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李瀾時眨了眨眼, 像是突然認出她來,揚起誇張的笑臉,以一種與這狼狽的場景相違和的相認方式打着招呼。
“害呀——是你呀!”
胡棠的眼睛因為雨水而眯起, 把懷裏的毛巾露出來, 指着小狗道:“得把它移到房子底下,它腿上有傷不能長?期泡水。”
李瀾時退開來給她讓出位置, 但胡棠卻遲疑着沒?有上前?。
在他浮出疑惑的眼神裏, 胡棠躊躇着走了兩步,突然返身問他:“你……你能不能幫個忙?”
她下意識隔着衣服捂住小臂, 沒?人?知道那裏藏着一道齒痕,是她小時候留下的不愉快的經歷。
李瀾時了然笑笑,接過?毛巾抱起小狗, 兩人?快步跑到就近的樓棟下。
“很怕小動物?”他問。
胡棠擦雨水的動作一頓,“也?不是怕,不敢摸而已。”
她跑回便利店是一時情急, 若是沒?有李瀾時, 她敢不敢真的救小狗還另說。
李瀾時想到晚上在楊暹家面對?端午她也?是一副喜歡但不敢觸摸的模樣, 結合她摸手臂的動作,還有什麽猜不到的。
但這流浪狗救是救了,這個點鐘卻找不到開着門?的寵物醫院。
小比熊淋了雨,縮在毛巾裏瑟瑟發抖,受傷的腿不自然的彎折着。
胡棠讓李瀾時看?着狗,回去拿了藥箱,兩人?給狗做了最簡單的傷口處理, 胡棠才有心思?瞧李瀾時, 他身上還穿着晚上聚會時的那套衣服,像是剛回來。
“你也?住這兒嗎?”拆了兩個香腸丢給小狗, 胡棠問。
“是哦,8棟3單元,這個月才搬來。”他在小比熊身前?蹲了下來,倒是對?她毫不設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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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棠恍然大悟,難怪之前?沒?見過?他。
她悄悄觀察他,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應該很難将?眼前?這個逗着狗,一副無憂無慮模樣的人?和方才雨裏那個神色冷淡的人?聯系到一起。
或許每個人?都有故事吧,胡棠緘口不提。
等?着小狗吃完了香腸,又面臨了新的問題,養小動物這事她雖有心但無力,而眼前?的李瀾時更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樣子,這小狗要怎麽辦呢,總不能繼續任它在外漂泊吧?
李瀾時笑眯眯:“我可以幫你養,讓它寄住在我家,你只用負責給它買口糧,想看?它的時候就能随時看?,還不用打理,雲養狗,怎麽樣?”
聽起來很省事很有誘惑力,胡棠暗忖,随即轉念,不對?啊,那你直接養它不就行了為什麽還要我花錢雇你養它?
你小子框我呢?
看?出胡棠的咬牙,李瀾時笑得更歡了,無辜道:“因為你看?起來很想養它。”
胡棠低頭看?看?小比熊圓乎乎的眼睛,和李瀾時假做無害的時候真像啊,頓時有種被?敲竹杠的感覺。
“誰想養它了?要養你養,我才不養,走了。”
說完,她站起身來離開。
餘下李瀾時和小比熊大眼瞪小眼,兩只濕透的落水狗。
沒?一會兒,腳步聲又回來了。
李瀾時轉頭,看?見胡棠哆嗦着一張素白的臉站在樓棟風口處,向他遞過?來一只手機,兇巴巴道:“你給我留個聯系方式,要是你把狗帶走了,必須給我發一張它接受治療的照片!證明你不是什麽虐待動物的人?!”
她卸了妝之後不再盛氣淩人?,此時就像個虛張聲勢的小女孩,李瀾時的下垂眼眨了又眨,笑出了兩排燦白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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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關着窗,把淅淅瀝瀝的雨聲擱在窗外,只偶爾檐上幾?滴落雨砸在窗框上,發出些微動靜。
屋裏也?靜,只有祁一桐綿長?的呼吸,咫尺耳邊,是楊暹不習慣的體驗。
她太累了,睡得很沉,楊暹卻毫無睡意。
翻到她藏起的戲票的确是意外,但那給楊暹帶來的震撼并不如祁一桐想象中那般劇烈,甚至不如他們的重逢。
事實上,分別的第二年他是見到了她的。
那年巡演結束在北方某個省會城市。
按照慣例,演出結束後主創回到臺前?做交流,一年一次,很少有觀衆提前?離場。
但當時他腿傷複發不能久站,沒?能參加交流會,謝幕後就留下臺上衆人?應對?,獨自走了側幕回後臺,經過?通道口匆匆一瞥,曾見到了祁一桐離去的身影。
只不過?祁一桐并不知曉,而那時的他,也?只道是自己恍然。
在那之前?和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偶爾會想起祁一桐,為什麽,他也?不明白,就像他也?不明白祁一桐為什麽愛他。
這世上能讓人?獲得快樂的方式很多,而愛情是最麻煩、最低效,也?是最難掌控的一種。
人?們會因為什麽愛上一個人?,優秀的品質,出色的容貌,良好的家境和社會背景,他自問這些并不能吸引他,也?不能理解因為這些無聊的理由而陷入愛情,引頸就戮,将?自己交給另一個人?的做法。
如果?這是愛情,那麽楊暹願意舍棄人?生的這一部分。
他自認沒?有給予祁一桐什麽,也?從?不期待祁一桐的回贈,他只是剛剛好對?她産生了一些微末的好奇,又剛剛好滿足了自己那點微末的好奇,一切都只是他随心而為。
但祁一桐卻像是自那時前?起陷入了一場長?達四?年的高熱,她和她的愛一樣,激烈、洶湧、不夠明智,令楊暹費解。
而更他始終不明的是,他明明不贊同、不認可,甚至嗤之以鼻,可是每當祁一桐用那雙通透的、寂寂的眼睛望着他,他總是無法轉過?頭去,感到一種空無的鈍痛。
直到她離開他很久很久以後,某一次他在聖彼得堡參加講座,聽人?講阿裏斯托芬的喜劇,講他的球體人?寓言,講每個人?被?神切開的另一半,他才遲了很多年讀懂祁一桐的那些眼神。
那是一種清醒的瘋狂,是理智的沉淪,是洞悉了他冷漠的靈魂,仍然決意愛他的眼神。
荒謬嗎?荒謬的。
在這一類低效無趣的情感交互裏,如果?必須有人?痛苦,那一定不是他。這完全不對?。
然而他竟心平氣和的濕了眼眶,有一種恍然若失的、命裏注定的感覺。
黑暗中祁一桐翻了個身,讓他從?思?緒中抽離出來。
楊暹側過?身來,看?着她熟睡的面容,和四?年前?沒?有太大的變化?,五官清淡秀麗,留長?發後溫婉了些,有了女人?味道,此時因為畏冷,縮在被?子裏,又暴露出稚氣。
楊暹輕輕壓了壓她因為轉身而掀起的被?角。
後來知道她做了攝影師,知道她過?得開心充實,有時演出到她旅拍過?的城市,也?會想想她在這裏做了什麽,但也?只是偶爾。
再後來,她重新出現,鋒芒畢露地維護自己的創作,有些陌生,但楊暹是高興的,哪怕她看?起來已經不再拘泥于往事,跨過?了那道名叫楊暹的坎。
祁一桐挪動腿扯到了不舒服的地方,輕輕哼了兩聲,楊暹伸下去探了探,她皮膚薄,腿內側有些破皮。
祁一桐睡夢中躲着他不安分的手,被?他單手攏住進?了懷裏,感受她溫熱的體溫和發絲的清香,生平第一次有些慶幸,慶幸她還沒?有完全跨過?,慶幸他還來得及抓住她的手。
“嗯?”祁一桐迷迷糊糊的半睜眼。
楊暹摸了摸她的頭,哄道:“沒?事,睡吧。”
沒?事,睡吧。
祁一桐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楊暹已經起了,房裏沒?有他的身影,只有椅背上搭着的大衣顯示他還沒?走。
祁一桐坐起身,大腿內側辣辣的,一小片紅紅的,祁一桐用手捂住,擡起的臉也?慢慢漲紅,昨晚發生的事潮水般湧進?腦海。
她……楊暹……他們……
她把自己塞進?被?子裏試圖躲避這羞澀,閉上眼睛卻不停浮現楊暹色氣的臉、拂過?她身體的手和蹭着她的……
啊啊啊!
她在心中吶喊,怎麽就這麽點出息啊祁一桐!你是成年女性了!這麽點男色就讓你如此動搖以後動真章怎麽辦啊!
動真章……
她在被?子裏手舞足蹈的動作一頓,控制不住自己要開始遐想,就在這時眼前?徒然一亮,被?遐想的主人?公清清爽爽地坐在床側,手裏拿着掀開的被?子。
吓得祁一桐一個打滾背過?身去,自己的臉蛋不會太紅吧?
楊暹視線落到她裸/露的長?腿,因為蜷縮的動作襯衫下擺露出一截渾圓,而祁一桐只顧着羞澀,全然不知自己此刻風光無限。
楊暹将?被?子蓋了回去,露出她的頭,“你在幹什麽?”
祁一桐忸怩:“準備……起床。”
“那你要準備多久呢?”
祁一桐抱着被?子坐起來,才發現自己只套着一件他的襯衫,光滑的面料睡了一晚都皺了,但是确實舒服。
“你幫我拿一下睡衣我就準備好了。”她小臉通紅的指着門?背後挂着的睡衣。
楊暹起身拿了她的衣服,卻沒?立刻遞給她,随意地搭在床頭椅背上,一只手伸進?被?子握住她右腳。
祁一桐打了個戰栗想收回腳,卻被?他牢牢握住。
這個姿勢……他昨晚将?她當作掌中玉把玩,導致她現在下意識就害怕。
她咽了咽口水:“我腿還疼着呢”,頓了頓,怕不夠,追加了一句:“破皮了……”
因為什麽……他不會裝不知道吧?雖然也?是她願意的就是了,可是能不能等?她皮長?好了再那個啊,她也?是會疼的呀。
楊暹眉心微壓,有些無語,但他做的,沒?話說,只能沉默着把她一條腿拽出被?子,露出腿根,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一管外傷藥。
見是擦藥祁一桐就不掙紮了,抱着被?子赤腳踩在他腿上,任他抹了藥膏擦上去。
藥膏有些涼,加上到底是腿根,被?他輕柔地碰着觸感強烈,腳下是他半跪而緊繃的腿肌,祁一桐又開始緊張了。
緊張的結果?就是她的腿根在打顫,白花花的嫩肉在楊暹指下顫顫巍巍,叫握着她大腿的另一只手也?不自覺捏緊,捏出了一道微微起伏的浪花,祁一桐的腿抖得更厲害了。
楊暹忍耐着擡頭看?了她一眼,含着些警告的意味。
祁一桐委屈地縮了縮腿,撇開臉,也?不是她想抖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