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終身為父護先生
晴雯叫住那兩個婆子,走到金蟬跟前,柔聲道:“若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大可說出來。姑娘斷不會坐視不管。”
金蟬的目光微閃:“我阿娘年紀大了,雖然寵溺兒子,卻也沒摻和過買賣奴仆之事,還請公爺們開恩,饒她老人家。”
屏風後的男子道:“你倒還有幾份孝心,只是這我做不了主,須得公堂上大人審理。不過若是你老娘沒有涉及此事,咱們兄弟自然也不會刻意為難。”
金蟬知足的點點頭,又扭身對黛玉磕了幾個頭:“姑娘明鑒,奴不過是個丫鬟,身契捏在主子手裏,主子讓我做什麽,我不敢違抗,若是貿然告到老爺那裏去,老爺是信得過自己的枕邊人呢還是信得一個卑賤的丫鬟呢?是以奴左右為難,不得已跟着大姨娘做了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渾球!嘴裏急赤白咧說些什麽、!淨是噴糞的玩意兒!”大姨娘一着急,什麽市井粗話都冒了出來。
晴雯冷冷瞧她一眼:“金蟬姑娘,你接着說,這裏有姑娘給你做主。”
金蟬坐直了身子:“先前太太還在時,大姨娘便私下裏做些拿了奴婢們的工錢去放印子錢的事情,當時太太病重,閑雜人等不許到太太身邊去驚擾了太太靜養,是以這內院的事情沒有傳到主子們耳朵裏去。當時奴就已經跟着大姨奶奶了,開始也勸過大姨奶奶,只是大姨奶奶常說賈府的那些個當家奶奶都是這般行事,林府的勢頭也不比賈府弱,何以不能做?賈家二太太做的,那她也做的。從不以為意。”
“後來太太去了,老爺情思昏沉,将家中的大小事體都交給大姨奶奶,大姨奶奶便愈發的變本加厲,先是要放印子錢,後又是從錢糧、四季衣裳那裏處處克扣,原來一季兩身衣裳,愣是變成了一身衣裳,原來做衣裳的是青江布,愣是變成了粗麻布。原來一頓飯一肉一菜,愣是變成了純素,當時有老仆人不服,告到了老爺那裏,大姨娘卻哭哭啼啼說是自己給太太守孝頓頓茹素,只是下面的仆人看她掌家所以刻意逢迎,下令家中都茹素。卻不是她本意。老爺本對太太情深義重,這種下面拍馬屁拍錯的事情在官場上多的是,是以老爺并未責罰大姨奶奶。”
“大姨奶奶越發的得意。後來克扣貪墨,最後竟然還想出賣人的手段,家中總有奴仆折損,她便用林府的銀兩買了人口,再在林家調養一二年賣出去,報個暴斃的名號。後來為了掩人耳目,卻連在林家調養都等不及,直接倒手買賣,打着官宦之家奴仆的名號,一轉手賣個更高價格。”
“我撕爛你這個小蹄子的嘴!”大姨娘一聽金蟬抖落了個精光,撲上前去就開始厮打,一把揪住金蟬的發髻,一手在她嘴上撕扯,晴雯哪裏容得了她那麽放肆,眼神一動,便有兩個強壯的嬷嬷鉗制開大姨娘。
大姨娘掙了一下沒掙脫,怒目圓睜:“姑娘可是要造反?!奴雖然是小星(備注1),卻也是太太身邊的陪嫁丫鬟,自小跟着太太長大的,到了林府也是老爺身邊的人,再怎麽也算的上是你的長輩,姑娘這般目無尊長的名聲傳出去,可別想有什麽好姻緣。”
她說到後面越發得意,彷佛想到了什麽好主意似的:“是了,姻緣!姑娘如今年紀還小,在這起子小賤人的挑唆下沖撞長輩,全然不顧今後,姑娘以後要說個好人家少不得要我四處周旋留意,可萬萬不能有什麽不好的名聲傳出去。”
“住口!大姨娘說這些話當心污了我的耳!”黛玉氣得臉頰紅暈,一向儀态天成的她也忍不住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看在晴雯眼裏,自然了然:再怎麽洞察天機,黛玉也還是個受傳統教育的小姑娘,聽到婚事這些話要主動回避的,大姨娘這麽一說,又洋洋得意的當把柄,自然惹她生氣了。
瞧見黛玉這般反應,大姨娘越發的高興:“姑娘也不必臊,哪個女孩兒長大了都有這一遭,先前太太的娘家太夫人就有意做親,只是太太擔心不知姑娘和寶玉合不合便沒有應允下來,去年姑娘不是去了賈家,想必是見過寶玉的人品、長相了,要我說啊,這可得早點定下來,寶玉那是有大造化的!”說到這裏,她眼珠子一轉,一臉的不懷好意:“奴是太太的陪嫁,娘家也在賈府,府裏各個院子裏都有我幾門窮親戚,姑娘今兒個不放開我,忤逆長輩的名聲傳說去,想必賈府也不樂意娶姑娘這樣的悍婦!”
“閉嘴!”居然是白先生,她一開始就安靜立在黛玉身邊,本是擔心黛玉年幼處理不好,因而在她身邊幫她造勢,不過涉及林府的家事,白先生壓根兒不想摻和,所以一開始到現在都只是安靜站立,并未出口。這時候聽到那大姨娘狗急跳牆,不斷羞辱黛玉,黛玉又還是個孩子,辯不過那種粗野之人,因而立刻出言阻止。
“哎呦喂!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個依附我們林家的破落戶!我們主家說話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插嘴。”大姨娘白了一眼白先生,似乎還不解恨,又憤憤說道,“如此着急出頭,莫不是要幫着姑娘将我扳倒,好讓你上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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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放肆,卻也是大姨娘一向心中的擔憂,她自大見了白先生就有幾份害怕,白先生生得冰清玉潔,行動間幾份冷冷清清,又有學問,慣常吟詩作畫,這有幾份像太太。要知道自己只是陪着太太長大的貼身丫鬟,便能得到老爺的信重,而這般有幾份像太太的白先生,若是真得了老爺的青睐,那還了得?是以大姨娘對白先生一向有幾份忌憚。
觸及到了先生,黛玉也就不顧及那層長輩的面子了,她下令:“堵了大姨娘的嘴。”立刻有幾個婆子上前,用一個白手巾帕子硬塞進大姨娘的嘴裏。
“你! 你!”大姨娘只顧得上說這幾個字,便被堵了個嚴嚴實實,一句話都顧不上說。
黛玉揚起頭:“若是大姨娘只教訓我,我也不便做什麽,可是侮辱我先生,那做弟子的自當誓死捍衛,這般行事,便是國子監的道學先生們來挑,也挑不出來什麽毛病。白先生是爹爹恩師家中女眷,享譽世家,爹爹為了我才多次寫信懇求師祖,才得白先生屈尊纡貴,怎麽能容得了外人貶低?就沖折辱先生這一樁,便可家法伺候。”
沒有了大姨娘打岔,金蟬這才說下去:“柳葉兒那個姑娘實在不好賣,我一時痰迷了心竅,想到家中老娘脫了奴籍無人伺候,便想送她個小丫頭讓她高興高興,一輩子伺候別人,如今也嘗嘗被人伺候的滋味。哪想到惹出這麽多事情來……”
“奴的身契在大姨娘手裏,不敢不從。如今奴在林府只算幫傭,真犯了事也是官府處置,奴以前托人打聽過,被人脅迫倒賣林家財物,按律也不過是杖責二十,關押三年。如今奴全認了,還請姑娘慈悲,在官府幫我求求情。”
黛玉不語,晴雯冷笑道:“那些被你折磨買賣的奴仆們又去何處伸冤?你居然還指望姑娘為你求情?”
金蟬忽然撲倒在地,賠笑着說:“奴還有事情要禀告!奴要揭發大姨娘!”
大姨娘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得急了,一個勁往前撲騰,只是控制她的那些個婆子哪裏是吃素的?早就牢牢控住她,不讓她挪動分寸,她只有狠狠瞪着金蟬,恨不得縫上金蟬的嘴巴。
金蟬卻不理那些:“奴貼身伺候大姨娘,總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先前說的那些手段讓她娘家從原來的中等奴仆變成了京中的小康之家,她卻還不滿足,只等着老爺趕快去了便能求得恩典脫身,再回京中娘家享受,因而她暗地裏把家中的爹娘老子都贖了出來,自己也将財物盡數運到娘家,不信的話姑娘可以派人去搜,大姨娘房裏的那些公中之物不是贗品就是不見了。”
黛玉瞪大了眼睛,書中确實沒有看到關于大姨娘的記錄,只知道爹爹病故後家中諸人散盡,卻原來大姨娘早有後手?她想來想去,也是了,如果爹爹真的如書中所寫病故,那麽很有可能在臨終前放還大姨娘的身契,讓她最終回娘家,而因着爹爹去世後家中無人主持,肯定能容得大姨娘渾水摸魚,将林府的財物卷走一部分。而接收的賈琏自然是心中有鬼,也不會去查細賬,甚至會以為某些財物是爹爹身前贈與大姨娘的。
如此這般,自然讓大姨娘奸計得逞。原來自己在賈府傷春悲秋的時候,大姨娘卷了林家的部分財物在怡然自得的過自己的小日子,或許,甚至還在某處嘲笑她。
饒是一向雲淡風輕的她,也忍不住有一絲悲憤,金蟬看見黛玉的神色變化,知道自己所說有用,備受鼓舞,接着說下去:“為了早日解脫,大姨娘四處求香問道,在古剎點了長明燈求老爺早點亡故,老爺本來自打太太去後就一直病殃殃的,前些日子卻有些大好了,大姨娘心中不平,請了外面的神婆,在老爺房後埋了小人,姑娘可打發人去挖,就在那玉蘭樹下面!”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晴雯雖然不信這個,卻也知道古時候這種詛咒的可怕,便是皇後、皇子涉及到這等巫蠱之術也難以洗脫嫌疑,何況區區一個姨娘乎?這若是真的,可真夠大姨娘伏誅的。
黛玉不由自主的往後倒退一步,難道爹爹身子一直不大好,是這個原因?
她心裏一陣陣後怕,明嬷嬷瞧着不對,趕緊讓人出去挖,她是從宮中出來的,好歹還有幾份見識,打發人去衙門裏去尋林如海。就說家中有事。
林如海今日在府衙裏辦事,也是因為這個黛玉沒有讓他在身邊坐鎮,想自己處置了這件事,沒想到涉及巫咒之事,自然還需要林如海做主。
從衣襟下掏出一堆紙契:“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恨死JJ拼文系統了,六千字怎麽只剩下三千字了,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