要喝酒應酬才會讓我接送。”

“嗯。”不要問太多,和你沒關系,“時總經常喝酒嗎?”

“前兩年經常喝,後來戒酒一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麽前段時間又開始喝了。”司機小趙說,“前幾天大半夜給我打電話送他去醫院,酒精中毒,又是洗胃又是打點滴,折騰到後半夜……”

“他前段時間又開始喝?”記得他去找她那晚上,就是酩酊大醉的?

“是啊,早上起不來讓我去接他去公司,屋裏冷鍋冷竈亂得喲……”小趙咂舌,“要說這有錢人也不好當,就拿時總來說,有房有車有錢苦惱一點不少,他應該找個人照顧他,要不喝醉了回家,這一晚上不知道該怎麽折騰……”

“時總的女朋友不來照顧他嗎?”周青青承認,她有點緊張。上次在別墅裏,倆人吵架時候說過這個話題,但是時信厚的态度不明朗,周青青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否有女朋友。

“女朋友,沒聽說啊。”小趙反問周青青,“周助理你是聽說什麽了嗎?”

“沒有,覺得時總……不應該沒有女朋友吧。”

“是啊,我們也說,時總長得帥身材好,還有錢。”小趙繼續說,“我給時總開了四年車,沒見過他帶女人回家。其實他該有個女人有個家,再有個孩子,錢多少是多啊,像今晚喝成這樣,回家黑燈瞎火的,有錢心裏也是空着的。”

“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行了。”周青青提示司機。

小趙四處看,“周助理還沒到你家吧?”下班時候他送周青青回去換衣服,記得路。

周青青說,“我去買點東西。”

“好的。”小趙在路邊停車,讓周青青下車,這裏不能掉頭,他開車去前面路口,見周青青已經攔了一輛出租車,小趙搖頭以為周青青是大半夜的不想讓自己送她回去,車載電臺在放歌“我往前飛飛過一片時間海,我們也曾在愛情裏受傷害,我看着路夢的入口有點窄,我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小趙跟着哼,歌結束了才想起來這首歌是叫《遇見》。

也許那個人,早已經遇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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