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謝岑兒一邊與陳瑄玩投壺,一邊委婉地替太子陳麟開解了幾句。

這回重生出了許多之前沒有見過的全新劇情,太子陳麟也弄出了許多不一樣的事情,但因為陳麟行事最底層邏輯是一樣的,所以理解起來并不難。

當然了,為陳麟開解不是因為她多麽有愛心想要拉他一把,不管是之前重生回目中的陳麟還是這一次的陳麟,都已經證明了他不值得她去救他一條性命,所以她之所以要為他說一兩句好話,是因為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在陳瑄面前刷個信任值的時機。

陳瑄會因為陳麟的行為發火,足以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此時此刻的當下,陳瑄對他的太子是還有期待的,絕對還沒有到眼看着張貴人施計謀弄死了他的太子還無動于衷的時候,而陳麟接下來的行為則會直接讓陳瑄的态度發生改變。

就是在這個要改變但沒有改變的當口,就是最好來發揮主觀能動性的時機。

不過這個開解的話要怎麽說是相當有技巧的。

既不能太偏向陳麟,又不能太朝着陳瑄,得要客觀公正,還要找準一個屹立不倒的論點,這樣後續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她都不會受到影響。

想要找到這麽一個屹立不倒的出發點作為開解的根本,朝中她的親舅舅梁熙其實已經做了一個相當優秀的示範——梁熙不主張北伐,還常常因為北伐之類的事情與陳瑄發生争論,他為什麽能做丞相,是因為他喜歡和陳瑄對着幹嗎?

當然不是。

梁熙之所以能得到陳瑄的信任當上丞相,是因為梁熙是一個相當務實的人。

務實的人會做實事,他就事論事,并且心胸開闊,也不會因為政見不同就對他人打壓針對。

陳瑄讓梁熙做了丞相,看中的就是他的務實。

梁熙盡管不會支持陳瑄北伐,但他能把魏朝內的事情處理得妥帖,讓陳瑄在想出兵的時候沒有那麽多的後顧之憂。

這當然就是她能從自家舅舅身上學習到的地方,她想要獲得陳瑄的信任,甚至想從他手中分得權力,還想後續做女皇,這些君臣之間相處的細節,都有她需要認真分析的地方。

穩穩地投入了一支木矢,謝岑兒看了一眼在旁邊拿着木矢對着銅壺擺姿勢找方向的陳瑄,笑着道:“陛下再投一支,這局就是陛下贏了。”

“雖然知道你就是在哄着朕贏,但朕還是有些高興。”陳瑄說着話,咻的一聲就投歪了。

兩人本來就是一支之差,這下戰局被陳瑄自己扭轉,變成下一支只要謝岑兒不歪,就是她贏。

陳瑄對着歪掉的木矢瞪眼,

謝岑兒沒忍住笑出聲了,她拿着木矢對準了銅壺,還沒投出去,就聽見旁邊陳瑄幽幽開口。

“剛才你說讓朕贏的。”他道。

“要是妾身投進去贏了,那陛下預備如何?”謝岑兒歪頭看向了他。

“那當然是再來一局!”陳瑄哼了一聲,“朕不信這投壺朕就玩不過你了。”

謝岑兒對準了銅壺輕松地把木矢投了出去,擦着壺口跳了一下,最後沒能落入壺口。

陳瑄頓時開心起來,他直接拉着謝岑兒往旁邊走開去,口中笑道:“今天不玩了,朕已經贏了。”

謝岑兒便跟着陳瑄在旁邊坐下,她看向了陳瑄,笑道:“那改天陛下還來玩嗎?”

“等着秋獮時候朕獵一只鹿給你看,你便知道朕不是沒有功夫在身上,只是投壺這種小玩意朕不擅長罷了。”陳瑄靠在旁邊憑幾上看向了她,“朕說到做到。”

謝岑兒笑着點了點頭,道:“那妾身便等着吃陛下獵的鹿了。”

“就只想到吃嗎?”陳瑄好笑地撐着頭看她,“就不能想點別的?”

“別的麽……”謝岑兒拿起茶壺來給陳瑄倒了一杯茶,然後款款笑了一笑,“陛下幹脆把太子殿下帶上一起去秋獮,如何?”

陳瑄頓了頓,接了她遞過來的茶盞,面上笑意淡了下去:“朕留他在京城是有用意的。”

“妾身自然知道陛下的用意。”謝岑兒不慌不忙說道,“陛下是想着如今瑤州水患還有一些餘下的事情沒收尾,還怕有急事送到京城來沒人能立刻處理,太子殿下今年有十五歲,正好也能在京中處理這些事情,再歷練一二。”

“你看得出朕的用心。”陳瑄聽着這話,輕嘆了一聲,喝了口茶,“但他只想到了中軍和護軍,朕十分失望。”

“可殿下畢竟也才十五歲,許多事情角度不同,那麽看到的事實便不一樣。”謝岑兒笑着說道,“陛下為今後計,既然現在太子殿下已經把這事情想岔了,不妨便幹脆帶上殿下去秋獮,先打消殿下那些不應有的心思——”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再次看向了陳瑄,見他面上露出思索神色才繼續說了下去,“陛下所想也不過是這朝中安穩,可現在把殿下留在京城便是徒添許多不安穩。”

陳瑄把茶盞放在手邊,卻道:“朕現在便只覺得,這麽多年他身為太子,太子太傅也選的是最淵博忠心的臣子,可他卻沒有太子的樣子。朕實在沒想過他能愚蠢到這地步,難道不知道有些事情能想但不能說麽?”

“殿下年紀小。”謝岑兒不急不緩笑着說道,“畢竟這個年紀,若是在尋常人家,還在整天琢磨着上哪兒去玩呢!”

“朕在他這個年紀已經登基做了皇帝了。”陳瑄嗤了一聲。

“那殿下在這個年紀考慮考慮陛下當初已經抓在手中的中軍和護軍也不算太出格?”謝岑兒笑着問。

這問題把陳瑄都問愣住了,他過了一會兒才用手虛點了她一下,笑着搖頭:“你這就是在故意東扯西拉了。”

“妾身倒不是想為太子殿下開脫什麽。”謝岑兒看着陳瑄,“有些話太子殿下便是說得不對,所作所為也是實在讓人覺得費解。只是魏朝如今是需要太子的,陛下還想要北伐,還想要收複失地,那麽太子便是陛下穩定局面的一條重要途徑,不是麽?”

陳瑄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着點了頭,又忍不住嘆了一聲:“這些事情你倒是比太子更透徹。”

“妾身畢竟經歷得多,若這都看不明白,進宮來豈不是到處惹禍樹敵到時候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謝岑兒坦然笑了笑,“而太子殿下,嬌生慣養長大,自然許多事情想當然一些了。”

“你是在給他找理由,但這些理由都不能成立。”陳瑄有些感慨,“當然可以說他年輕,說他經歷少,所以他的立場他的角度來看許多事情便和朕眼中的不一樣,但是——”他頓了頓,又自嘲地擺了擺手,“朕就是在宮裏長大的,朕當年若和他一樣蠢,韋宣武不會等了許多年才下定決心想篡朝還最終失敗,他當初便能仗着手中有兵馬直接把一個蠢蛋皇帝趕下皇位。”他看向了謝岑兒,目光是平靜的,“你說,朕說得對不對?”

“所以陛下還是得多為太子殿下周全一二,至少在此時。”謝岑兒對上了陳瑄的目光,“陛下越寬厚,大家才會越心中安穩,畢竟連那樣的太子殿下,您也容下了,對麽?”

陳瑄露出了一個沉思的神色,過了許久他擺了擺手,道:“你所說雖然有道理,朕也認為若順着你的說法做下去,必定能會有一個更好的結果,但朕并不想這麽做。”他語氣是淡漠的,“朕是皇帝,朕已經在北伐這件事情上勉強了自己許多年,并且肉眼可見,朕還要為這件事情忍耐許久。所以朕不想在愚蠢的太子上讓自己委屈,朕會讓他留在京城,還要看看他到底想在京城做什麽。”

謝岑兒擡眼看向了陳瑄,她已經明白陳瑄的意圖。

“若他不合适,留在太子位置上,反而成禍害。”陳瑄語氣冷漠下來,“從父親的角度,朕或者不介意自己的兒子是個蠢貨,但朕是皇帝,朕的儲君不可以是這麽一個蠢人——須知蠢人做出的事情,比一個庸人更可怕、後果更無法預料。”

“可若為了陛下名聲……”謝岑兒遲疑了一會,眉頭微微皺了皺,“雖然陛下從前便說過不計較這些事情,但是被有心人利用做文章,實在也是不妥。”

“會有什麽樣的有心人來用這種事情做文章?”陳瑄不以為然,“朕活着的時候有人拿這種事情做文章,那必定是有亂臣賊子想要謀朝篡位找借口來起事。朕不認為朕理智清醒的時候會讓魏朝出現這種人,這種人也不敢在朕沒糊塗的時候做這種事情。”

謝岑兒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陳瑄的自信倒是也有道理,畢竟每次韋蒼叛亂都是等到張貴人一刀把陳瑄給捅到床上半身不遂才起兵。

陳瑄看向了謝岑兒,微微挑了眉:“你覺得朕說得對嗎?”

謝岑兒回過神來,冷靜想了想,最後點了頭——畢竟有那麽十幾次的實例就擺在前面,容不得她不點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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