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因為早在國外首演過, 之後?也?會在國內安排巡演,因此這幾日楊暹的劇組說是忙着排演,其實主要是針對?戲劇節的演出劇場做一些具體的調整。

他工作結束會來帶祁一桐出去吃飯, 兩個人就?在戲劇集市散散步或者索性窩在酒店看電影, 像普通的小情侶那樣。

最後?一場篝火讀劇會舉行的時候他問祁一桐要不要去,從蒼市回那姆之後?她好像沒有再談起要去什麽活動玩了, 問她白天?都幹了些什麽, 她羅列了一堆,但實際上好像什麽也?沒幹。

當時他們正在看網上很?火的喜劇片, 楊暹突然問起,祁一桐還愣了一下,像是猶豫着思索片刻, 最後?還是搖搖頭:“不啦,太晚了,你?明天?還要早起, 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她本來雙手?撐起上半身趴在床上, 說着像卸了力一樣整個人埋進被褥裏, 聲?音含含糊糊的,沒什麽精神。

楊暹當她是困了,揉了揉她的腦袋,應道:“那就?以後?去。”

祁一桐靜了一會兒,沒動,電腦上影片還在播放,主人公拌着嘴嬉笑怒罵。

“還看嗎?”楊暹問。

祁一桐緩慢而小幅度的搖了搖頭, 頭發披散在被褥上像一棵委屈的海藻, 楊暹沒忍住輕笑:“不看就?不看,別癱着了, 起來洗漱休息。”

直到這個時候祁一桐依然為他的一颦一笑心跳不已,她不合時宜的想?,楊暹的聲?音真好聽啊,以後?不知道還聽不聽得?到這樣的聲?音了。

直到聽動靜楊暹已經收起電腦起身離開,她才不情不願的從床上下來,拖着混沌的腦子去他的浴室洗臉。

出來的時候發現楊暹抱着床上的被子和枕頭,再一看房間裏那個豪華沙發上的東西也?被清了出來,祁一桐一下醒了過來,問:“你?要留我睡這嗎?”

楊暹顧着在沙發上鋪床,頭也?沒擡的反問:“你?要走十多分鐘回去嗎?”

“你?不……”你?不開車送我嗎?話到嘴邊戛然而止,楊暹依舊在理着被褥,沒有任何?給她選擇的打算。

于?是她收回了話,私心裏為能跟楊暹多相處一晚而開心。

那天?晚上,時隔多天?,祁一桐再次和楊暹共處一室,盡管他睡覺的動靜幾不可聞,可是就?是這麽神奇,只要知道他就?身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她就?如此安心,倦鳥歸家般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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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緩了呼吸,想?象自己?就?要睡着,就?在這将要實現的時候,楊暹特有的那種淡淡的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響起了。

“你?最近精神狀态很?差,從蒼市回來就?這樣了”,祁一桐睜開眼睛,聽到他繼續說着“我不喜歡猜測別人的心思,祁一桐,人長一張嘴就?是用來說話的。”

大約是覺得?自己?的話太過冷硬,寂靜中?他深吸了一口氣,祁一桐能想?象他壓低眉心一副忍耐的樣子,她輕輕彎了彎嘴角。

“有什麽事就?說,知道嗎?”

祁一桐心底的眷戀随着楊暹的話慢慢開始發酵膨脹,逐漸變得?很?大很?大,變成被熹光照得?毛發蓬松的雲雀,熱烘烘的團在心間上,于?是她任由這雲雀指引着她。

窗前的簾子松松的敞開着,随着輕淺的夜風小幅度的搖晃起伏着,這裏的天?空沒有高層建築的遮擋,就?連月光也?更明亮一些,帶着剔透的質感,像是一層銀色的細沙附在萬物之上。

祁一桐披着這層銀沙,走到了沙發前,在楊暹起身之前伸出雙手?抱住了他。一個心口貼着心口的距離。

人體有160億個神經細胞,遍布了全身,現在它們都在向她傳遞着同一個信息——楊暹是溫熱的。

不再是浸泡在天?湖裏的冷石,在日光下閃着炫目奪人的光,令人向往又?敬畏。

不,或許他還是,只是這顆冷石因為被她真切的捧在手?中?,也?沾上了她掌心的溫度。

祁一桐抱着他,将臉輕輕置于?他的頸彎,鼻尖萦繞着他發絲裏悠悠的烏木香氣,感受着他呼吸間胸腔富有節律的起伏,覺得?自己?此生不會有更大的愛戀了。

她輕輕叫他的名字:“楊暹”。

感覺到他的手?攏着她的短發,低聲?應到,“嗯?”。

“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山裏走出來的師妹最後?怎麽樣了?”

楊暹沉吟片刻,“不知道。”

“你?其實可以幫她的,對?嗎?”

楊暹停下撥弄她發絲的動作,聲?音平淡沒有一絲波動地說道:“我可以,但我沒有。”

“如果我是她,我就?算被打死也?會逃出那個家,是她自己?放棄了拯救自己?人生的機會,不是嗎?”

“這世上沒有人有義務成為他人的救世主。”

祁一桐偶爾覺得?他是個堅實的宿命主義者,就?像他的那套“跑道論”說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跑道,他會永遠直面任何?事,絕不會将自己?的人生寄托于?他人,同樣的,他就?認為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也?應如此。

聽上去好像有點?不近人情,但楊暹這個人,本就?沒有什麽“人”味。

他對?這個世界只有很?淺薄的感情,想?得?到的就?伸出手?去争取,得?不到似乎也?不會有多傷心,好像什麽都動搖不了他,永遠能理智地接受一切發生在他生命裏的。

祁一桐再一次戰栗起來,但她知道楊暹沒有錯,他只是坦誠地點?出了事實,他總是這樣的透明。

祁一桐笑起來,深深的将臉埋進他的發裏,感受着那只剩一點?餘溫的缱绻,說道:“嗯,你?說的對?。”

**

再醒來時她回到了楊暹的床上,房間裏沒有人,再看看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了。

手?機上有兩個人發來消息。

胡棠:你?叫我幫你?找的短租房子有着落了,就?在學校附近,回頭我把聯系人電話發你?。

胡棠:怎麽想?着租房子了?

胡棠:這個暫且不談,你?什麽時候的機票回滬?

另一個消息是祁媽發來的。

媽媽:桐桐,你?打過來的錢媽媽給工人發了一部分工資,剩下的我們在老城區租了個房子暫時生活,你?不要擔心爸爸媽媽,快開學了回學校注意安全,好好學習。

媽媽:錢的事你?不要操心,媽媽會打給你?的,就?是現在咱們能省則省,不該花的就?盡量不要花了,媽媽知道你?懂事,委屈你?了,媽媽的寶貝,照顧好自己?!

祁一桐看完消息,把手?機一扔,在床上靜靜的躺了一會兒,才坐起來撈過手?機一一回複了。

家裏的事她不打算告訴任何?人,既不想?成為他人津津樂道的談資,也?不想?應付各種令人疲憊的關心。

她回複胡棠說住宿舍不方便想?搬出去,胡棠沒有起疑,很?快就?回了消息,說等聯系人電話一到就?立刻發給她,又?說可能不能去機場送她,約祁一桐回校再見?。

至于?媽媽的消息,祁一桐在文字框打了又?删,最後?只發了一句:好的,你?們也?照顧好自己?。

等了一會兒,沒有消息回過來,于?是祁一桐放下手?機,鋪好楊暹的床,洗漱去了。

下午依舊沒什麽事情幹,這個悠閑的夏天?對?她而言已經所剩無幾,離別一天?比一天?更近,近的她不得?不擡起頭面對?那些必須要做的事。

她回了一趟酒店,收拾了這一個月來生活的房間,30天?,風一吹眨眼就?過,可是這裏怎麽留下了這麽多回憶。

她的相機和電腦裏存滿了照片,她的,楊暹的,他們一路看到的人、事、物、景,以及令她自己?都訝異的愛戀,現在她将它們都存進了一張存儲卡裏。

這張存儲卡,連同她珍藏的票根匣與?厚厚的戲劇海報,被裝進了獨立的封存盒,在未來的時間裏都将不被允許輕易的打開。

做好這一切後?,她看着時間出了門,去楊暹排練的場館接他一起去吃飯。

最近那姆的天?氣真應了那句秋高氣爽,常常是晴空萬裏,高高的天?幕上只有小片小片的雲絮,藍的像倒挂着要滴下水來的湖泊。

祁一桐少見?的沒有打傘,用裸露的肌膚迎接秋日的陽光,漫步在景區的街巷裏,跟參加完活動湧出來的人群擦肩而過,路邊有結束下午最後?一場嘉年華演出的演員,正在和不願散去的觀衆們圍坐在一起聊天?。

她坐在楊暹排練的場館門口,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看見?有工作人員走出來封館,她才掏出手?機打給楊暹,詢問他是否已經結束排練。

電話那頭楊暹少見?的頓了頓,應該是沒想?到她今天?突然來接他下班,他說:“今晚劇組有聚餐,提前結束了排練,你?想?一起來嗎?”

祁一桐抿了抿唇,有點?喪氣,慢吞吞的拒絕:“那你?先聚餐吧,我回去了。”

“祁一桐”,在她挂斷電話前,楊暹叫住她,給了她一個地址,是黑匣子劇場旁邊的一家酒樓,“你?來這找我。”

“不用啦,你?和同事好好……”

“你?來找我,我們出去吃”,電話裏楊暹打斷她,嘆了口氣,強調到“我們兩個”。

“……”祁一桐啞然,改口道“好,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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