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憐黛玉終得一後母

薛家夫人進府後就跟王夫人說過“金鎖是個和尚給的, 等日後有玉的方可結為婚姻”之類的話,這可奇怪了,寶玉銜玉而生可是個大新聞,京城都傳遍了, 姻親人家會不知道?

若說是長途路遠不通消息, 那怎的同樣在江南的林家就知道?

既然薛姨媽知道寶玉是銜玉而生的, 那再堪堪在王夫人跟前提什麽“須得一個有玉的配”就有些……

若真是篤信和尚道士所說“有個玉來配”,那作父母的自當小心隐瞞這消息, 更不應該在明晃晃有玉的賈家大咧咧說出此事。

賈母心裏很是看不上這樣眼皮子淺的小家子氣做派,自然也就對薛家敬而遠之。

不過賈母如今還沒放棄讓王夫人接受黛玉的心思, 黛玉多好:侯門之後、父親是進士出身、又手握實權, 要清貴有清貴,要體面有體面。

便是黛玉本人也比寶釵要好些,黛玉心思單純, 是個赤忱的;寶釵就頗為藏奸。

寶釵這樣的性子在中等人家也算可以, 可是放在侯爵之門裏就很不夠看了, 誰又不傻, 難道還瞧不出來她那些小伎倆?

而且京城侯爵那些女眷最憤恨這般操縱人心的勾當:就你聰明,把別人都當猴耍?玩弄人心第一位,怎的別人都傻子看不出來麽?

就是娶了寶釵, 在這些人家裏面玩這些合縱連橫之術,丢了賈府的臉不說,可真是嫌命長。

本來還打算讓寶玉有個林如海這樣的岳父指點科考, 考上後更可以婿翁共謀,大樹底下好乘涼,可兒媳婦就是不喜歡黛玉。

賈母正沉思,又有丫鬟鶴儀蹑手蹑腳走過來, 附耳跟她悄悄講:“回老太太的話,薛家姑娘接了那賞賜眉目之間倒不見喜悅之色,倒是薛家太太很是高興。”

賈母微微颔首,薛家姑娘倒有些別的心思,只拗不過做母親的。

鶴儀又小聲講“寶姑娘羞籠紅麝串”那一出給賈母講,賈母越聽眉頭皺得越厲害,“啪”得一聲重重拍在桌上。

怎的好好兒的姑娘,專做這等事?勾得體量未成的爺們兒神魂颠倒,倒好成全她家的好夢,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黛玉不去猜賈母阻撓王薛兩位夫人的計謀,住兩天便回了林府,想研究那“土生”種植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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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只待了半天,便收到傅雲槿的帖子,約黛玉去她家賞昙花。

黛玉自然是欣然前往,從蘇州回來還未去過鎮南侯府呢,先是白家老夫人病重,又是嫁娶事宜,只派人給鎮南侯府送去了傅雲飛捎的家書之物,自己倒沒有探訪。

進了侯府,自然有婆子來引路,先去堂前拜見老夫人,給她送上從蘇州帶來的土物:“老夫人恕我晚來之罪,實在是家裏事雜。”

傅老夫人絲毫不怪:“哪就怪罪你了,一個嬌滴滴小姑娘正是天真爛漫玩耍的年紀,你倒辛勤還得操持偌大一座府邸。”

見過禮講些閑話,這時候槿姐兒一陣風似進了正堂:“快跟我去玩,盼你好久了。”

鎮南候老夫人笑吟吟:“快些去罷,可別被我老婆子耽擱了。”

兩人拜別了老夫人,這才往堂後走,原來槿姐兒辦了個昙花宴,請了好幾家的貴女。

槿姐兒拉着黛玉穿廊走院,很快到個院子:“她們還未到,咱倆先說說悄悄話。”

院內略略有幾點山石,種着幾顆芭蕉,正是初夏,芭蕉生得旺盛,旁邊有兩只仙鶴,在松樹下面剔翎。

黛玉詫異:“這可不是你的院子?”

槿姐兒笑嘻嘻回頭:“是個空院子,平日裏養些飛禽走獸。”

果然院子裏一溜回廊上吊着各色籠子,仔細打量籠子裏籠着各種仙禽異鳥。院子正前堂一色雕镂新鮮花樣檀香木扇,上面懸着一個匾題着山海閣三個大字。

黛玉嘆曰:“這名字可起得好,山海經遍布珍禽異獸,可不暗合了滿園的風物?”

槿姐兒抿嘴一笑:“這可是我三哥的想頭。”

又親親熱熱拉着黛玉進了正堂,堂前一條檀木條案,案前擺放着幾把太師椅,她和黛玉往椅子上一坐,便連珠炮一樣拉開了話匣子:“你回京我可高興壞了,早就想叫你來玩,誰料聽說你家一攤子事……”

黛玉點點頭:“可不是,我家要與白家結親。”

槿姐兒同情看着她:“都說後母刻薄,不然也不會有蘆衣順母和卧冰求鯉的故事了。闵子骞和王祥那樣的大賢能大才華之人都免不了要被後母虐待,何況後宅一個姑娘家?”

這可是把白先生當作傳說中惡毒的後母了,黛玉哭笑不得,忙解釋:“白家家教甚好,詩書傳家,新嫁進來的夫人……”

她頓了一頓,猶豫要不要把白先生給自己家做過先生的事情說給槿姐兒聽,又想一想,這事怎麽也瞞不住,不如坦誠:“新嫁進來的夫人從前給我做過先生。”

“啊?!”槿姐兒眼睛瞪得圓溜溜,“那不是外人要說她閑話?說她做先生期間便跟主家有所瓜葛可怎麽辦?”

這可不怪槿姐兒這麽說,大凡世人聽見這話多半都會這樣猜測,黛玉忙柔聲說:“并不是你想的那般,白先生被前面婆家傷了心後便回白鹿書院著書立說,後我爹因着擔心人說我喪母失教,他是白老先生門下弟子,特意求了她教導我,白先生行止端方,從未跟爹爹單獨說過話。”

“啊,原來是名震琅琊的陳夫人!”槿姐兒眼睛一亮,“當初她因着瞧不過丈夫虐待婆婆致死,親自往衙門擊鼓鳴冤,将丈夫送進了大獄,京城中貴女們議論了好久。”

“她跟我卻沒怎麽提過過去之事,每天不過是讀書吟詩。”黛玉不期先生居然在京中如此出名。

槿姐兒倒興趣滿滿:“京中貴門對她好評可不低呢:那些年長做了婆母的自不用提;年紀相仿的羨慕她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待嫁女兒都同情她所嫁非人。便是外頭那些男人們提起她也少不得要稱贊一句高義呢。”

黛玉第一次聽見這些對白先生的評價,是以聽得津津有味,卻聽槿姐兒道;“只不過外頭人若是知道夫人給你做過先生,總會指指點點有猜測。”

黛玉想一想:“先生聰慧,應該會想法,不至将自己陷入如斯境地。再者,當初知道她是我先生的,也不過是宅中奴仆并賈府,林家仆從我自有信心不讓他們說出去。”

槿姐兒道:“也是,我倒瞎操心了,大人的事情就交于他們自個兒理會,咱們安心喝酒賞花是正理。”

說罷拍拍手,就有幾個奴仆從屋外擡八盆昙花進來,花盆裏搖搖曳曳正是含苞昙花。

槿姐兒笑:“這花我晝夜照料,可算要開,便下了帖子邀幾位好友前來。”又扭頭回笑,“昙花都是晚上開,她們要晚些才來赴宴,咱們先逛逛園子說說話。”

說着又給黛玉叮囑些貴女們的身份消息:“今兒個來的有齊國公家排行十一的念姐、有安家的小娘子安媚兒,還有錦鄉候家的鄧寶寧,俱是好相處的。”

又游玩一會,兩人相訴別後情形,便有下人來報齊國公陳念到訪。她進了院落,黛玉打眼瞧見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難得是眉宇間自有一股大氣飛揚。

陳念見着黛玉也甚是喜歡,一點也不見外攥住黛玉的手:“我那兄弟在揚州多虧林大人照顧,如今可算遇見恩人女兒了。”

黛玉一頭霧水,槿姐兒在旁邊抿嘴笑:“你可別吓着林妹妹,”又跟黛玉補充,“說的是安國公府上那位活寶陳思聰。”

哦,黛玉恍然大悟,忙說:“父親得貴府托付,自然上下是盡心的。聽府衙裏的人說書院休沐便帶着他和三少爺去田間地頭知曉些庶務。”

陳念一疊聲道:“是該如此才對,我那弟弟自來是個不着調的潑猴,要這麽整治好叫他知道些民間疾苦。”

黛玉悄悄想,這般關心弟弟的大姐姐,可嘆自己沒個兄弟姐妹。又想,世事豈能都占全,如今已很好,于是收起心裏酸澀跟她閑聊。

說話間安媚兒、鄧寶寧俱到,安媚兒人如其名,尖下巴、大眼睛,可偏偏臉頰側面一個紅色的胎記,雖不明顯卻仍舊讓她自卑些,戴了璎珞單遮着那半面。

見黛玉一切如常,并不因此趾高氣揚歧視她,讓安媚兒放松不少。

更讓黛玉驚喜的是論起家族排行,那安媚兒居然是祖母娘家的親戚,黛玉道:“我們跟祖母娘家安家素來有往來,倒不知道他們在京城還有這麽一支。”

安媚兒小聲說:“我家是旁支,因而與府上無往來。”

鄧寶寧要嬌憨些,她與槿姐兒站一起真跟雙生一般,一樣的鵝蛋臉,一樣的酒渦,一樣的長睫毛,只不過鄧寶寧要曬得黑些。

說起最近在忙什麽,鄧寶寧噘噘嘴道:“娘不讓我去外頭騎馬,說以後是大姑娘了要學些女兒家的本事。”

槿姐兒說:“你可要好好聽郡主的話,她總歸是為了你好。”

鄧寶寧老大的不樂意,不過想到什麽轉念又高興起來:“我跟爹說好了,日後娘進宮的日子就帶我出去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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