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唔……楊……”
祁一桐唇齒剛動就被他锢住了, 舌尖傳來酥麻,是?他在吮吸,力道有點重, 像是?在懲罰她不聽話?。
這可還在馬路上?, 她餘光還能瞥見左右兩旁的車,就算是?防窺玻璃, 也還是?有種在光天化日下的羞恥感。
好在楊暹似乎還記得紅綠燈的存在, 很快便?退了出?來,在她下唇輕輕咬了一口, 不疼,也不會留下印記,就是?為了報複她那一口。
祁一桐潋滟着一雙眸子怒視他, 楊暹魇足地笑了,捏捏她的小臉,重新坐了回去。
後半段路祁一桐刻意冷着他, 到了地方也不下車, 楊暹覺得有趣, 低笑着熄了火,單手支在方向盤上?好整以暇地瞅她,“還沒消氣?”
祁一桐扭過頭,不說話?。
“讓我?想想,要怎麽?才能讓祁老師高興呢……”,他故作沉吟,明知道這樣會吊起祁一桐的好奇, 偏要壞心?眼逗她, 等到祁一桐眼神往這邊瞟才慢慢悠悠接上?:“一次完全聽從使喚的機會怎麽?樣?”
祁一桐果然上?鈎,“什麽?都行?完全聽從?”
楊暹眯起眼睛, “你?想做什麽??”
“你?自己?說的完全聽從。”
“行,我?說的”,楊暹從善如流,“床上?也行。”
祁一桐剛想下車的動作一頓,惱羞地回身斥他:“楊暹!”
他懶洋洋應着:“在。”
祁一桐真的是?拿他沒辦法,她以前怎麽?不知道楊暹開了葷之後這麽?流氓,在性之一事上?又壞又坦誠,她都已經不算思想保守的那一類女性了,還是?常常被他欺負得面紅耳赤。
這事再說下去今天都翻篇不了,祁一桐穩住心?神,下車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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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在某條小巷子裏,附近都是?小門?店,兩人沿街走了幾步就到了今天的目的地,一間白?牆綠門?,沒有牌匾的店鋪,若不是?牆上?生動的相機塗鴉都要讓人看不出?這是?做什麽?的店鋪。
店門?口擺着桌椅,坐着兩個日系複古風打扮的靓仔,見到祁一桐也起來,點個頭就算是?打了招呼:“大周在裏面呢。”
祁一桐笑笑,領着楊暹邊往裏走邊介紹:“現在大家都是?明室沖掃,這是?滬市最後一家還提供暗房的沖掃店。”
楊暹邁進店門?,“有什麽?區別嗎?”
祁一桐盡量用比較好理?解的語言給他講解:“還是?有的,有的人玩膠片攝影是?喜歡膠片的拍攝方式和膠片的色彩,拍完交給一般的沖掃店沖洗掃描再進行數碼後期,但是?這樣其?實會錯失膠片攝影很大一部分的樂趣。”
“藥水的調配比例、在水裏停留多久、相紙的幹濕度都會對色彩産生微妙的影響,這個再創作的過程就像做手工一樣,是?會讓人很有成就感的一個過程。這家店就是?提供這樣一種體驗。”
聽起來有點意思,楊暹點頭。
“哪有這麽?高大上?,就是?大家一塊瞎玩的。”人未至聲先到。
裏屋的門?簾裏鑽出?來一個三十多歲,蓄着絡腮胡着西部牛仔服的男人,對着兩人點點頭,摘掉手上?的橡膠手套,走到收銀臺前,“以為你?要年?後再來了呢,這次膠卷用得這麽?快?”
祁一桐掏出?自己?帶來的膠卷遞過去,“還有兩卷全色片沒用呢,正好最近休息,想先把這幾卷沖出?來。”
她雖是?拍數碼人像的多,偶爾也玩玩膠片,膠片的好處在日常化的攝影中時自帶濾鏡和電影感,她最近拍膠片的頻率比上?半年?還高。
起因是?有一天早晨她起床上?廁所,恰巧楊暹剛結束晨跑正在淋浴,她靠在浴室外的牆上?昏昏欲睡,連他什麽?時候出?來的都不知道。
等她被楊暹擦着眼角喚醒的時候,一睜眼看到的就是?晨光熹微裏他帶着潮氣的臉孔,她莫名覺得很動容,鬼使神差地就摸起桌邊的膠片機拍了下來。
後來諸如此類的時刻很多,他糊了半邊剃須泡沫沒洗盡的瞬間,他穿着睡衣蹲在地上?給兩只貓褪毛的瞬間,他耐着性子給她做甜品的瞬間,他練舞時發絲汗濕卻不滿意自己?表現的瞬間,他因為作弄她成功而罕見開懷大笑的瞬間……
都不是?什麽?宏大而波瀾壯闊的情境,但就是?這些細小的瞬間構成了她現在的生活,讓她每天都感到比前一天更愛自己?一點,更愛他一點。
楊暹從不躲避她的鏡頭,有時也會接過她的相機對準她,就這麽?拍着拍着,有一天祁一桐發現已經攢下了好多沒有沖洗的膠卷,于是?趁着這天天氣好,提前跟店裏約了,帶着楊暹來體驗暗房沖卷的樂趣。
男人接過她的幾卷膠卷,看了看型號,樂道:“拍了挺多,都要自己?沖?”
這麽?多就她一個人恐怕一個下午都沖不完,“先沖幾卷吧,主?要是?帶他玩玩。”祁一桐拉過楊暹。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叫我?大周就成。”“楊暹。”
大周看看眼前親密的男女,很是?爽朗,“藥水和相紙都在裏面,你?熟門?熟路,我?出?去抽根煙去。”
暗房裏沒有一扇窗,尚開着正常的燈,兩臺桌子一臺水池,其?中一臺桌子上?放着個一米高的黑色儀器,是?用來将膠片上?的影像放大曝光到相紙上?的,另一臺桌子上?則是?四個方正的矮盤,前三個分別标着顯影、停影、定影、最後一個沒有标。
祁一桐先按照自己?事先的想法配了藥水,邊配邊跟楊暹說比例,楊暹聽是?聽了,依然一竅不通,當然了,祁一桐也不是?真的要他全部記住。
“這個要裝什麽??”楊暹站在最後一個埃盤前,問到
祁一桐分神:“很厲害的東西。”
“?”
楊暹疑惑擡頭,祁一桐站在房燈開關前笑得燦爛,聲音和指尖一起落下,屋內的燈光轉換,昏暗的橙紅色取代了敞亮的燈光,兩人像是?身處在一個熟透的南瓜裏。
楊暹眼珠流轉,有點理?解祁一桐會喜歡這種老式暗房程序的原因了,在這樣特殊的靜谧環境裏會不自覺更加敬畏創作本身。
觀察完畢,他問:“你?剛剛說什麽?厲害的東西?”
祁一桐已經到洗水池邊接滿了那個盤子,“清水。”
楊暹:“……”
祁一桐帶着他來到儀器前,用小試紙測曝光值,又取出?一盒像驗光師用的鏡片,“這個是?反差濾鏡,就像數碼裏調的高低反差一樣,你?可以自己?選……”
說着說着聲音卻越來越小,她擡頭,橙色燈在牆上?打出?的圓形光暈裏,她和楊暹的身影一高一低地前後交疊在一起,仿佛在共賞一輪巨大的落日。
——前提是?忽略掉他攬在自己?腰間的手。
祁一桐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他還刻意傾身,鼻息噴在她肩窩,像是?不知道她在窘迫什麽?。
“不繼續嗎?”
其?實也沒什麽?好窘迫的,他除了那只貼着她的手,其?他都還算紳士,只怪這封閉的暗室太靜,怪這日落的色澤太魅。
一切的細節都随着兩人的身影被等比例放大,随着呼吸起伏的脈搏,若即若離的唇線與肩線,她脆弱的天鵝頸,明明那麽?令人心?顫,祁一桐卻挪不開眼。
他像是?潛伏的野獸在細嗅玫瑰,感受着掌心?下她緊繃的小腹,另一只手插進她的指縫,帶着她覆在他手背,放軟了聲線,磁性的低音像在撒嬌。
“不是?說要教我??”
祁一桐鼻翼吸了吸,捏住他指節操作起來,他的手比她大了兩圈,指甲幹淨飽滿,指骨玲珑分明,讓她覺得自己?正在操縱一具建模。
她沉默地操作着,已經是?最大退讓,楊暹還要得寸進尺,“怎麽?沒有講解了?祁老師。”
祁一桐咬住舌尖,告誡自己?不能被他哄騙,他現在就是?拿捏住她不會拒絕他才會這麽?放肆。
她指尖插入他指縫,在他掌心?撓了撓,用額角輕蹭他下颌,賣乖:“別欺負我?了,哥。”
她看不見的地方楊暹眉心?一跳,“你?叫我?什麽??”
“……”,祁一桐嗫嚅了幾秒,小聲開口,“哥……哥哥。”
身後陷入了安靜,祁一桐想回身,被他重新掌住了腰。他在背後笑着嘆了口氣,“忘了你?也是?會學?聰明的。”
耳邊癢癢的,牆上?他的影子低下身來,在她肩上?不帶情/欲地落了一吻,“放過你?了,至于哥哥,留着下次叫。”
下次?祁一桐腦子裏自然的浮出?疑惑。牆上?的身影又動了,這次他退開身來,退到了水池邊,桃花眼尾上?挑着,示意他不再作亂了。
祁一桐将信将疑地繼續手上?的操作,時不時留意兩下楊暹,但他說到做到,之後都一直乖乖地站在一旁看她,她這才徹底放松。
沖膠卷手續不算繁雜,但是?要針對每一張進行專門?的調配速度自然就慢下來,若是?換做他人估計早就坐不住,可惜楊暹自己?也是?個對創作要求嚴格的人,給祁一桐打起下手來出?奇地耐心?。
大半天過去就沖了兩卷,還剩了三卷只能祁一桐定好比例交給大周他們沖了。
楊暹拿着自己?獨立沖出?來的膠片相紙,裏面是?他拍的祁一桐,心?裏有股陌生的滿足感,他也不是?第一次接觸他類藝術,但是?為什麽?會這麽?不一樣呢?就連贏下某些獎項好似都沒這種感覺來得波瀾。
因為祁一桐嗎?他也會因為某個人而從百無聊賴的世界裏找到新的樂趣嗎?楊暹久久不語,手中的相紙被祁一桐抽走。
“大周,麻煩掃描!”
她歸攏了所有的相紙交給大周。
牛仔帥叔把煙放下,在濕布上?擦了擦手,随意地翻了兩張,咧開嘴角,用眼神打趣了一番兩人後,動作麻利地掃描起來。
掃描是?機器操作,五分鐘就好了。
大周把相紙還給她,“傳過去會慢點,你?回去記得上?網查收。”
謝過大周,兩人出?門?去,外面天早就黑透了,兩人饑腸辘辘,決定去就近的商圈用餐。
鄰近過年?,街上?的氣氛很濃厚,有的店家已經在櫥窗裏添上?了紅色的年?味元素,祁一桐看着那些傳統意味十足的裝飾,不自覺地想到自己?曾答應了今年?要回家過年?。
兩個月前與父母的那番争吵,讓這件事變得飄忽起來,盡管得不到理?解,到底是?至親,如果可以,她亦不願與他們有争吵、有隔閡。
如果可以,她也想開開心?心?地告訴他們她實現了四年?前的願望,從事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業,愛到了自己?想要愛的人。
只是?這樣,祁騁和邬麗芬真的能理?解嗎?真的不會是?又一次的争吵和失望的開始嗎?
祁一桐的面孔印在車窗上?,陷入了深思。